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晉江書院案(六)

自從崔辭發現了李曖的身份,就對王順德產生了懷疑。可王順德這人難纏的很,心思重,藏得深,不與他撕破臉恐怕是套不出什麽真心話。思前想後,崔辭預備做個局,把王順德先逮起來,到時候嚴加拷問,不怕他不就範。

於是,崔辭提前約了王順德去礬樓吃飯,又從他爹那裏調來了八個一等一的刀斧手,打算在包間裏對他下手。王順德一向不喜熱鬧,尤其不愛跟崔辭的衙內朋友們瞎混,這回聽說崔辭單獨請自己吃飯,雖覺意外,倒也沒有太抗拒,半推半就的就答應了。

第二天,崔辭一早就來到訂好的包間內做布置,安排刀斧手們提前暗藏在這包間的各個角落。那些殺手都是老手,原本四個就夠了,崔辭頭一回做這種事,怕不穩妥,又要四個。包間裏統共沒有多大,八個人在巴掌大的包間裏躲藏,難免局促,好容易擠擠弄弄才塞進去。屋裏一下藏了八個大漢,連同崔辭一個,就有九個人,崔辭隻覺周身全是喘氣聲,連溫度都上升了好幾度。

好容易等人一切都安排完畢,門外響起敲門的聲音,崔辭看了看時辰,還沒到跟王順德約定的時候,不由一下子緊張起來,短促的問道:“是誰?”

外頭卻是個女子的聲音,道:“奴家是這房裏的歌姬。”

崔辭鬆了口氣,便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一個蒙著麵紗的曼妙歌姬走進房裏,朝崔辭款款下拜,道:“不知大人要聽何曲目?”

崔辭滿心都是逮王順德,哪有心情關心這個,便道:“隨你彈吧。”

那歌姬道:“那我就為大人唱一曲《千裏尋兄曲》吧!”

“行!”崔辭指著屏風後頭,“你坐遠點!”

那歌姬又是一拜,緩步走進屏風後頭,抱起琵琶,櫻唇輕啟唱到:“吾兄漂泊處境哀,為尋兄,脫下錦繡著舊衫,不遠千裏走單騎,萬水千山全關塞,四麵八方皆狼豺。奴兄長,你究竟在何方?”歌聲婉轉悠揚,甚是動聽。

崔辭看了看時辰,王順德約莫快到了,他站起來走來走去,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衝埋伏的刀斧手們叮囑了一句:“過會兒王大人來了,你們留意我的動作,以摔杯為號,我一動,你們就將他綁了。他可能會武功,務必一擊命中!”

刀斧手們道:“得令!”

如此安排妥當了,不多久,門外傳來敲門聲,崔辭趕緊回到上首,強作鎮定道:“進來!”

這回來的是如假包換的王順德。王順德今天赴約,換了一身鬆石綠色青衫,看起來格外清爽俊逸。

見了崔辭,王順德行禮道:“下官見過大人!”

崔辭連忙站起來招呼:“王大人來了,快進來坐!我想著張月華的案子破了,王大人首當其功,咱們以後可要多熟絡熟絡。你可別太拘束生分了!”

王順德點頭稱“是。”

進了門,王順德麵對著屏風坐下,順勢望向台上,台上唱曲的歌姬微微探出腦袋,朝王順德眨了眨眼睛。王順德便故意將筷子弄掉地上,接著撿筷子的功夫,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房間暗藏的幾處馬腳。

崔辭卻渾然未覺,替王順德斟了一杯酒,問道:“對了,王大人,你那個西域親戚找到了沒有?

王順德道:“謝大人關心,目前還是沒有進展。”

崔辭道:“不知道王大人這位親戚姓甚名誰,是哪年哪月來到開封府的,我的朋友多,也許能幫上忙。”

屏風後頭的女子一曲唱罷,又將那《千裏尋兄曲》從頭唱起。

王順德飲下這杯酒,放下杯子,斟酌著慢慢說道:“他叫穆赫默德阿拉基,是我一個遠房表親,三個月前想來這裏做點小生意。可是我在關引記錄上並沒有查到他的名字,可能去西夏投奔別的親戚了。”

崔辭道:“嗬,王大人的親戚可真多,又是西域又是西夏的。我突然想起來,綁來李氏姑侄的李曖李姑娘,就是你表外甥女吧。”

王順德聽他陰陽,做好了防禦,道:“不錯。”

崔辭舉起了酒杯,放在手裏轉著,道:“那麽就奇怪了。我後來細想了一下,她不正是當日在公堂之上中了西域幻術得了失心瘋的那位嘛?女扮男裝我就認不出來了?連假胡子都不貼?未免太沒誠意。”

王順德放下手裏酒杯,垂頭望著桌麵。

見王順德有繳械投降的意思,崔辭繼續步步緊逼,道:“為什麽王大人對此事隻字不提?是不是背後有什麽難言之隱?”

周圍的刀斧手緊緊盯著崔辭手上的酒杯,遵照他指使的,隻要他扔了酒杯,八個刀斧手就會一齊發動,將王順德按在桌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隻聽“噔”的一聲,琵琶斷弦了。

琵琶女快步走下台,突然跪倒在崔辭腳下,磕了個頭,道:“崔大人恕罪!”她掀開麵紗,正是李曖。

崔辭吃驚到跳腳,道:“是你?!你怎麽在這兒?!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李曖道:“回稟大人!我一直在這唱曲!”

崔辭指著屏風,道:“屏風後頭的是你?”

李曖點了點頭。

八個刀斧手也覺得尷尬,為首的那人輕輕咳了兩聲。

事已至此,崔辭隻能裝作沒聽見,漲紅了臉問道:“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李曖道:“大人前幾日說請王大人吃飯,表舅便讓我去準備,我特意學唱了《千裏尋兄曲》,希望能在宴席上感動大人。隻是沒想到大人似乎沒有在聽我唱。”

崔辭指著王順德道:“原來是你!混賬王八蛋,你們聯手耍我是不是?”

王順德道:“大人,我安排此事,並沒有惡意啊!”

崔辭惱羞成怒,不聽他解釋,舉著酒杯就要砸下去,藏在屋裏的刀斧手們嚴陣以待。

李曖忙道:“大人您別砸!這件事表舅實不知情!民女家在西麵邊陲,從小與父親相依為命,家父臨終之際告訴民女,當年他在開封府留下一個孩子,正是民女的親生哥哥。家父死後,民女孤苦無依,決定來開封府投奔表舅,尋找我的哥哥。可惜,民女剛入城,就被人施了西域幻術,神誌不清。幸虧大人托名醫將民女治好,民女尋親心切,就偷偷溜出了醫館去跟表舅相認。表舅那時候才認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