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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乳腺科醫生劉小巍跟韓冬一見如故臭味相投,認識不到三天就熟的更好幾年的哥們兒似的,在醫院這種嚴肅場合竟然能勾肩搭背,跟街邊小流氓似的互相遞煙,開各種葷素玩笑。親昵程度讓米小淘特別嫉妒。

米小淘把韓冬拖到角落怒斥他沒節操,為了區區五千塊錢的折扣,竟能出賣色相到令人發指的程度,韓冬你果然不愧是混青樓的。

“是影樓——”

“反正混樓的沒一個好東西,韓冬我算看透你了,誰讓我年幼無知拍婚紗照被你騙丟了老公,你回頭又來騙我的主治大夫,我活該。”

“讓我不搭理他也成,你給我一萬塊錢,咱有骨氣的把錢砸人手裏,說咱不差那點兒錢,不欠人家人情,你給嗎?”

“先說清楚,隻借錢不接濟——”

“那你還是借五千吧,劉小巍叫我呢!”韓冬衝米小淘諂媚一笑,扭頭而去。

“我呸——”米小淘衝韓冬背影比了個手勢。

韓冬發現跟劉小巍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比如他們的工作都是被迫選擇的,被動做了這一工作又各自愛上了自己的工作。因為性別關係,工作過程中常常遭遇各種尷尬,其中有笑有淚,全是辛酸。

韓冬握著劉小巍的手,歎氣說:“兄弟,為啥不讓咱早點遇上呢,咱倆真是知音,太知音了。”

米小淘小聲嘀咕:“早遇上就沒我什麽事兒了吧?”

韓冬扭頭瞪了米小淘一眼,把米小淘氣得夠嗆。

劉小巍的愛情職業一路坎坷,他本科學的是基礎醫學,讀研因為愛情,跟比他大一歲的師姐共同考了某名牌醫科大學的普外乳腺外科專業,導師是位名師。劉小巍是個害羞的男孩子,特別敏感,見到陌生女生會不知所措且莫名臉紅,對乳腺外科這一專業心存排斥,當時抱著跟美女師姐雙宿雙棲的美好憧憬,頭腦一熱,考了這一專業。

為了愛情不顧現實的劉小巍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事實,愛情是這世界上最不靠譜的東西。劉小巍把一生前途壓在憧憬出來的愛情身上,不惜孤注一擲,愛情的另一方卻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將劉小巍一腳踹開,戀上醫學院一位帥哥講師。

得知噩耗的劉小巍正躲在一幫女同學中間看女性乳腺構造幻燈片,悲憤欲絕的劉小巍麵對著不斷切換的女性第二性征構造,在同學們嘰嘰喳喳的互相討論聲中孤獨的淚流滿麵。

因為全班隻有劉小巍一個男生,女同學不好意思跟他討論這麽敏感的話題。

劉小巍身處萬花叢中,一直難以忘掉遭師姐拋棄的陰影,發誓不再找學醫的女生,一心求學。三年書念下來,劉小巍幫導師做出不少成績,光是論文就發表了多篇。畢業之後得益於導師推薦,劉小巍順利留京進了北京地壇醫院,成了一名乳腺科醫生。

在同行醫務工作者看來,乳腺科醫生是一項非常有前途的職業,待遇不錯,出現醫患糾紛的幾率又低,是個大家都想上的熱門專業。可非專業異性卻不這樣認為,一個整天和異性胸部打交道的男人,總顯得那麽怪異,真要向朋友圈介紹也不好開口嘛。

所以品行、身材、收入都不錯的劉小巍單身至今。

劉小巍本著專業負責的態度,為米小淘做了各項全麵檢查,製定出治療計劃,並親自給米小淘做了切除手術。手術非常成功,米小淘恢複了小半個月就可以正常上班去了。

韓冬賠償了醫院損失,又完成照顧米小淘的艱巨任務,打算找劉小巍來家裏好好吃頓飯,也算感謝他的各種照顧。

韓冬電話撥通,劉小巍鬼鬼祟祟的說:“我正找你小子呢,你今天得救哥們一命,十萬火急的大事兒。”

“願聞其詳——”

事情是這樣的。甩了劉小巍的那位美女師姐研究生沒畢業就杳無音信,接下來的生活中,劉小巍從沒聽人提起過她,他甚至忘了師姐究竟長什麽樣子。他一度以為這個人已經淡出了他的世界,隻有半夜被噩夢驚醒,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很想該師姐,想的要命,塵封許多年的痛苦被一點點揭開,劉小巍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美女師姐昨天突然給劉小巍打來電話,劉小巍聽那輕柔的一個“喂”腦子閃電蹦出師姐的倩影,所有他努力忘掉的東西,潮水似的湧進了進來,他發現跟師姐的一切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個殘酷到令人發指的事實,劉小巍還深愛著師姐。

師姐打電話給劉小巍的目的,是她組了個同學聚會,從本科到研究生的同學都請了,幾十號人呢。她一再強調劉小巍一定要來,說她想看看她的小正太師弟長大沒有。這句話充滿調戲味道,純情的劉小巍頓時就懵了,就跟當年師姐朝他勾勾小手指,他就屁顛屁顛上鉤了一樣。

劉小巍跟同學打聽,以前關係好的同學都收到過師姐的邀請,據信息靈通人士透露,師姐研二就跟導師去美國做課題,進了一家在美國相當有名的醫學院一直讀完博士,現如今是學成歸來。

知道劉小巍和師姐的關係,該同學還特別強調,師姐好像在美國找了個白人,聽說住紐約曼哈頓上東區,看過美劇《緋聞女孩》的都知道,這是一片富人區。也就是說,劉小巍的初戀情人小師姐拿了醫學專業含金量極高的學位,同時又找了個美國有錢男友,現在回中國找一幫老同學聚會,其中含義很明顯了。

劉小巍再對比自己,學曆比小師姐差了一大截兒,工作都好幾年了,連個主任醫師都沒混上。人家腰攬高富帥老外男友,自己隻能左手牽右手的去赴約。劉小巍左想右想,太不好意思出門了。

劉小巍向韓冬說明情況,韓冬笑說:“誰讓你賊心不死,答應人家這麽利索,你初戀情人這麽牛掰,我也救不了你了,難不成讓我找一辦假文憑的給你弄一哈佛博士學位?”

劉小巍心急如焚:“重點不是這個!”

“你想說什麽就快說吧,隻要不管我借錢,以身相許哥們都沒問題。”韓冬一邊削土豆準備給米小淘做飯,一邊給劉小巍打電話。

“重點是人家找了東上區的男友,我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說我還有臉去見她嗎,你不救我我一頭撞死算了。”劉小巍情緒激動。

“聚會時間是?”韓冬依舊不緊不慢。

“今天晚上7點,她定了一間挺有檔次的會所,聽說要出示內部邀請函才能進門,特矯情。”

“這麽急——”韓冬看手表,他大概還有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

“哥們,考驗你的時候到了,她當年甩了我,我要讓她有後悔的衝動,哪怕是一點點,一點點你知道嗎?”韓冬隔著電話能聽到劉小巍喘著粗氣。

“我懂我懂!”

韓冬放下菜刀,翻開手機通訊錄,裏麵一大排都是他過去泡過的妞和聯係過但還沒來得及泡的妞,他猶豫著是先打給泡過的呢,還是發展過但還未結果的呢?

權衡再三,韓冬選了一個身材最棒的姑娘,那姑娘北影畢業,演過幾部電影龍套演員,不過一直火不起來。韓冬接私活兒時跟她結識,兩人基於同為藝術生出身,頗有共同語言,姑娘山窮水盡時常能想起韓冬,兩人有過短暫交往。

這姑娘是韓冬交過的所有女朋友裏,算是最漂亮的,人在哪兒一站,明星範兒逼人。

韓冬的手指在撥號鍵上猶豫不決,他跟米小淘說:“我這樣做是不是不道德啊?”

米小淘正啃著蘋果,暼了他手機一眼拋出兩個字:“禽獸!”

“說起來起來的確是很過分啊,那算了,讓劉小巍自生自滅去吧。”韓冬把手機插兜裏,繼續提刀切土豆。

米小淘又斜了他一眼:“禽獸不如——”

韓冬停下切菜的菜刀,仔細一想:“也對啊,劉小巍這麽幫咱們,咱們竟然見死不救,的確是很過分。我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我不能這樣。”

他又拿起手機,翻開通訊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比劃來比劃去。

米小淘一個蘋果核飛過來,被韓冬巧妙避過,蘋果核骨碌碌滾出很遠。

“韓冬你是不是想死啊,借幫劉小巍找女朋友為由,找老情人私會才是真吧,我看你一手機前女友電話我就來氣。”

韓冬詫異的看著米小淘:“我幫劉小巍是禽獸,不幫他禽獸不如,你要我怎麽辦?”

“愛怎麽辦怎麽辦,總之不能去找前女友和跟前女友有關的任何異性,韓冬你再朝三暮四我閹了你。”

韓冬很害怕的捂住下體。

剩下的時間,韓冬飯也不做了,抱著胳膊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走去走來,想了一堆辦法,沒一個可行。

他突然靈光一現,腦子裏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米小淘她二姐。

二姐雖說人有點兒二,總是在她出現過的任何地方製造各類衝突事件,一路雞飛狗跳的活兒了三十二歲,好在是個漂亮女人。

漂亮女人的優點是,即使她再傻給你製造再多的麻煩,你想起她的時候,仍然不會討厭她,相反還會覺得她有點可愛。

作為一個離異女人,還生了一個五歲兒子,按常理來說,應該是個走下坡路的女人,姿色是一日不如一日。可二姐偏是逆生長動物。她身材修長,膚如凝脂,上次韓冬在醫院見到她,她像青春期女孩一樣紮一個馬尾辮,容光煥發,眼睛很亮,笑起來的時候臉頰還有一對酒窩,像個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

韓冬一拍巴掌,“想到了——想到辦法了——”

米小淘從沙發裏探出頭:“說來聽聽!”

“你二姐——”

“還你媽呢,堅決不行!”

“讓你二姐去怎麽不行了,你看她又漂亮又有氣質,隻要不開口說話,一準兒不會穿幫。”

“二姐結過婚了,她還是球球的媽呢,讓她去會所扮人家女朋友,誰來帶球球?”米小淘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是有咱倆嗎,我們兩個二十多歲的大好青年,還搞定不了一小破孩兒?”

米小淘冷笑:“你見過那小孩就知道自己智商有多低了,玩兒不死他就不叫球球,反正我不帶,也不同意二姐去。”

“你不帶我帶總行了吧,我這就去給二姐打電話。”

五分鍾後,韓冬蹦蹦跳跳從外麵回來,舉著手機手舞足蹈,他當著米小淘的麵狠狠親了手機一口,“二姐真夠意思,我跟她說明情況,她二話不說就同意了,球球歸我處理。”

米小淘惡狠狠的盯著韓冬:“她答應了我也沒意見,不過韓冬我警告你,球球要是把咱家拆了我就拆了你。”

韓冬詭異一笑:“山人自有妙計,你且看我的。”

韓冬出門的時候又接到劉小巍電話。

劉小巍在電話裏語無倫次,“韓冬,我現在特別緊張,心髒跳的跟擂鼓似的,沒說話先結巴了,我怕一張口就穿幫怎麽辦?”

韓冬安慰他:“乖了——不怕——不怕——”

米小淘在沙發裏嘀咕:“真惡心你們倆。”

“你給我出出注意,讓我在師姐麵前鎮定下來,顯得特成熟特有風度,像個紳士,你教教我。”

韓冬在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像個紳士,怎麽教你。嘴上卻說:“學紳士,去劇院看歌劇啊,不過你現在看碟的時間都沒了,咱還是先學下怎麽鎮定下來吧?”

劉小巍連連說好。

韓冬說:“你要在她麵前特鎮定特不屑一顧我還真有辦法,我問你,你在什麽情況下最緊張?”

“見到師姐的時候——”

“那咱分析一下,你見到師姐為什麽會緊張,會心跳急速,會呼吸困難?”

“我要知道原因我還問你?”

“咱們假設一下,如果你的小師姐長的特別醜,我是說假如啊,假如她臉如鍋貼,頭發蓬亂,雙耳招風,鼻子塌陷,一臉雀斑,五短身材,偏偏還要穿上超短裙在你麵前顯擺,你還會緊張嗎?”

劉小巍在電話裏沉默了片刻,驚喜的叫起來:“我這麽一想,果然就不緊張了,哥們真有你的。”

米小淘尖叫起來:“韓冬你真惡毒,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麽惡毒的男人。”

韓冬得意洋洋的說:“這叫心理弱敵戰術,如果不下猛藥,劉小巍今晚不死也殘。為了小巍健康正常的成長,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哼——”

韓冬屁顛屁顛進房換衣服,衣服脫到一半,劉小巍的電話又十萬火急的來了。

劉小巍喘著氣說:“想到她這次有備而來,優勢又這麽明顯,我又緊張了,無論我把她想的多醜,一眨眼我又看到漂亮的她,韓冬你說我是不是沒救了?”

韓冬對著電話破口大罵:“那你就去死吧——”

劉小巍很絕望:“算了,那我不去參加聚會了,你幫我向米小淘二姐道歉啊。”

“絕對不行,今晚是改變你的最好時機,你要主動放棄,這輩子你都會活在師姐的陰影下,你想清楚了?”

劉小巍沉默了。

電話裏安靜了五分鍾,韓冬有些於心不忍,“要不哥們去給你壯膽,你一定要耍出威風,徹底擺脫小師姐的陰影。”

米小淘在外麵大叫:“韓冬我不許你去!”

韓冬穿好衣服出去,“米小淘我發現你徹底墮落了,還偷聽別人打電話。”

“是你嗓門大,你還倒打一耙了?”

“我這不是替劉小巍激動嘛,一激動就有點失控了。”

“總之你不能去會所!”

“米小淘咱講點兒道理吧,為什麽我就不能去會所了?”

“你風流成性,你泡我才花了不到三小時,會所這種紙醉金迷的地方美女如雲,還不剛好有了你的用武之地,你不許去聽到沒?”

“劉小巍都要掛了,我能見死不救嗎?”

“韓冬你去了那地方,我也就要掛了,你忍心見死不救?”米小淘死咬不放。

兩人僵持十分鍾後,韓冬一臉憂愁的帶著米小淘出門轉地鐵去了。米小淘挎著韓冬的胳膊,像鬥贏了的公雞一樣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