第七章 未雨風滿樓

扶風閣數得上號的人裏,排行有四等,以《易經》卦象為名,第一為乾,便是閣主,第二等為坤,二者相連,則有頂天立地之意;坤者,便是門派長老,平日料理門中事宜,從新晉門人中選拔有能之人,選出來的,則晉級為第三等,稱為巽,巽即為風,即為行事迅捷果斷,不可捉摸之意,至於第四等則是千挑萬選的新晉弟子,則稱為坎,坎為水,水為萬物之源,也是扶風閣選拔有能者之源。

蕭璧淩當年還在金陵時,身上掛的是“巽”字腰牌,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倒數第二,可真出了金陵城的城門,也算是個響當當的名號。在秦憂寒失蹤後,方錚旭便暫代了閣主之位,由於此前未曾選過長老,因此“坤”字輩便空了出來,那時門中小有所成的“巽”字輩弟子,也就隻有五人,在這當中,蕭璧淩出走,宋雲錫憨厚,陸寒青雖然穩重,性情卻有些保守,未必能擔大局,蘇易則更不必說,武功再高也是個叫人難以放心的家夥,指不定何時便失心瘋惹出點什麽事來,再者,他自己也不願意。

於是,唯一剩下的便隻有一個叫做周素妍的女人,她雖是個女子,又因早年一場大火廢了雙腿與容貌,卻出身名門,識大體且沉穩果決,正是長老之位的最佳人選。

周素妍得了“坤”字腰牌後,緊跟著方錚旭又去新晉弟子裏挑了個人做親傳弟子李長空,也升了“巽”字輩。蕭璧淩覺得自己這位師叔眼神可能有問題,畢竟李長空那種貨色,實在挑不出什麽優點,又黑又矮,個頭可能和玉星兒那種嬌小個的女孩子差不多高,最重要的事,那廝資質不是平平就能形容的,學了那麽些年武,便是給他把名刀,可能也就勉強和江湖上某些蒼蠅蚊子般鬧著玩的小門派裏的打手差不多。

方錚旭是看中了他的什麽?還是嫌扶風閣名字不好聽,打算敗個幹淨去別的門派謀個什麽長老當當?

由於遲遲打探不到扶風閣此次派人的消息,蕭璧淩便趁著沒有熟臉,提前跑去湊熱鬧了。

據說,那怕死的張公子還躲在永嘉縣裏當縮頭烏龜,許多殺手刺客便也都聞風而來,聚集在了此地。

到了永嘉縣,蕭璧淩找了個酒肆打算落腳,這才一進門,便發覺了此間的不對勁。這種小地方通常沒什麽大事,往來的外鄉人不會太多,可如今他站在這酒肆門口,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張空桌。

至於坐在裏麵的人,雖都是路人打扮,可多半在眉宇間都暗藏鋒芒,顯然全是江湖人。

再仔細一看,似乎都是他不認得的。

這也難怪,退隱七年,不問江湖恩怨,除非近來大展風頭或是聲勢足夠大的高手,剩下的那些無關的雞零狗碎,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兩月之內認全。

蕭璧淩相貌出眾,麵相又頗為斯文。加之他今日未佩刀劍,還穿著一聲讀書人才穿的長擺袍子,幾乎能遮住腳踝,站在這裏就像一個文弱書生,隨便一陣風都能掀翻。這般模樣,似乎坐哪都不合適。

可若走罷?這不明擺著自己一眼便看穿了這些人都是假扮的行商過客麽?

他想了想,餘光忽然瞥見了角落裏的一張桌子,那邊坐著一個在場他唯一見過麵的人。

不過,也不熟,不過是她來抓玉星兒的時候不鹹不淡過了兩招,對方還未必用了全力,深淺不知,善惡黑白更是不知。

說來也怪,青蕪即使不是絕色美人,氣韻身段也足夠叫人忍不住多看兩眼,這大堂裏的男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個,竟然沒一個上去與她搭訕。

未免坐錯地方跟人大打出手,蕭璧淩隻能厚顏無恥地去做這第一個。

青蕪坐的那張桌子,沒有放酒,隻有一碗肉羹和一隻切好的燒雞,她麵前的盤子裏有一隻雞腿,有一半的肉已經被她用筷子剔了下來,放在一個幹淨的碗裏。

這吃相真的很斯文,大概是怕手裏沾了油,會不好握刀。

“我原想公子或許是個讀書人,學過些皮毛功夫,又愛四處玩耍。”蕭璧淩才剛走到那張桌旁,青蕪便先開了口。她低著頭,聲音不大,音色也是細細軟軟的腔調,比起俠客的身份,更像是某個書香門第為了逃婚出走的千金。

“可如今既然你出現在這,我當日擒人撞上的,大概真是從金陵城出來的貴人了。”青蕪說完,已經用筷子把雞腿上的肉全部剔了下來。

“貴人不敢當,廢人還差不多。”蕭璧淩在她對麵站定,略一點頭向她微笑征詢道,“我能坐在這麽?”

“想坐便坐,我這胃口喝茶吃飯還嫌不夠,犯不著吃人。”青蕪淡淡道。

這女人是不是因為看起來太端莊,所以連說話都帶刺,才好讓自身陰陽平衡?或者說她本就是個刺頭,隻是用儀態來掩飾自己,好讓他人不設防?

總之不管是哪一種原因,蕭璧淩都立刻明白了沒人敢同她搭訕的緣由。

他坐下之後,便叫夥計端了兩盤花生上來,菜總歸是現做,快不起來,花生卻能立馬端到眼前,有花生能磕,總比在這尷尬地同一個說話能噎死人的女俠大眼瞪小眼的好。

青蕪也沒理他,隻是不緊不慢把用筷子剔下來的雞腿吃完,還掏出帕子擦了擦嘴,這才開口說道:“蕭大俠是來吃花生的,還是來看熱鬧的?”

“花生也要吃,熱鬧自然也要看。”既然藏不住身份,蕭璧淩索性也就默認了,“那麽你呢?專程來到永嘉縣,就為了和這隻雞過不去?它偷過你家大米?”

“偷米的雞右爪不久前受了傷,”青蕪說著,用筷子夾起一隻雞爪,略微打量後微笑道,“這隻似乎沒有傷呢,別是弄錯了。”言罷,又添了一碗肉羹,不緊不慢地吹涼。

蕭璧淩沒成想這話她也接得上,還能把話鋒對準了他。於是突然便來了興致,坐姿也端正了幾分。他一麵剝著花生,一麵說道:“能勞得女俠大駕於此,看來這位張公子來頭可不小。”

青蕪莞爾:“你知道他值多少錢麽?”

蕭璧淩實在是接不下去了,便索性扭頭去看這酒肆大堂裏的人。與二人相鄰的一桌,是一男一女,皆是一身黑衣,女的膚白貌美,男的卻矮胖醜陋,一對眼珠可能比綠豆就大那麽一點,卻非得瞪圓了,凶神惡煞掃視四周;再往左一桌,還坐著個彪形大漢,背著一隻寬大的匣子,絡腮胡子,一臉凶相,若說他不是衝著張公子而來,鬼都不會信。

最顯眼的,是個搖著小扇的年輕人,眼下是初春,天氣並不熱,拿著扇子除了用來裝蒜,多半也沒別的用處了。

“這些人你可認得?”蕭璧淩小聲問。

“蕭大俠不認得?”青蕪微笑。

蕭璧淩隻覺得這女人又在嘲諷他,想了想還是不問她比較好。

不過,青蕪還是開口告訴他:“旁邊那桌的女人是幽冥穀的‘玉麵修羅’水雲珠,和她一起的是她丈夫,‘醜閻羅’李俊。還有那個壯漢,叫作沙千劫,是星海派的殺手,箱子裏裝的是他的兵器——一對精鋼鉞。”

“醜閻羅?”蕭璧淩就記住了這個名號。

是夠醜的。

“還有那個誰——”蕭璧淩朝那個公子哥模樣的搖扇人看去,“別是哪家紈絝子弟遊山玩水跑錯了路罷?”

“他叫段逍遙。”青蕪淡淡道,“一扇飄搖,三年前因盜取重華觀聖物玲瓏塔,被十七個道士圍困在青城山腳,後殺出重圍,從那之後各大修道門派都將他視為褻瀆天尊的無理狂徒,一見到便要大打出手,恨不得殺之後快。聽人說,段逍遙好為人所不敢為,竭盡離經叛道之能事,還曾給能懷寺的小佛像穿上衣裳畫上妝,當著眾僧之麵拿來唱戲比劃,聽說還……”

“別說那些道士,”蕭璧淩順嘴打斷她的話道,“連我都想打他。”

“怎麽?”青蕪唇角上揚,“就因為他是莊姑娘的情郎?”

蕭璧淩不由一愣。

他討厭段逍遙,是因為那廝的表情太臭了,滿眼的自以為一表人才英明神武英雄蓋世……分明就是找打!

想了好半天,蕭璧淩才終於想明白青蕪口中的莊姑娘是誰,以及她為何拿這個尋自己開心。

想當年自己也是賤得慌,路上搭救這麽個六合門的千金,嘴裏還要扯兩句自戀又不可一世的混話,弄得人三天兩頭吵著要嫁,差點還叫秦憂寒給強行定了親。

不過仔細一想,少時他那副輕狂模樣,和這個段逍遙居然有那麽點像,大概那位莊大娘子就是喜歡這個調調的男人……罷?

想到自己的種種“前科”,蕭璧淩下意識扶額長歎了一聲,對於青蕪的嘲諷,他也不願去理了。

他倒是發現了,這女人就像是個用綾羅綢緞包裹的刺蝟,乍一看美麗高貴,可一旦被這表象所騙,便要被紮上一身洞。

幽冥穀與星海派,皆是不入流的殺手組織,如今在此齊聚,隻怕都是受雇而來。那些名門正派即使想爭什麽,也都是要臉的,斷然不可能親自來找事。

蕭璧淩正想著,忽然卻聽得一嬌媚的女聲傳來:“這位哥哥,你總是盯著奴家看作甚?”

說話的是水雲珠,她開口的時候,一對鳳目之中,萬種風情流轉,唇角不時微微上挑,更顯嫵媚動人。而她口中所喚的“哥哥”,則是坐在角落裏的沙千劫。

這女人如此說話,擺明了便是挑釁。可話又說回來,那沙千劫塊頭雖大,可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而水雲珠都已三十好幾的人,也虧她這一聲“哥哥”能喊得出口。

“騷婆娘!”那李俊罵了一聲,竟在眾目睽睽之下狠狠扇了水雲珠三個巴掌。

大庭廣眾之下打老婆,還是個醜得出奇的男人,蕭璧淩不禁感歎起水雲珠找丈夫的眼光了。

水雲珠被打之後,不發一言便捂著臉退開。青蕪無意中瞥見那水雲珠眼裏飛快掠過的狠辣之色,唇角旋即勾起一絲輕笑。

隻是一晃而過的功夫,李俊那矮胖的身形,已然到了沙千劫跟前,右手抬起,指間夾的,是一枚明晃晃的銀鉤。

就在這一刹那,才被沙千劫拿到手裏的精鋼鉞,卻在一聲尖銳的聲響後,轟然落地,連帶著酒肆內的地麵也抖了三抖。

眾人定睛望去,隻見李俊手中那枚銀鉤已然穿過沙千劫的喉嚨,連帶著將喉管勾了出來,血淋淋露在外頭,甚是可怖。

這分明是在沙千劫才拿到兵刃的一瞬,便已將他一擊斃命。

“這人還沒找到,就先打了起來。”蕭璧淩輕笑搖頭,扭頭卻瞥見其他人都陸續起身走了出去。

知道要起亂子,未免被卷入當中,自然是走為上策。蕭璧淩來永嘉縣是看張公子真容的,可不是來看一個不入流的醜男人吃飛醋的。於是他起身要走,卻剛好瞥見沙千劫的屍體上,自頸部傷口處蔓延開一股黑氣,直到布滿全身。

銀鉤喂毒,竟也全無發黑跡象,這些下九流的殺手,還真是一水的旁門左道。

“方才還有誰看過你?”李俊一臉陰鷙走回到水雲珠身邊,口氣也冷得駭人。

“剛才……”水雲珠一手捂著臉,怯怯伸出另一隻手,所指的方向,正是蕭璧淩。

“什麽?”蕭璧淩一愣,已然見那李俊飛身而來。

那廝長著一身肥肉,是怎麽練出這麽好的輕功來的?

然而若隻是論速度,蕭璧淩還不至於輸給這麽個胖子。

就在銀鉤幾乎及麵的刹那,蕭璧淩早已起身退開,一手拎起身旁長椅推出,隻聽得那銀鉤穿透長椅的碎裂之聲,在半途戛然而止,那李俊的身子,已然被踹飛了出去,矮胖的身軀直接撞入牆中,發出一聲悶響。

“風流債還真不少。”青蕪幹脆站起來把桌椅都往旁邊挪了尺餘,許是還沒吃飽,怕血水落進了湯裏倒了胃口。

這是第幾次莫名其妙便被麻煩纏身了?

蕭璧淩想了想,隻覺得已數不過來了。他搖搖頭,看著眼前那一地碎木,將手裏的半截長椅擲在其中,不自覺長歎一聲。

明明已經去廟裏進過香了,還給添了不少香油錢,怎的還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上身?

也許,是禮佛之時,心還不夠誠?又或是需要菩薩保佑的人太多了,還沒輪到自己?

“夫君!”到了這時,水雲珠倒喊開了,她那口氣和神情,看來似乎十分擔心丈夫的安危,可她的腳卻連半步都沒有挪動。

蕭璧淩在青蕪挪動桌椅前,已經把筷筒拿在了手裏。畢竟萬一對方使用暗器,除了這東西,還真沒什麽好拿來擋的。

不出所料,李俊人還在牆裏,手中銀鉤卻已激射而出,直奔蕭璧淩麵門而來。他抓了一把筷子去擋,力度剛好打歪那銀鉤,使之釘入牆麵。

糊得不是很均勻的白牆,自銀鉤釘入的位置開始,向周圍蔓延開一片方圓一尺多蛛網般的裂痕。

蕭璧淩手裏的那把筷子,也應聲而斷。

“好!”不遠處的段逍遙高舉雙手鼓了鼓掌,“兄台好功夫。”

蕭璧淩這時才反應過來,自己之所以反感段逍遙,多半是因為對從前的自己有些深惡痛絕的意思。

說白了,就是覺得當年的自己該挨幾頓能直接打老實的揍。

那姓李的實在是太胖,此刻似乎是被卡在了牆裏,可就在這麽個情形下,他竟還不忘要置他人於死地。

蕭璧淩搖頭不言,心想著這死胖子還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雖說以自己平日身手,在門中數不得上乘,但對付這樣的蝦兵蟹將,還是綽綽有餘的。

“蕭大俠出門不帶兵器的?”青蕪喝完碗裏的肉羹,嘴唇上竟然一點油光都沒沾,還是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你會用刀麽?”青蕪忽然道。

蕭璧淩不是很想領這個情。反倒是青蕪十分幹脆地從桌子底下“變”出了她平時裏所佩的那把橫刀,遞了過去。

那刀十分鋒利。

因此,要削斷一個人的手,也很容易。

當李俊捂著傷口哀嚎的時候,刀隻不過出鞘一半。青蕪看似不露鋒芒,卻分明算好了可能發生的情形,有意隻將刀柄那端遞給蕭璧淩、有意緊握刀鞘、有意讓出鞘的刀鋒向著李俊伸手過來的方向。

就是這些有意,隻要在李俊近身的刹那,由執刀鞘那一人順勢上挑,便剛好能削下他的胳膊。

她竟然算得準他拔刀的速度?如此說來,那日在竹林的挑釁,她並未動用全力,而隻是試探?

萍水相逢,她試探他是為了什麽?

被削斷的胳膊應聲從李俊肩頭落下,手指還動了幾動,仿佛是在做最後的掙紮。被濺了滿襟血水的蕭璧淩,一臉嫌棄看著那條胖胳膊帶著餘溫落地,也終於能夠長舒一口氣。

眼下縱使華佗在世,李俊也隻能和這隻胳膊說告辭了。他方才已受了內傷,現下又斷了一臂,一時之間哀嚎著踉蹌倒地。

大堂裏那幾個僅有的過路行客見這些江湖人不是殺人就是剁手,一個個早就嚇得縮在座位上,一動也不敢動。

那李俊踉蹌著退了幾步,牙都快給齜碎了,一對小得可憐的眼睛也終於在這怒極瞪圓的表情裏,好容易露出眼珠子來。

蕭璧淩將青蕪的刀拿在手中,搖了搖頭,隨即瞥了一眼已經成了廢人的李俊,搖頭嘖嘖兩聲,道:“老兄,你另一隻胳膊還要嗎?”

李俊狂吼一聲,方才他已見過青蕪的刀,自是猜出了她的身份,可眼下處境,再讓他退又如何甘心?

而且,他尚且不知蕭璧淩是誰。

“你是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李俊狂吼。

“無名小卒,不足掛齒。”蕭璧淩淡淡道。

李俊那表情就像恨不得要咬死他來陪葬似的。那廝的嘴本就凸得像個猿猴,眼下這麽一齜,簡直連牙齦都要跟著一起飛出來。

蕭璧淩無奈,本不想再動手,奈何那李俊卻不依不饒。

那李俊斷的是右臂,習武之人,廢了慣用的手,便如廚子沒了鍋鏟菜刀、繡娘沒了針線、琴師折了琴一般。總而言之,此時的李俊就是廢人一個,都不必用什麽高超的招數便能輕易製服。

不過說來也是古怪,這李俊從出手到挨打再到吃虧,他媳婦可是連腳趾頭都沒動一下。

那水雲珠就光是一臉焦灼在座位旁站著,口裏喊著“夫君當心”,連搭把手都舍不得。

這兩口子的貌合神離,簡直就寫在了臉上。

一旁不想看熱鬧的人也跑了個七七八八,除了青蕪與水雲珠,隻有那個段逍遙還留在堂內,蹺著二郎腿觀戰。

蕭璧淩隻覺得李俊這番鬧騰好沒意思,這個李俊飛醋吃得賠了條胳膊,往後也沒什麽用了。於是隻是把這廝揍了個半死不活踹在地上,極富慈悲心地沒去抹他脖子。

“夫君!”水雲珠見蕭璧淩還刀入座,當下便喊了一聲,飛快跑到李俊身邊,俯下身去查看丈夫的傷勢。

蕭璧淩看著這一幕,恍惚竟有種錯覺,甚至做好了她下一刻就會上來複仇的準備,誰知他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出招,水雲珠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擰斷了李俊的脖子。

再看她臉上神情,不論是恐懼、害怕或是擔憂,都已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仇得報般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