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廟裏辦家教

“以出世的態度做入世的事業。”這話是朱光潛說的，我一直銘記在心，並以它為自己的行為準則。以出世的態度，就是要有淡泊、超脫的心態；做入世的事業，就是要積極地為社會服務。為他人，為社會服務，就是布施。布施有多種，有道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智出智。給別人錢財叫財布施，為別人做事叫力布施，開導、啟發他人以及教人技藝叫法布施，還有以大無畏的精神保護他人叫無畏布施。布施的前提是不求回報，求回報的不是布施，所以布施真正是利人利世之舉，在大乘佛法裏，布施是修菩薩行的最重要一條。

當了和尚，我不想把自己關在廟裏，過著晨鍾暮鼓、青燈古卷、與世隔絕的生活，我反對消極避世，想以積極的心態，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社會做點事情。做什麽事情呢？我一向重視教育，認為教育是千秋偉業、國之根基，我決定辦個教育機構，運用佛教的智慧和手段，對中小學生進行課外輔導。哪個家長不關心自家孩子的學習？哪個家長不為孩子的學習操碎了心！可社會上的所謂的“名師”，利用家長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理，狂辦輔導班，大肆斂財，甚至做出違背教育規律、摧殘孩子天性的事。我想，如果我以和尚的身份，用佛學的智慧，在寺廟的場所，辦個輔導學校，一定會給麗江的家教市場帶來一股清新的風，一定會受到家長的歡迎，何況這點也是我曾對花老板作過承諾的。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便積極為此事籌備著，並很快有了方案：一、輔導學校的地點就設在通靈寺。我就是要把通靈寺這個曾經裝神弄鬼的地方，變成一個教書育人的地方。通靈寺是私人建的塔寺，上次由於假和尚事件被查封，後來我聯係房東，找到有關部門，把它啟封。我之所以會選擇通靈寺，是因為裏麵有佛像和法器，可以營造一種濃鬱的佛教氣氛。另外，通靈寺就在城邊，環境雅靜。二、輔導學校的名字就定為“靜心夜校”。起名叫夜校，是因為白天學生都在學校上課，家教都在晚上進行。三、寺廟的租金由我支付，不收輔導費，算是對社會的一項布施。四、不定截止日期，隨到隨學，也可以隨時退學，進退自如。五、開學時間定於12月12日，那天農曆正好是十一月初一。

我到麗江城的電腦打印處，印製了數百張宣傳單，然後，於11月26日，禪定寺組織了一次集體行腳，在行腳途中，把傳單散給城裏的施主。

開學的頭一天晚上，靜心夜校來了二十個學生，有高中生，有初中生，有小學生；有漢族的，有納西族的；有本地人，有外來人――花老板的女兒麗麗也來了。

教室就設在通靈寺一樓，教室門前是一尊木雕文殊菩薩像，佛教裏麵有四大菩薩：觀音菩薩、地藏菩薩、文殊菩薩和普賢菩薩，因為在四大菩薩中，文殊菩薩代表的是智慧，所以適合學生敬奉。

學生進入教室，看到四麵牆上分別貼著不同的菩薩像，都很驚奇，他們不認得是什麽菩薩，就嘰嘰喳喳的問我，我就一一介紹道：“前方牆上貼的是文殊菩薩，代表的是智慧；後麵牆上是普賢菩薩，代表的是行動；左邊牆上貼的是觀音菩薩，代表慈悲；右麵牆上貼的是地藏菩薩，代表的是孝道。貼這四張菩薩像，就是教育你們並時時提醒你們，要有慈悲，要講孝道，要有智慧，要努力行動，也就是做到孝慈結合，知行結合，做一個高素質的人。”

其實這晚跟我一起來的，還有釋嗔和釋尾。釋嗔在禪定寺負責敲木魚的，是“木魚專業畢業生”，很會敲木魚。他敲木魚，聲音不大不小，節奏不緊不慢，聽他敲打的木魚聲，是一種享受，會立刻讓人的心靜下來，所以我把他帶來了。釋尾不是我要它來的，是它自己跟我來的，不過它沒有白來，後來我封它做了教導主任。

此時已是寒冬，又是夜晚，氣溫比較低，孩子們平時嬌養慣了，忍受不了這種寒冷，坐在教室裏叫個不停，心靜不下來――不叫的隻有釋尾。

我沒有怒喝學生強迫他們安靜，我叫釋嗔敲起木魚，自己則神態安詳的站在講台上，一言不發。很快，全場就安靜了下來――木魚的效果真好！

教室安靜下來之後，我在四個角落裏點然佛香，在講台上點燃三支香。隨著佛香嫋嫋升騰，學生們的表情也隨之發生著變化，由剛才的躁動不安變得安寧柔和。

這時，我說話了：“同學們，在你們因為寒冷叫個不停的時候，你們聽到門邊的狗叫了一聲沒有？沒有吧？狗難道不冷嗎？當然不是，它肯定冷，比你們還要冷，因為你們穿著羽絨服，而它一件衣服也沒有。狗為什麽不叫？因為它能忍受！可你們不能忍受。我們這所輔導學校是以佛的智慧施教的夜校，我們麗江大部分人都信奉佛教，你們對佛肯定不陌生，佛心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心靈，佛心離我們遠嗎？不遠，我告訴你們，這條狗就有佛心。你們也許不信吧，那我就從今晚狗麵對寒冷時的表現，來講講為什麽這狗有佛心。”

我的話一下子引起了學生們的極大興趣，他們都用期待的眼光看著我，他們也許實在弄不明白狗怎麽會有佛心呢？人成佛都難啊，狗行嗎？

我說：“佛陀說佛心主要包括六個方麵，就是所謂的六度，這六個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天氣很冷，狗不叫，它在布施一種寧靜；狗本是好叫的動物，但今晚這麽冷它都不叫了，證明它已把好叫這壞習慣戒了，是持戒；狗把缺點戒了，是一種進步，這是精進；你們都在叫，它不叫，不為寒冷所動，很有定力，這是禪定；狗知道，天氣冷，叫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叫喚能讓天氣不冷嗎？你越是叫，心就越煩，這樣的話，你們就多了一層痛苦了，不僅是皮肉之苦，還有心靈痛苦，狗很明白這點，所以狗有智慧，般若就是智慧的意思。佛陀所說的六條，狗都具備了，你們說狗有沒有佛心呢？”

說到這兒，所有的孩子都點點頭。

我說：“所以，你們以後在天氣寒冷的時候，或炎熱的時候，都不要叫！你們想想這條狗吧，如果你們叫了，表明你們不如一條狗，你們想讓自己還不如一條狗嗎？同學們，不要以為我們人就比狗高級，人在很多方麵不如狗！佛陀非常偉大，他在幾千年前就說萬物皆有佛性，眾生一律平等。今晚這條狗的表現，是不是一種證明啊？既然狗有如此的佛心，那麽我推薦這條狗做我們這所學校的教導主任，眾生是平等的，我讓狗做教導主任，沒有貶低我們，美國人還讓狗做市長呢。你們有意見嗎？”

“沒意見！”孩子們齊聲說。

“這狗的號叫釋尾，你們以後稱它釋主任好了。”我說。

“校長是誰？”一個孩子問。

“校長就是文殊菩薩，你們以後可以稱他為文校長。我是班主任，我叫釋我，釋嗔法師是管後勤的，負責敲木魚。”我說，“我們這所學校是天下最特別的學校，菩薩是校長，狗是教導主任，和尚是班主任，木魚是教具，寺廟是教室，一個學校就一個班，一個班裏高初中小學都有。”

麗麗和我比較熟了，她很落落大方的站起來，問道：“您說用佛教的方式輔導我們，能跟我講講嗎？”

“好的。你請坐！”我說，“我們的教學方式很特別，完全運用佛理來教學的，佛教是治心之學，我們的教學方式就是強調調節學生的心靈。比如我們的教學工具有佛香、佛像、木魚、佛教音樂，這些都是讓我們心靜的。靜能生慧，隻有心靜了，才能生發智慧，智慧有了，學生不用老師教，也學得好。所以我們這裏老師很少講課，不搞填鴨式的灌輸，主要是自修。學生看書，先看人生教化方麵的書，然後看語數英等學科。看書的過程中，始終有木魚聲和梵唄聲在教室裏飄**，始終有佛香在升騰。當然我不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