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汝像聖人多矣
舞陽公主此時已經拉著李陽,還有自己的貼身丫鬟秋香,在官道旁的林子裏奔走著。
她和李陽假裝腹痛也要方便,趁機走下官道!
隨行的親兵要護衛,被她嗆了一頓之後,隻好退了回去。
這一來一回,轉眼已在密林裏消失得無影無蹤。
從小在深宮大院裏長大的年輕人,哪裏經曆這種刺激的遊戲!
隻見他們像逃脫獵人追趕一樣,一口氣在坑坑窪窪的樹林裏奔走了小半個時辰。
瞧得身後已經沒有呼喊尋找的聲音和人影,幾人終於找了個平地坐了下來!
一個個吐著舌頭喘著粗氣。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
舞陽過了一開始的新鮮感,看著不見天日的密林,不由得有些慌張。
李陽此時心中也有些後悔,但想到如果這樣回去更顯得自己無能!
要是傳到大哥嘴裏,說不定編排成什麽樣子。
“難道我們就這樣走路嗎?那要何時才能走到汴城啊。”
秋香摸著腫脹的腳,怯生生地問道。
看著身邊兩個女孩子的眼光都看向自己,本來也還是個少年的李陽挺了挺胸膛。
“舞陽你不是要去看柳湖嗎?”
“我們順著這山間的小溪往下走,一定會走到匯聚成湖的地方的。”
李陽努力回憶了一下,那些軍中宿將跟他聊天時傳授的野外生存技能,咬著嘴唇說道。
於是,他支撐著站起來,給兩人打氣。
就這樣三人在樹林裏步履蹣跚地走了老半天,總算在天黑之前來到了柳湖邊。
湖邊有個簡易的渡口。
可是此時天色已經漸暗,空****的渡口沒有一艘渡船,隻有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傍晚氤氳的霧氣。
三人一下子有點失望,然後是隱隱的恐懼和絕望,浮上心頭。
叛逆期的年輕人總是憑著衝動做事,可真正麵對困境的時候,心底總是充滿的彷徨。
舞陽公主緊緊抓著李陽的胳膊不肯放手。
秋香聽著四周間或傳來的野獸叫聲,淚眼欲滴,似乎就要哭出聲來。
李陽臉色蒼白,努力保持著鎮定。
“天色已晚,沒有船了,先吃點東西再說吧。”
正當三人不知所措的時候,旁邊的樹上突兀地傳來一個聲音。
舞陽和秋香被嚇得啊的一聲叫了起來,連忙躲到李陽身後。
李陽則是驚得汗毛豎起,連忙拔出佩劍,咬牙指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老者好整以暇地躺在樹杈上,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們。
“哇!魏公公,怎麽是你。”
兩個女孩子就像快要溺水的人看見一根稻草一樣,盡情歡呼起來!
此時看到魏公公,她們心裏的恐懼和擔憂一掃而空,仿佛要將一切怯懦通過呼喊從身體裏驅趕出去。
李陽也是鬆了一口氣。
高度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放鬆下來,再也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腿一軟,跌坐在滿是鬆針的泥地上。
再也不用擔心什麽歹人猛獸了!
眼前這個人可是神鬼辟易的當世數一數二的高手。
魏公公未見身形如何動作,就宛如一片樹葉一樣慢悠悠飄**下來。
這份輕身功夫當真驚世駭俗。
舞陽連忙跑上前去,又哭又笑的,鼻涕和眼淚糊了半邊臉蛋,精致的麵容像一個大花貓一樣滑稽。
“魏公公你是如何找到我們的?”李陽猶自喘著粗氣,漸漸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魏公公並沒有正麵回答,轉向舞陽,溺愛地伸出手幫她擦幹了眼淚。
“你這丫頭,用的是王太醫無色無味的痢疾散吧。”
沒等舞陽回答,便又笑著說道,“在茶坊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你們這幾個不安分的小猴子。”
“那公公您為何沒有阻止公主呢?”
一旁的秋香小心翼翼地問道,看得出來她骨子裏對魏公公還是十分畏懼。
魏公公聞言怔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了天空和遠處。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看見了聖人小時候的影子吧。”
“那時候他還沒有離開京城就藩,也是這樣一副天馬行空浪**江湖的樣子!”
“拉著我走訪民情,增長見聞,遊曆這壯美的山川。”
一邊說著,魏公公眼裏恍惚泛起了回味的神采。
“好了,不說那些陳年舊事了。我出來的時候已經跟秦懷道那小子說過了!”
“讓他們放心按原計劃開進,我陪你們幾個猴子從水路上出發,在汴城會合。”
李陽聞言也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秦懷道跟他私交甚好,這次舞陽突發奇想,可把這位統領大人坑得不輕。
“既然出來了,就好好玩,好好看,其他多想無益。”
“餓了吧,今晚咱家就給你們露一手,烤個兔子吃吃。當年聖人對咱的手藝可是讚不絕口。”
魏公公回過神來,說話間手指一屈一彈,不遠處草叢裏的一隻野兔怦然倒地。
果然是武學大宗師,談笑間舉手投足俱可傷人於千裏之外。
聽聞有烤野兔吃,兩個女孩子歡呼雀躍,完全忘記了剛才狼狽的處境。
方才緊張的時候沒感覺,李陽此時放鬆下來也覺得腹中有些饑餓。
不過他對野兔興趣不大,反而在細細琢磨剛才魏公公看似無心的話。
他說我像父皇少年時的風采。
難道說......來不及細想,舞陽已經過來抓壯丁,要他去找些木柴回來生火。
老君山。
正是清晨時分,山林中彌漫著夜晚尚未散去的霧氣。
遠處山峰上太陽漸漸爬起,緩緩騰身一躍,萬道金光籠罩了這個方圓數十裏的山脈。
山腳下,崎嶇的山路旁,一個簡陋的棚子攔在了路邊的高地上。
這個位置正好將整條山路前後左右一覽無餘。
棚子裏,懶洋洋地躺著兩名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漢子。
“媽的,熬了一夜了,馬老三他們怎麽還不來換班。”
高個子打著哈欠憤憤不平地嘟囔著。
“還有一個時辰呢。這些混球隻有遲到沒有早來的!”
“下次老子也這麽幹,反正也沒啥事情。”
另一個矮胖的漢子翻了個身,繼續半睡半醒地做夢。
不消說,這就是老君山土匪威震天的哨卡。
可他們沒注意到的是,不遠處的霧靄裏,兩個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路的那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