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家家主
汴城趙家此刻燈火通明。
寬敞的大堂裏方方正正地擺著數套檀木桌椅,紋理可鑒,古色古香,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極品。
趙家家主趙鄂端坐在上位,旁邊是他的大兒子趙啟綱。
李甸和李旭兩父子坐在末位,離正位的趙鄂有好一段距離,甚至於燈火搖曳之下,都看不清趙鄂臉上的神情。
饒是這樣,李家父子也隻敢偏著半邊屁股虛坐著,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
別看李甸掛著汴城商會副會長的名頭,可這在趙家麵前屁也不是。
李甸也清楚,自己就好比一隻螞蟻,趙家就是一個參天大樹,自己的一切都是趙家給的。
“趙老爺放心,我已經派人日夜盯著李逢春那雜種,有什麽動作絕對瞞不了我的耳目。”
李甸一邊努力笑著一邊向著趙鄂的方向說道,似乎對方能夠看到他的笑臉一樣。
“這件事對大局很重要,你一定要盯緊些。最近瑞福祥都有什麽人出入?”
趙鄂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
“日常就是秦婉兒那個臭妮子和丫鬟翠秀出去采買肉菜,平時都是大門緊閉。說不定李逢春那雜種拿到銀子已經跑路了。”
李旭等了半天,終於有機會表現了,連忙說了自己監視的結果。
“其實跑路不是更好?這樣趙老爺您不就可以跟上麵說,問罪呂知府了。”
李甸順著兒子的話,奸笑著說道。
趙鄂心底不禁一陣反感。
他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人。
神仙打架,也是你們這些小魚小蝦能夠參與的嗎?不知死活。
他也是沒有辦法,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愚鈍又沒有邊界感的蠢人。
但身為大周幾大世家之一的臨安趙氏的旁支,汴城趙家的家主,他早已養成喜怒不形於色的政治品格。
“慎言!軍國大事,豈是你一介商賈可以妄議的?不要有了幾個錢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小心禍從口出!”
趙鄂一副大義凜然忠公報國的口吻。
李甸父子就是農民出身,憑著齷齪下作不要臉才走到今天的位子,哪裏見過這種政治人物的手段?
一下子不由得唯唯諾諾,不敢作聲。
趙鄂一看更是失望透頂,沒見過世麵就是沒見過世麵,爛泥扶不上牆,一點小小的手腕就嚇得噤若寒蟬。
“當然,你們父子倆也是出了大力的,此事過後我自然會論功行賞。”
趙鄂又換了一副麵孔輕聲撫慰。
“京城裏傳出消息,聖人有意明年開始放開皇家貢布的競爭,不再局限於蘇杭。到時候我給你們美言幾句,幫你們爭取拿到貢布的名額。”
畫餅的功夫是政治人物的基本操作,趙鄂假裝不經意地放出一個重磅消息。
李甸父子正惶惶然的時候,突然聽到貢布,不由得一震。
反應過來之後,李甸閃電一般拉著兒子離開座位,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謝趙老爺提攜!我李甸何德何能,蒙趙老爺如此關愛。從今往後我願做趙家家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見過家主!”
說罷李甸拉著兒子咚咚咚得連叩了幾個響頭。
普通老百姓可能不知道成為貢布意味著什麽,李甸在這行裏浸**了十幾年,不可能不懂這是多大的榮耀。
不說宮裏采買的數量不是平常零售那三瓜兩棗可比的,就是掛著這個貢布的名號,就比其他競爭者高出不知道幾頭。
那些汴城裏的貴婦大家,肯定隻會選擇他們家的布料。
雖然普通人不可能用貢布,但都是同一家布行,沾一下皇家貴氣,誰能抵擋這個**呢?
這裏麵的利潤想想就讓人激動,怪不得李甸父子毫不猶豫地下跪表忠心。
聽到對方要做趙家的家臣,一直在旁邊坐著默不作聲的趙啟綱禁不住冷哼了一聲。
不過李甸父子離得較遠,並沒有注意到。
趙鄂麵露不悅地瞪了大兒子一眼。
他自己也是有點反感這對活寶父子的不知好歹,我趙家的家臣是什麽垃圾都可以做的嗎?
就你們這對蠢貨也配!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趙鄂並沒有表露出來。
反而做出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
“哎呀,快起來,不必如此嘛。你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是一直對你們父子深信不疑的,以後必有大用!”
趙鄂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含含糊糊地說道。
以李甸父子的智商哪裏懂這些彎彎繞的話術,以為對方答應了,趕緊欣喜若狂地又磕了幾個響頭,這才起身。
趙鄂繼續交代監視好瑞福祥和李逢春動靜的事宜,就讓管家打發走了兩人。
“爹,你怎麽這麽看重這兩個蠢材?”
沉默了大半天的趙啟綱終於忍不住了。
趙鄂沒有做聲,隻是端起熱茶抿了一口。
“這秋茶太過苦澀,遠沒有春茶的清香。”
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趙鄂看向兒子。
“成大事者,首先要有容人之量。老子曰,和其光,同其塵。孟嚐君門下三千門客,多雞鳴狗盜之輩,不也成了春秋四公子嗎?”
趙鄂目光深邃地看著遠方。
“你記住,隻要人盡其才,天地萬物皆可為我所用。李甸父子蠢些有什麽關係,他夠無恥,不要臉,可以做些我們不方便做的事情,把清譽留給我們趙家,有何不可?”
“沒有這些蠢材為我們奔走,我們哪裏能享受明前龍井,嶺南荔枝?”
趙啟綱若有所得的樣子,連連點頭。
“鹽運的事情如何了?這才是大事。區區幾件衣服算什麽。”
趙鄂蒼老的聲音在空****的大堂裏回**著。
“爹放心,鹽鐵轉運使那邊都打點好了。今年有多少鹽來汴城,我們說了算。”
說到這個,趙啟綱不禁露出一副成竹在胸的自豪感。
“嗯,要多加關注。另外,天香閣那邊的幾條畫舫準備得怎麽樣了?”
趙鄂繼續問道。
“準備得差不多了,上元佳節之前應該就可以下水了,到時候能趕上花魁大會。”
趙啟綱連忙將進展情況一一報上。
趙鄂微微點了點頭。
花魁不花魁的他不在乎,重要的是這是臨安趙氏親自交代的,說是近期有一個尊貴神秘的客人,要來汴城跟趙氏見麵。
想來想去,也隻有在河麵上,才能做到四下無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