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閨閣謀殺案(二十)

張月華道:“我跟許相公私下往來有兩年之久,他對我山盟海誓,答應此生非我不娶。繼母逼我嫁給堂兄,我就頻繁催促許相公,他答應在七夕當晚給我一個答複。當晚,我梳妝打扮完畢,去到院牆下的時候,他就已經倒在血泊裏了。許相公的母親一口咬定是我逼婚不成殺了他,官府抓我入獄,幾次審訊之後,我才知道這兩年間,許相公數次向他母親提過要上我家提親,隻是許相公的母親嫌棄我家,沒有應允。原來,他終究沒有騙我。”

張月華說到傷心處,又肝腸寸斷。

崔辭等她平複了些,問道:“你細想一想,你們幽會的當晚有什麽異常的事情發生。”

張月華想了一想,道:“沒有異常的事情。對了,有一件,但那不是什麽大事。”

崔辭道:“但說無妨。”

張月華道:“當晚我發現我的耳環少了一隻,後來一直沒找到。就是這件事,沒別的了。”

崔辭與王順德對視了一眼,均無話。崔辭便示意張月華繼續往下說。

張月華道:“入獄不久,我發現身懷有孕,官府日日用刑,我要是抵死不認,這孩子定然保不住。這是許相公和我的骨肉,我怎麽忍心?我思忖了很久,隻能一命換一命,哪怕以後不能看著他長大。我想,他一定是個很乖的孩子,不會怪為娘的。”說著,她又開始哽咽。

崔辭道:“你既然這麽艱難,為什麽不將在獄中懷孕的事,托人告訴許家老母。也許她會設法將偽證撤去,保你性命。”

萬沒料到,崔辭這簡單的一問,竟然讓張月華瞬間止住了哭,厲聲道:“我不告訴她!她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負責。”

王順德停下筆,眯起了眼睛,張月華突然爆發的激烈反應,讓他忍不住再一次仔細打量她。

***

替張月華翻完口供,崔辭跟王順德從刑部大牢走出來。二人辛苦了一宿,崔辭伸了個懶腰,他斜睥了一眼王順德,見他悶悶不樂低著頭思索。

崔辭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王大人,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不要太自責!這案情之複雜確實是百年難遇,非常人能理得清。”

王順德道:“那就恭喜大人,剛走馬上任,就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案子。”

崔辭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哎呀,王大人啊王大人!倔強的王大人。”說罷,他搖了搖頭,轉身要走。

王順德道:“怎麽?你真相信張月華說的話?”

“嗯?”崔辭轉身,“怎麽?你不服?”

王順德道:“不是服不服的問題,我隻是覺得張月華心中有股恨意,而往往心中有恨意的人,輕易不會去死,所以有些奇怪罷了。”

崔辭道:“審案應當對事不對人。我剛才已經都分析過了,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凶手是個男人,還是個高個子的男人。無論如何,張月華都是無辜的。熬了一宿怪累的,王大人,你早點回去洗個澡,睡上一覺,再來衙門報到。”

二人正要分別,隻見一個衙役一路小跑衝了過來:“大人!大人!有人敲鼓啦!”

崔辭道:“什麽玩意兒?”

衙役氣喘籲籲道:“就是您放在衙門口的登堂鼓,有人敲啦!”

崔辭和王順德無奈,隻好強打起精神,跟衙役一齊回開封府衙。

到了公堂之上,崔辭端坐在堂上,眼皮漸漸闔上,打起瞌睡來。王順德示意兩班衙役高喊“威武”,用水火棍敲擊地麵,硬是將崔辭喚醒。

崔辭睡眼惺忪睜開眼睛,正好許家老母帶著三五個氣勢洶洶的家丁走上堂來。

崔辭打了個瞌睡道:“本官設這個登堂鼓,讓開封城的百姓有冤屈急案,就來衙門敲鼓鳴冤。許家老母,你有什麽冤情呐?”

許家老母道:“我當然有冤,要告的就是你們開封府衙門!還有你,崔通判!”

崔辭“謔”的一下醒了:“老乞婆,你是不是有病?”

許家老母道:“大人設等堂鼓,就是讓百姓有冤伸冤,怎麽?告到你頭上就反悔了?”

王順德插嘴道:“你要告便告!有沒有狀子?拿過來。”

許家老母示意家丁將狀子遞給衙役,衙役送去交給崔辭。

許家老母道:“張月華入獄就懷了孕,開封府為什麽隱瞞此事?我就是告你隱瞞犯婦消息。不過,張家賤婢是死是活,我是不管的,但她肚子裏頭的是我許家的骨血,我要將孩子領回去。”

崔辭拍下驚堂木,道:“我還沒治你做偽證的罪,你自己倒撞上槍口了。來人,將林記榔頭和詩詩的證詞拿給她看!”

許家老母看了證詞,立即蔫了半截。她之前隻當崔辭是個紈絝,沒想到他竟然調查的這麽細致,真是草率了。

崔辭道:“許夫人,你唆使仆人陷害張月華,花錢買通官府,證據確鑿,還有什麽說的? 你可知道,你構陷張月華,放跑了真的凶手。令你兒子許天賜死不瞑目。”

崔辭說完,兩排衙役呼出“威武”之聲。

許家老母雙膝一軟,道:“大人,我兒子就是張月華殺的!當晚隻有她和我兒子在一起,除了她,還能有誰?”

崔辭道:“依本官推斷,凶手另有其人。”

許家老母道:“凶手是誰?”

崔辭道:“正在調查,反正不是張月華。本官宣布,從今天起,凡是來敲登堂鼓的,不管是誰,先打三十板子。能挨住的再告狀,挨不住的一邊兒涼快去。別有事沒事,是人是鬼都來告狀,當我這裏是茅廁?”

許家老將手裏的拐杖用力往地上一頂,爬了起來:“大人,老身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將老婦人立即淩遲,我也沒說的;您說凶手另有其人,我也不會咬著張月華不放,老身隻求大人將孩子留給許家。”

崔辭道:“你死心吧。張月華的孩子,自然是斷給張家。”

許家老母聽說,突然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對著自己的咽喉:“今天要是要不到孩子,我就死在這裏!”

眾人驚悚起身,萬萬沒想到她如此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