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羊吃人
魏公公則是眯縫著眼重新開始打量李逢春。
他雖然不懂朝政，但也知道黨項人為害大周上百年，幾代君王都沒有好的解決辦法。
李逢春此刻的話讓他有些將信將疑。
為什麽是將信將疑，而不是完全懷疑呢？
因為他感覺到了李逢春身上的氣勢。
那種縱橫捭闔比睥睨天下的氣勢，這種氣勢他並不陌生。
在先皇和當今聖人身上他都偶爾感受過。
那是一種吞吐天地的萬丈雄心，是勇立潮頭扭轉乾坤的王者正氣。
李逢春合適享受這種振聾發聵，空氣忽然凝固的裝逼場景。
他也沒辦法！
今天這麽好的機會，不趁機把這些理念灌輸給代王李陽和魏公公！
然後借著他們借口去影響聖人李祈宗，以後真的不知何年何月了。
為了大周的百姓，今天這逼裝也得裝，不裝也得裝。
雙手背在身後，李逢春努力保持著一副智珠在胸的高人人設，緩緩來到座位坐了下來。
“代王殿下，我想給你講個故事。”李逢春淡淡說道。
講故事？代王頭上若隱若現出現了三根黑線。
剛剛不是在講軍國大事嗎？怎麽跨度如此之大，從軍事題材變成了故事會？
你丫的也不考慮一下屏幕前的讀者老爺們的文化接受能力？
沒有理會李陽和眾人的反應。
李逢春的思緒飄到了後世西方那塊大陸，憑著記憶自顧自說了起來。
“相傳，在遙遠的西方，有一個國家叫做大不列顛......”
李逢春磁性的男中音，將後世初中政治課本裏，那著名的羊吃人現象微微道來。
這就是英國著名的“圈地運動”。
為什麽說羊吃人呢？
這是因為在十五、十六世紀的時候，英國的毛織業盛行，對羊毛的需求非常大。
因此，對於地主們來說，養羊自然成為謀取利益的行當。
為了獲得更高的收入，他們開始將自己的土地以及公用的土地用籬笆圈圍起來，用於放牧羊群。
這些土地中，很多都是農民世代傳承下來的土地，但是卻被貴族和地主們強行占用。
麵對地主們的恃強淩弱，農民們苦不堪言，喪失了自己的土地，意味著這些農民的生計將無從保障。
不僅如此，他們還被地主們趕出自己的住宅，變成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當時，一些農民幹脆直接上書給國王，控訴當地地主對他們的剝削。
為了占有他們的土地，地主們強行奪取了他們的田地、果園、家具等.
為了將他們趕出這片土地，他們放火燒了他們的房屋。
如果有誰敢不服從命令，將會遭遇地主的毒打、致殘，甚至直接殺害。
一時之間，哀鴻遍野。
但隨著資本主義的崛起，國家的經濟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為此，國家出台了一係列的政策，使得這種圈地運動越來越合法化。
但另一方麵，被趕出的農民越來越多，很顯然，這不利於社會的穩定。
恰在這時，資本主義的發展恰好需要大量的自由勞動力，幫助他們生產。
為了填補這個空缺，於是國家頒布法令，讓那些正在流浪的農民去接受工資低廉的工作。
如果不接受，一旦被抓住，就要受到鞭打.
第二次發現，就要割去他的半隻耳朵；要是第三次被發現還在流浪，就要處以死刑。
對於那些一個月內找不到工作的勞動者來說，一樣殘忍。
第一次被發現，就要被賣作奴隸，做牛做馬!
一旦你忍受不了這種奴役，逃跑被抓回來之後，就要終身為奴。
再有第二次逃跑的嚐試，抓到後就直接判死刑。
因此，為了活命，很多舉家流浪的農民家庭，不得不將自己的子女送去當學徒，做苦役。
在這場“圈地運動”中，不少農民被處死，活下來的，則成了社會廉價的勞動力。
不得不說李逢春作為工科男，講起故事來卻是有自己的一套。
他將那些失地農民的慘狀講得繪聲繪色，讓在場所有人感同身受。
沒有了土地，就如同失去了靈魂，隻能將自己的肉體賣給資本家，換取可憐的報酬果腹。
等於將自己的生命，完全寄托在了資本家的手裏。
能否活下去取決於對方是否開恩。
大家都被李逢春講述的故事震驚了，沉浸在那些悲慘的情裏，久久不能自拔。
過了許久，呂鬆擎在一旁問道，“逢春，故事畢竟是故事！”
“方才你說的憑著羊毛能夠打敗黨項人，又有什麽說法呢？”
呂鬆擎一直把李逢春當成自己的得意門生。
所以就算有些質疑，但語氣還是比較平和。
他骨子裏還是比較開明的，理不辨不明嘛。
代王李陽和尉遲衝，秦懷道眼中明顯也是同樣的疑惑。
作為軍人，尉遲衝和秦懷道無疑更為在意。
上百年黨項人的襲擾欺淩，對於軍人來說就是一記記響亮的耳光。
讓他們始終耿耿於懷，夙夜難眠。
“世叔，我想請教一下！”
“黨項人和我們互市的時候，他們拿得出手的都是什麽貨物呢？”
李逢春對著呂鬆擎說道，“當然是牛羊了，總體來說以羊居多，牛隻占了少數。”
呂鬆擎作為知府，這個級別對於政務和邊境，還是有所了解的。
“世叔說得沒錯。而且羊的交易以羊皮羊肉為主！”
“羊毛基本就是不值錢的東西，白送。”
李逢春自然也知道這個年代大周跟黨項人互市的情況。
跟前世所有朝代遊牧民族的互市沒什麽區別。
“羊毛不值錢是因為以前我們不懂得脫脂的方法。”
“如果有了脫脂的方法，羊毛取代棉花，那麽是不是更值錢了？”
“羊毛值錢了，就代表這黨項人可以通過羊毛換取更多的糧食！”
“當然鐵器和農藝書籍，我們不能給他們。”
“長此以往的話，習慣下來。”
“黨項人還需要拚著老命擄掠大周嗎？還需要培養戰士嗎？”
“隻要養羊就好了！男人的地位將會越來越低，女人因為養羊地位越來越高。”
“他們的糧食，全都依賴大周。”
“如果有一天，需要打仗了，我們把互市關掉，那麽他們的糧食從哪裏來？”
“他們的戰士還有戰鬥力嗎？”
這不就是活生生的羊吃人嗎？
李逢春語氣平淡的說出來的話，卻有如驚雷一般打在眾人心上。
他們終於明白今天這番談話！
將會對大周的國策帶來怎樣的影響，將會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
尉遲衝最先反應歸來，拔出腰刀對著親兵下令。
“三十步戒備，擅入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