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蛛絲懸馬跡

翌日,天色大亮。

“你還真是很講義氣,留下兩個同伴對敵,自己不管不問。”蕭璧淩雙手環臂而立,對著正在水邊洗臉的青蕪道。

“他們兩個的本事都比我大得多,再說了,我還沒追上你的時候就看到,十瀑峽那邊有人朝那邊跑了,那幾個雇主不想暴露身份,不該糾纏的事自然會罷手。”青蕪洗幹淨臉,又挽起袖子,掬了一捧水清洗有些擦傷的胳膊。

“雇主?”蕭璧淩一愣,可隨後便注意到,她的胳膊上,赫然刻著幾道醒目的長疤。

“沒錯,正是荀弋他們的雇主。”

蕭璧淩不覺蹙眉。

昨夜他離得太遠,並不清楚究竟是哪些人在遠處爭鬥,唯獨沈軒是在從大殿離開之後便被他留意到的,所以才會出手相救。

青蕪並不清楚他看見了什麽,卻也並不多嘴,隻是問道:“你找到蘇易了?”

“沒有。”蕭璧淩道,“扶風閣的事,也輪不到我來管。就像你說的,他本事也比我大得多,自然有法子全身而退。”

青蕪洗幹淨胳膊,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眉角還有一團黑漬,唇角微微一揚,道:“你就打算這麽下山去?”

“怎麽?”蕭璧淩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髒亂的行頭,搖頭歎道,“這光洗臉也洗不幹淨,倒不如下山找間客舍,把衣服也都換了……”

不等他這話說完,一捧水便被潑到了他臉上,蕭璧淩本能閃避,目光卻剛好對上青蕪淺笑的雙眸,一時愣了愣。

她倒也不全然隻知損人。

等到下山之後,二人便立刻去了山下的客舍落腳,蕭璧淩有傷在身,順便還委托了夥計去抓些適宜的藥材,隨後便各自回了房去沐浴更衣。

畢竟這一身汙泥,換了誰都不會覺得舒服。

青蕪靠在木桶之中,看著肩上的幾處擦傷,腦中思緒流轉,卻忽的想起她與程若歡在山上偷窺到那黑袍人麵容的瞬間,便匆匆披衣而起,向老板娘要了紙筆,勾勒出了那張臉大致的輪廓。

這時候,老板娘敲門進屋,替她送來了衣物。在這樣的小鎮上,也不會有什麽太精致的衣裳首飾,隻是一些色澤昏暗粗糙的料子,但相比之下,總比自己那身破得不成樣的衣裳好得多了。

“這個人我見過的,”老板娘無意瞥見了那張畫像,道,“在我們這兒住過。”

“是嗎?”青蕪喜道。

“不止是這胡子,這人額頭上還有條疤……”老板娘看著她走去屏風後頭換衣裳後,忽然問道,“看姑娘這身打扮,也是和昨日那些人一道來的罷?”

“昨日?”青蕪眉心一擰。

“這兩天,山上看樣子是出了大事,許多人往下抬屍體呢,姑娘你要不是和他們一道的,可千萬當心著點,離他們呐,遠些。”

“多謝東家提醒,我會當心的。”青蕪換好衣裳從屏風後走出來,對老板娘施禮笑道,“我去隔壁看看那位公子的傷勢,您且去忙罷。”

老板娘應聲退出,青蕪也跟在她身後,給畫像額頭添了道疤後,拿起來走出房門,轉入蕭璧淩房外,伸手敲了幾下。

“稍等。”屋內傳來蕭璧淩不緊不慢的回應,片刻之後,這才走來開門。

他穿著鄉下人的粗布衣衫,竟還挺合身的,隻是和他那張看起來像極了侯門世家的文弱公子的臉格外不搭。

青蕪回到中原時間不長,對各大門派雖有了解,卻認不得幾個人,可蕭璧淩就不一樣了,最起碼,某些上了年級的前輩,他應當是認得的。

她走進屋內,關上門後,這才把畫像遞給蕭璧淩看。

“何百川?”蕭璧淩下意識說出一個名字。

“誰是何百川?”青蕪說完,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

她應當是聽過這個名字的,畢竟,此人還是與重華觀比鄰而居,時常與之有所往來,還幫著重華觀找過段逍遙那個臭名遠揚的小子麻煩的,天元堂長老。

也是天元堂主葛正的親師弟。

“你找他幹什麽?”蕭璧淩好奇道。

“雇主,”青蕪指著畫像,認真說道,“找你們扶風閣麻煩的。”

“我說過很多次我早就不是……等等,是這玩意兒雇的荀弋?他和張公子有什麽關係?”蕭璧淩一臉詫異。

“那盒子不是寶貝嗎?這些道貌岸然的老東西,會垂涎於此也說得過去。”青蕪一麵撕碎畫像,一麵說道。

“這事怎麽就越來越麻煩……”蕭璧淩有些懊惱地坐下,撓了撓頭道。

“蕭大俠,”青蕪壞笑道,“我一直好奇,你反複強調自己已不是扶風閣的人,那麽為何會對這個張公子如此感興趣?”

“那你又是為什麽?”蕭璧淩反問,“我和你一樣。”

這廝,腦袋可比荀弋轉得快,說話也利索得多。

倒是個有趣的人。

“話說回來,你還記得玉星兒嗎?”蕭璧淩忽然問道。

青蕪立刻猜到了他想要說什麽。玉星兒那個腦子不好使的大嘴巴,八成也同蕭璧淩掰扯過要他找盒子,而她又將那位神神秘秘的愛郎稱為“張郎”,對比所有線索與沈軒所出現的時間,這廝應當就是玉星兒的愛郎無疑。

而之所以自稱姓張,多半是取自母親的姓氏。

“雖然不清楚為何會如此巧合,不過最起碼,知道了那位張公子是從哪來的。”蕭璧淩似笑非笑。

“他既已被夜明宮給逐了出來,隻能說明,此人往後的死活,都與裘慕雲無關。”青蕪懷疑他又是試探,便有意將話題引向別處。

總而言之,隻要沈軒過得不好,她就開心。

青蕪想起與程若歡的約定,轉身便出了門去,蕭璧淩亦不願多做停留,當日便向她告辭離開。

程若歡是夜裏才到的客舍,身上也有些輕傷,卻並不狼狽。

“你不是要找荀弋嗎,他人呢?”青蕪問道。

“昨日我們被人群衝散,鬼知道他去了哪裏,”程若歡仰起頭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道,“我得去齊雲山看看。”

“為何?”青蕪明知故問。

天元堂那幫老混蛋,可不就在齊雲山。

“看看究竟是何百川自己心懷鬼胎,還是整個天元堂的人都不是好東西,此番壞了我的事,非得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程若歡這一句話說道後半句,整個人都好似振奮了起來,“怎麽樣,你要是沒別的事幹,回去且修養些日子,等養好了傷,一道去那看看?”

“當然。”青蕪欣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