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間覓形影

在客舍裏還誇著海口的許玉蘭,一踏上這山路便開始後悔起來,那刺骨的山風,根本刮得她連眼都睜不開。

盡管臨行之前店家好心贈了件棉衣讓她披上,可她到底不是練家子,隻走了一小段路便蹲下身去,大口喘息起來。

“我就奇怪了,”許玉蘭苦著臉,朝著看起來依舊難如登天的雪峰山頂瞥了一眼道,“這山上都住的是什麽人?活神仙嗎?這也太會挑地方了,一個個簡直是鐵打的身子!你們這些江湖人真奇怪,非得住在這個山,那個嶺的,平地上不能住人嗎?還是住了人就會缺胳膊少腿啊?”

此前她怕惹事,話也少了許多,這般連珠似的話語,聽得蕭清瑜也不覺展顏,隨即便伸手攙了她一把。

這雪山對他而言本算不得什麽,可一麵要顧及許玉蘭的體力,步調自然便慢了下來。

“你內傷未愈,莫要硬撐。”蕭清瑜話音仍舊很溫和。

“早知道還不如留在山下,讓那些活鬼來找我麻煩也是一樣,反正這鬼山頭,我肯定爬到半路就死了。”許玉蘭懊惱至極,她盯著腳下了石階看了一會兒,卻忽然來了脾氣,悶聲不響站了起來,大步朝山上走去。

未免她又出什麽岔子,蕭清瑜也隻能放慢腳步跟在許玉蘭身後,留意她的舉動。

果不其然,許玉蘭並未走出多遠,便不知是為何物所絆,一個跟頭向前栽倒下去,好在蕭清瑜眼疾手快將她身子攙穩,和聲說道,“當心。”

“我一定是和這座山八字不合……”許玉蘭氣得直跺腳。

蕭清瑜仍舊攙著她,眸光卻逐漸沉斂下來。

這個女人,本不該如此執著要上山才對。

她究竟是為何而來的?

可他哪裏知道,許玉蘭有多想下山,多想回家,回到點翠軒裏窩著。

分明是被逼到了不得已而為之的地步——若是後退,自己又會落得孤苦無依的地步,到了那時鏡淵的人再找上門來,殺她和捏死一隻蒼蠅有何分別。

而在這樣的時候,青蕪若能在身邊就好了。

這說曹操,曹操真的就到了。

許玉蘭到了山腰,一看見與華雙雙並行在山路上的青蕪,便即小跑上前,一臉狂喜挽起她的手,就差熱淚盈眶了。

“玉蘭你……”青蕪大驚,“你怎麽會在這?”

蕭清瑜見此情形,不覺有些詫異。心想著她若是來找青蕪的,又為何會提到那個蕭璧淩?

好在進山門的時候,許玉蘭沒有太多嘴,蕭清瑜也不曾言明她的來意,如今既然遇上故人,不論是接引弟子還是蕭清瑜,也都不曾多說什麽。

畢竟,沒有誰會喜歡多管閑事。

許玉蘭算是憋著一口氣上了山,好不容易看見個熟人,來不及打招呼便眼前一黑,待得轉醒時,已然置身於溫暖的房中。

她接過青蕪手裏的薑湯,悶聲不響便往喉中灌了下去。

“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青蕪關切道。

“都說來話長了,那個養蛇的男人可嚇死我了。”許玉蘭仍舊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她喝薑湯喝得喉嚨發燙,便放下碗,打了個嗝,見屋裏隻有她二人,便即說道,“我就猜你來這了,居然還真被我給猜中了。”

“是我連累了你。”青蕪垂眸,心下沒來由地生出許多內疚。

“我跟你說,那些人的名字,真是一個比一個拗口。”許玉蘭雙目無神,多半是還沒緩過來,“這破地方又高又冷,竟然也有人住,打算鑿冰賣錢發家致富是不是?”

“我看我還是送你下山吧?”青蕪有些擔憂道,“你這模樣……”

“我真沒事,我可聰明了,”許玉蘭得意道,“那個女妖怪問我找誰,我都沒提你的名字,就記得那天來抓我的人提過一個叫蕭什麽的……哎名字跟個神棍似的,我就隨口一編,結果就遇上這位送我上山的蕭公子了。”

“神棍?”青蕪一愣。

“咱們能活著回揚州嗎?”許玉蘭興奮地抓住青蕪的手,問道。

“難說,”青蕪搖頭歎道,“方才前廳裏鬧出了很大的動靜,聽蕭公子說,鏡淵意圖用那些女子的性命要挾各派掌門,而這消息,偏偏是從你口中得來的。”

“什麽玩意?”許玉蘭道,“難道要殺我滅口?”

這丫頭被那個白眼狼丈夫算計到家破人亡,竟然還對這些爾虞我詐一竅不通。

青蕪隻得長歎一聲:“那倒不至於。”

“蕭公子對他們說,你是我的朋友,無意聽到了杜若雲等人的陰謀,被鏡淵作為人質,恰好為他所救,便送上山來找我。”青蕪道,“結果卓超然那個老狐狸,卻說等你醒來,要帶去大堂對質。”

“對個屁,老娘現在話都說不圓。”許玉蘭登時便覺自己死定了。

“你不用著急,蕭公子都同我說了,你照我說的去做,一定不會有事。”

在確認了沒有第二條路可選後,許玉蘭隻能點了點頭。

許玉蘭這一路都安安靜靜跟在青蕪身後,大氣都沒多喘一聲,可才踏進議事廳大門,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呼喊:“光憑碧華門一句保證,便能令我妻子無恙,女兒平安嗎?飛雲居少主又如何?你們莊中可有人遭此劫掠,可又親身嚐過骨肉分離之痛?僅靠這些不痛不癢之言,便要讓我等從長計議,繼續做這無謂等候?”

說話的是無生派的戴人傑,他的妻子袁氏在帶著十二歲的女兒戴雅蓉逛市集時遭人擄掠,至今生死未明,袁氏是個全然不懂武功的柔弱婦人,戴雅蓉更是從未學過半點武功。然而無生派掌門龔文龍膽小怕事,這一次隻打發他帶了幾個新晉弟子前來,自己卻躲在武夷山裏,一聲不吭,就是活脫脫的一隻縮頭大烏龜。

眾人看見許玉蘭走進大門,不約而同都安靜了下來,這位大小姐左看看又看看,隻覺得那些人的目光都帶著刺。她看了看身旁的青蕪,抿著嘴咽了口唾,佯裝鎮定站穩腳步,仍舊不敢大喘氣。

“想必這位就是玉蘭姑娘了,”唐遠口氣沉穩,聲如洪鍾,“聽聞玉蘭姑娘昨日在大邑縣城隍廟內,聽聞鏡淵門人議事,險遭滅口,可有此事?”

“有啊,”許玉蘭瞟了他一眼,目光又遊離開去,然而無意中瞥見青蕪倏然下沉的眸光,又定定把臉轉了回來,直麵唐遠,重重點了點頭,“你們既然都聽說了,可是還有哪裏不明白要問我嗎?”

“玉蘭姑娘不必緊張,如今既是在我碧華門內,我等也必當護得姑娘周全。”唐遠盡可能讓自己麵容顯得和善,可許玉蘭雖未接觸過江湖人,好歹也開了那麽多年客舍,這笑容是真的還是裝的,她就算瞎了也不至於看不出來。

“不用了,”許玉蘭道,“我是來找青蕪的,又不是來雇保鏢的,該報的信也都報了,你們……還有什麽不清楚的嗎?”

唐遠聽她如此一言,眉心不覺一蹙,他望了一眼卓超然,又望了望始終泰然自若的蕭清瑜,隻得發出一聲長歎,對許玉蘭拱手施禮:“適才唐某多有得罪,還請玉蘭姑娘見諒。”

許玉蘭聽得雲裏霧裏,卻見青蕪抿了抿嘴,別過臉去偷偷一笑。

仍舊不明所以的她又朝蕭清瑜望去,卻見他眉目舒展,對自己略一點頭,也是半個字都不說。

原本以為會有人追根究底問她是誰,可如今看來,似乎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一人對她從哪來有興趣。

人總歸是不經試的,許玉蘭這點道行就算真揣著秘密也兜不住,才多打點陣仗就繃著臉嚇到半傻,還有誰會懷疑她到山上來,還有別的目的在?在場的人們大多想著她與青蕪就是兩個年輕好動的姑娘,一個走南闖北混個名號吃飯,另一個咋咋呼呼投奔好友,至於是什麽來曆,似乎也沒什麽可深究的。

尤其是青蕪這樣有些身手的孤女,弄不好給點名頭就能為了圍剿衝鋒陷陣,讓各大門派少耗損些人手。

青蕪見這情形,隨即不動聲色將她拉到角落裏,尋了個空位坐下,身旁坐的,正是丟了兒媳的鴻蒙館主梁長嵩,他的兒子梁昊站在一旁,神色頗為激動。

“如此說來,那些失蹤的姑娘現今都能夠確認是在鏡淵手中了?”梁昊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激動。

話說回來,他與阮湘湘二人自小一同長大,早已互生情愫,如今成婚在即,卻遇上這等變故,正是難舍難分的年紀,又如何冷靜得下來?

放眼望去,但凡有女子失蹤的那些門派來賓,已沒剩下幾個依舊能夠氣定神閑的。此間場麵,在得知鏡淵舉動時,青蕪心中便已明了——先擒人,再分化,顧蓮笙這是非要讓這些名門正派恨他入骨才甘心麽?

要是沒有許玉蘭撞破這事,是不是這些門派的來人都會藏著掖著,一個個偷偷找個理由下山,就此了事?

那顧蓮笙也不見得能得到什麽好處,無非是把事鬧大了再化小,也就是自己的門人來回奔忙折騰個半死不活,活活一出惡作劇。

見過遛狗的,還沒見過溜人的。

再要麽,便是打算利用這些門派為他做些什麽。

青蕪一手托腮,愈覺百思不得其解。

“蕭公子不辭辛苦前來報信,又是為何?如今蕭莊主又身在何處?怎不親自來?”人群中突然多出一聲刺耳的質問。

蕭清瑜到底是外室之子,除開父親的名聲,在這些人眼裏,隻怕什麽都不算。

“父親再過幾日便到了,”蕭清瑜不溫不火道,“各位請聽我說,如今鏡淵所做種種,尚且不知其目的何在,眼下此舉,擺明是要令我等人心渙散,各位記掛門下弟子安危,也是人之常情,但眼下若是真亂了陣腳,豈非正著了顧蓮笙的道?”

“莫要忘了,那位張公子還在鏡淵手中,”在場的倒也有些明事理的,譬如說話的這位,正是解秋堂的楊少昀,“這前後諸多舉動,皆在挑起紛爭——楊某倒想問一句,不知諸位可曾想過,那有關盒子的謠言又是從何而來?”

聽到這話,議事廳中又一次安靜了下來,半晌,方聽得一個渾厚的男聲悠悠說道:“莫非楊大俠的意思,是說這盒子與張公子,原就是莫須有之事,而從一開始,就隻是鏡淵為挑起風波,而故意放出的謠言?”

開口之人,是坐在一旁始終不動聲色的嶽鳴淵,他放下手中茶盞,淡淡說道:“此番猜測,倒也不無道理。”

“都說了是猜了,誰還不會瞎編幾句?”說話的是流沙堂的堂主包圓峒,人如其名,滾圓的腦袋上隻有一小簇頭發垂在一側,怎麽看都像是個光溜溜的雞蛋中間,穿了一條半黑半白的絲線。

而這個流沙堂,正是前些日子來鬧騰的那些小門派裏,死賴著不走的其中之一。

“要老子來說,那鏡淵如此囂張,不如我等結盟一道圍剿了便是,”包圓峒頭發少,腦子怕是也小得可憐,“白石山那麽大點地方,橫豎也就幾百個人,有什麽可怕的?”

這話似乎正應了那些小門派的心聲,一看到了表忠心的時候,某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玩意立時便吼開了。

“我等願為唐姑娘赴湯蹈火!”

“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隻要唐掌門一句話,我至尊堡必定鞍前馬後,效盡犬馬之勞!”

“我們流沙堂也一樣!”

青蕪聽著這些話,一麵瞥了一眼梁昊的神情,仿佛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般,想吐吐不出來。

此時唐遠微笑起身,道:“唐某在此先行代小女謝過諸位好意,各位掌門對失蹤的姑娘如此關心,也是我等的福分。”

“唐掌門說的不錯,”莊定閑樂嗬嗬起身,“瀅兒若是知曉各位此刻如此傾力相助,心下必定也是感激得很。”

此話一出,場中頓時安靜下來,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在打什麽算盤。

“若說圍剿……我等多少還是要吃虧的,”嶽鳴淵再度開口,道,“第一,白石山地勢複雜,我等皆不熟悉,若遭受伏擊,或是留下漏網之魚,都是不小的禍患,再者,被擄去的女子尚不知關押何處,若是鏡淵打定主意,要與我等拚個魚死網破,隻怕那些姑娘們便更要遭殃了。”

這話倒是說得一字不假,可青蕪看他兩次發言始末,都不曾看過自家莊主一眼,而一旁的葉楓,倒也安安靜靜由得他顯山露水。

看來這沐劍山莊裏頭,還大有文章。

“隻要能剿滅魔教,犧牲幾個女人算什麽?”

“可這些姑娘裏,可有不少是諸位掌門的女兒或是兒媳,包堂主如此哪裏是救人,分明是別有所圖啊。”一聲溫婉動聽的女子話音從屋角悠悠傳來,包圓峒見是青蕪,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丫頭片子懂什麽!畏首畏尾,婦人之見,各位可別信她。”

“這麽說,包堂主的意思,就是唐姑娘與莊姑娘,活該葬身白石山,屍骨無存了?”青蕪嗤笑道。

許玉蘭與她私下雖住在一起,可今日還是頭一遭看她麵對這些江湖人,見她如此霸氣外露,內心隱約還有些得意。

不過,青蕪就這麽氣定神閑,拐彎抹角罵著那五大三粗的光頭漢子,許玉蘭覺得那姓包的隨時隨地都會衝上來動粗。

“嶽長老說的不無道理,如今已是人心渙散,若是到了白石山,受那地勢影響……”蕭清瑜話到一半便被潘龍歸幾聲怪笑打斷,“說白了,就是什麽都得等你老子來才能說了算,還裝模作樣幹什麽?”

“在下並無此意,”蕭清瑜正色道,“人命關天,事從緊迫,本就不可衝動。”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到底該怎麽做,不就是看誰嘴皮子伶俐,最能掰扯?”姓包的還在瞎哼哼道。

“圍剿確非上策,可嶽某倒是有個提議,不知諸位可願一聞?”

“嶽長老不妨講講。”唐遠恭敬道。

“願聞其詳。”梁長嵩點點頭道。

嶽鳴淵不緊不慢飲了口茶,道:“方才看場中群情激奮,嶽某本也無意多言,然剿滅鏡淵事大,我等萬不可自亂陣腳,唯有勠力同心,方能令其無機可乘。”說著,再次放下手中茶盞道,“諸位想想,從唐掌門派人送出請帖至今,包括這位受了鏡淵門人半掌的姑娘,我等諸派,可有人命折在裏頭?”

“這……”眾人麵麵相覷。

“還有方才提到的‘舉賢會’與張公子。”嶽鳴淵道,“從那‘舉賢會’至今,連同此前唐掌門所說的,林少俠等門人送信受阻之事,皆不過是鏡淵作壁上觀,隻等著看戲罷了?”

“倘若是這般,鏡淵如此目中無人,便更當殺殺他的威風才是!”梁昊搶上前道。

“那是自然,如今坐在這的,多是江湖上排得上位,叫得響名號的大派,若是因鏡淵那般邪魔外道稍加挑撥便亂了陣腳,那才是真正的笑話,”嶽鳴淵道,“也正因如此,我等更當謹慎應對,莫讓那等邪教得逞。”

“說了半天,嶽長老的提議又是什麽?”梅韻心冷臉問道。

“以靜製動,等待時機。”嶽鳴淵此話一出,整個議事廳都喧嘩起來,包圓峒率先跳出來,道,“你奶奶的,鬧了半天,就說出這樣的屁話,也就是說我們都在這屁事不幹,就等著鏡淵那群孫子來掘咱們祖墳?”

“小不忍則亂大謀,”莊定閑凝神片刻,似有所悟,“嶽長老的意思,是說如今我等既然都不明白,顧蓮笙究竟目的何在,便莫要遂了他的意,不如靜觀其變,等鏡淵先亂?”

嶽鳴淵點頭,笑而不語。

“莊掌門倒也真耐得住性子,”梁長嵩長歎一聲,道,“嶽長老的話的確有道理,可萬一……”他話未說完,卻看到嶽鳴淵投過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卻仿佛突然明白了什麽,衝他點了點頭,順便將情緒幾近失控的梁昊給拉回了身旁。

“他奶奶個熊,”包圓峒道,“一群縮頭烏龜,老子不幹了。”他說著便要轉身往外走,其他幾個一開始便居心不良的小門派也都紛紛附和,青蕪把玩著手中茶盞,微笑著看著已亂成一團的議事廳,與那些同樣鎮定的掌門一道,無聲地看著這出好戲開場。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如此,這些小門派見得不了甜頭,自然都會散去,即便到時真有何變故,諸派也不至於因這些無賴的影響,而亂了陣腳。

走出議事廳後,待得人群漸漸散去,廳前便隻剩下唐遠及蕭清瑜二人。

“今日多虧蕭公子傳信上山,否則這鏡淵此舉,致各派心生他念,我等還不知何時才能知情。”唐遠衝蕭清瑜躬身,施禮拜謝。

“不敢當。”蕭清瑜還禮道,“可聽唐掌門如此一說,莫非是……”

“不錯,”唐遠麵色漸沉,“唐某人從未收到過什麽信物。”

蕭清瑜聽罷,先是一怔,隨即眸光卻倏地一緊。

“此事仍需從長計議,”唐遠道,“唐某這就派人去安排蕭公子住下……不過,蕭莊主他……”

“唐掌門請放心,我未過門的妻子也因鏡淵之亂,險些受累,隻是家中事務繁多,少不得要父親暫作安排,等料理過那些雜事,自然會前來與諸位掌門共商大事——”

許玉蘭在這雪山上的住處,是由華雙雙領過去的,這姑娘雖天真年幼,卻也十分細心,特意安排她住在青蕪隔壁的廂房。而許玉蘭也終於從華雙雙的口中大致聽說了這場聚義大致的由來。

屋中陳設雖簡,卻並不粗陋,雖比不得點翠軒,卻也不失為一個安居之所。

她仍舊是好奇,為何唐遠等人不曾深究自己來曆,於是將這屋子簡單收拾一番,正打算去找青蕪問個清楚,想要找的人卻已來敲門了。

“青蕪,”許玉蘭將她拉進屋來,道,“你快同我說說,他們怎麽什麽都沒問我?”

青蕪斂衽裙擺入座,道:“這些江湖人防來防去,都不過是防著被人鑽空子罷了,看你一個年輕女孩子,一點小場麵就嚇得胡言亂語,自然便放心了。隻要你不是衝著他們來找麻煩的,誰還管你想做什麽?”說到此處,她莞爾一笑,“好啦,如今事都過去了,你且在這安心住些日子,等此間事了,我們就一同回揚州。”

“回揚州……我都不敢出門了。”

青蕪搖頭一笑,從懷中掏出一隻竹哨交到她手裏。

那竹哨做得很精致,一側還刻有一枚小印,許玉蘭不認得那刻的是什麽,隻當是什麽有趣的物事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方開口問道:“這是做什麽的?”

“這是馬幫的信物,往後我不在時,再遇到江湖人糾纏,吹響這隻竹哨,自然會有人出來幫你。”青蕪微笑道。

“馬幫是什麽?養馬的嗎?”

“哪個幫派都會養馬,”青蕪不由得掩口而笑,“你隻須知道,這些人遍布天下,且有足夠的人手與手段,替你擺脫麻煩,便足夠了。”

許玉蘭聽得似懂非懂,可還是點了點頭,道:“那好,我聽你的……”

“我本想著,你應當趁早遠離這些是非才好。若是因我的那些事連累了你,我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可你的事情,還什麽都沒告訴我呢……”許玉蘭露出失望的神情。

“對了,蕭清瑜隻是轉述過你的話,你且告訴我,在山下見到的那些人,到底都長什麽模樣?”青蕪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連忙問道。

“有兩個女的,一個用針,一個背著重劍,說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什麽尊主啊,姓顧的……”

青蕪伸手揉揉額角,眉頭漸漸深鎖。

兩個女人?

那麽其中那個用針的,莫不是當初襲擊林天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