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政治訴求

“你確定放的那把火,把瑞福祥庫房裏的那些明礬,全部燒掉了?”

汴城趙家大宅,正廳裏端坐的家主趙鄂,聲音古井無波,沒有一絲感情。

“趙老爺,我可是交代放了猛火油的!”

“我遠遠看著呢,那火勢蹭的一下就起來了!”

“隔了好幾條街都能看到火光!那是毀得不能再毀了。”

在下首位置坐著的,正是李記布行的大掌櫃李甸,此時低眉順眼諂媚地說著。

競選貢布這麽大的事情,他自然要惟趙家這個龐然大物馬首是瞻。

趙鄂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於他來說,這次競選貢布的名額,不隻是為了那一點錢。

布行那點抽頭,對於汴城趙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那些酒肆青樓賭坊,哪個不是吞金獸,日進鬥金!

這些暴利行當,不比布行那種薄利多銷的正經生意來得賺錢?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作為臨安趙氏的旁支,他們這一支在汴城已經經營了三代人。

三代人,五六十年,從一個走街串巷的小商販起家!

一直做到,今天這個可以左右汴城經濟的商業帝國。

其中那些艱辛不足為外人道。

當然也有些,想都不敢想的齷齪和肮髒。

到了今天,汴城趙家的勢力隱隱已經超過了臨安趙氏的嫡傳一脈。

當然是在經濟實力上來說,在政治上還是沒有辦法相提並論的。

畢竟趙氏的族長趙懷安位列六部之首,權傾朝野。

從前世西方政治體製演變的經驗來說,當一個群體在經濟上有了一定地位之後!

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政治上的訴求。

這是鐵的定律!

西方那些所謂的資產階級革命,就是那些富足的中產階級去促進和推動的。

人都是有夢想的,不然跟鹹魚有什麽分別。

現在的趙鄂,就有著自己的夢想。

臨安那些自詡為正統的族人,除了會伸手要錢,什麽時候正眼瞧過自己?

不是自己趙家在汴城為整個趙氏輸血,他們能在臨安花天酒地揮金如土?

就這樣還沒有落得人家一句好話。

舉薦秀才,入朝做官,從來沒有汴城趙家的份。

叔叔能忍,嬸子也不能忍。

趙鄂已經跟著父親忍了幾十年,他覺得是時候做些改變了。

讓那些眼高於頂高高在上的族人也看看!

他們汴城趙家不止做生意厲害,做官也比你們厲害。

這次競選貢布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如果選上了,就可以借機搭上宮裏這條線,慢慢培養自己的關係網。

關係這東西很玄妙,有時候你在外麵繞著圈子不得其門而入!

可是隻要打開了一個缺口,一切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他差的,就是這麽一個契機。

“嗯,這次你們表現很不錯,好好幹,不要再犯上次為大軍供應軍服那些錯誤了!”

“如果再有,我可輕饒不了你們。”

李甸一聽哪裏還坐得住,連忙起身拱手連連稱道不敢。

“後麵幹得好的話,我可以考慮把城南賭坊的生意,分一些給你們父子打理。”

趙鄂深知大棒加胡蘿卜的管理精髓,不動聲色間又給李甸畫了一個大餅。

果然這種打一棒給一個甜棗的做法,老套是老套,但卻很奏效。

李甸撲通一聲跪下,感動得無以言表。

趙鄂不動聲色地輕蔑笑了一下,這種泥腿子太容易糊弄了。

他招呼著李甸起來坐好。

“那秦婉兒那丫頭有沒有什麽動靜?”

“還有李逢春呢,這小子最近風頭很盛,跟代王李陽、舞陽公主和魏公公他們走得很近!”

“據說府兵校尉尉遲衝和勇衛營的統領秦懷道,也跟他相熟,這小子是個人物啊。”

趙鄂邊說邊感慨著,上次就是李逢春壞了自己的事!

沒能借機把知府呂鬆擎拉下馬,讓臨安趙氏對自己意見很大。

這次折騰不起什麽浪花了吧?定色的原料明礬都沒有了,拿命去染布?

“沒見什麽動靜,據我們在瑞福祥的眼線說,秦婉兒基本上放棄了!”

“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起來無力回天。”

“不過那個李逢春......”

李甸支支吾吾地說著,欲言又止。

“嗯?李逢春怎麽了?難道他能變出明礬來?”

一提到這個名字,一向沉穩的趙鄂也忍不住怒火中燒,失態地說道。

也不怪他沒有城府,實在是我們的小李同學太過妖孽!

穿越之後那些技能樹點得滿滿的,動不動就給你來個降維打擊。

趙鄂這小心髒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這倒沒有。”

說到明礬李甸胸脯拍得當當響,附近的明礬都被他控製了!

除非會變戲法,不然他李逢春去哪裏找?

“不過奇怪的是,他今天早上竟然帶著舞陽公主出城去了!”

“據我的眼線說,好像是約了公主一起去老君溝的蝴蝶穀去抓蝴蝶。”

“抓蝴蝶?”

趙鄂本來放鬆下來的心被李甸這話又勾起了興趣。

他有些摸不透這個年輕人的想法。

難道這就開始另攀高枝了?有這個可能!

畢竟跟公主有過一段淵源!

這個時候眼看瑞福祥沒什麽起色,李記布行選上貢布之後就會被吃得毛都不剩!

換了他自己也會這麽做。

“趙老爺,您確定魏公公他們不會出手幫李逢春要明礬吧。”

一旁的李甸看見趙鄂一副沉思的樣子,不禁有點慌神。

趙鄂搖了搖頭。

這層倒不必擔心。

宮裏那些宦官可是最講究規矩的人,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宮裏規矩更大。

私下裏他魏公公可以和李逢春是忘年交,是知己。

但在公事上可是一碼歸一碼,不可能因私廢公。

說到底這次是為了皇家辦事,他們就是皇室的看門狗!

如果連看門狗的覺悟都沒有,跟外人打成一片來欺騙主人!

那這條狗活著也就沒有多少意義了。

不得不說趙鄂能支撐起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眼光和判斷還是很毒的。

事實確實如此。

魏公公開口,肯定能找來一些明礬,甚至直接定瑞福祥為貢布供應商也不是不行。

但那樣,皇家對他的信任就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