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背叛者洛基

洛基偷了弗麗嘉的鷹之羽衣，搖身變成一隻獵鷹離開了阿斯加德，朝約頓海姆飛去。

洛基飛過巨人國的領地，如鷹一般迅捷凶猛。這片荒涼大地上的險峰和裂穀似乎點燃了他的靈魂。他望向海中的旋渦和濃煙滾滾的黑山，心裏反而感到些許平靜。他振開翅膀，往南邊飛去，直到看見真火之國——穆斯貝爾海姆。洛基飛上高空，透過鷹的眼睛，看到了蘇爾特爾火焰之劍閃耀的光芒。有朝一日，穆斯貝爾海姆的火焰和約頓海姆的陰雲，都將成為毀滅世界的武器。到了那時，美麗的阿斯加德將不複存在，米德加爾德的未來也一片暗淡，但洛基想到這些時，已經不再覺得難過或沮喪。

洛基來到約頓海姆，在一間房屋的上方盤旋。他為何來到此處？因為他發現這屋子裏有兩個女人。洛基對阿薩和華納女神恨之入骨，這兩個邪惡醜陋的女人，反倒更合他的心意。

洛基在巨人敞開的門前徘徊，想看看屋裏有些什麽人。巨人中最為野蠻之人蓋爾羅德就在屋中，蹲在蓋爾羅德身邊的是他兩個又醜又壞的女兒，格嘉普和格蕾普。

兩個女孩身軀龐大，體態臃腫，皮膚黝黑而粗糙，她們長著馬一般的牙齒和鬃毛。如果非要在她們中間比個美醜，那隻能說格嘉普比格蕾普還要更醜一些，因為她的鼻子足足有一碼長，還長了一對歪眼睛。

三個巨人坐在一起，互相撓對方身上的虱子。他們一邊撓，一邊咒罵阿斯加德眾神。在諸神中，他們最為痛恨的便是索爾。若是有機會，把他卸成八塊也不為過。

“我要用鏈子把索爾捆起來，”巨人蓋爾羅德說，“再用鐵棍把他活活打死。”

“我要把他的骨頭碾成粉末。”格蕾普說。

“我要把他的肉從骨頭上撕下來，”格嘉普說，“爸爸，你就不能活捉了他，交給我們處置嗎？”

“不太好辦。別忘了他還有鐵手套、力量腰帶和巨錘妙爾尼爾。”

“唉，要是他沒有錘子、腰帶和手套，我們就能抓住他了。”格嘉普和格蕾普齊聲歎道。

就在這時，他們發現了在門前盤旋的獵鷹。三人憋了一肚子火氣，正巧看到這隻小鳥，於是想抓它來好好折磨一番。他們沒有挪動身子，而是喚來一個名叫格拉普的小孩。這個孩子正在屋脊的橫梁上**來**去，三個巨人吩咐他出門把鷹抓回來。

小格拉普將身子藏在巨大的葉片中，順著門邊的常春藤往上爬。獵鷹就在樹藤附近。格拉普抓住了鷹的翅膀，卻不慎從藤蔓上摔下。鷹用翅膀拍他，用爪子撓他，用利喙啄他，格拉普尖叫不止，卻牢牢拽著它不放。

蓋爾羅德、格蕾普和格嘉普衝出來抓住了獵鷹。巨人把鷹拿在手中端詳了片刻，隨後斷定這隻鷹絕非普通鳥獸。它眼中的光芒隻屬於阿爾夫海姆[1]或阿斯加德的居住者。巨人抓住它，把它關進一隻箱子，直到它願意開口說話。

沒過多久，洛基就從裏麵敲了敲緊閉的箱子。蓋爾羅德一打開鎖扣，洛基就滔滔不絕地說起話來。有這樣一位阿斯加德之神在手，野蠻的巨人感到十分得意。他和女兒們終日無所事事，就是為了守在箱子邊，以逗弄洛基取樂。洛基被關在箱子裏，一關就是好幾天，連飯都沒有吃，耗費了許多體力。

一天，巨人們再次打開箱子，洛基抓住這個機會與他們談判。他說隻要巨人們放他出去，他可以為他們做任何事情，包括傷害阿斯加德眾神。

“你能把索爾弄過來嗎？”格蕾普問道。

“你能讓他不拿錘子，不戴手套，不係腰帶，手無寸鐵地到這兒來嗎？”格嘉普接著問。

“隻要你們放我走，我一定把他帶過來，”洛基說，“索爾這人好騙，什麽錘子、手套和腰帶，我統統讓他脫下來！”

“洛基，我們會放你走，”蓋爾羅德說，“隻要你對著約頓海姆的陰雲發誓，讓索爾手無寸鐵地來到這裏。”

洛基立刻抬起頭，對天上的陰雲發下毒誓。“哦對，還有穆斯貝爾海姆的火焰，我也向你發誓。”說完，洛基又添了一句。巨人和他的女兒們放走了洛基，讓他往阿斯加德飛去。

洛基把鷹之羽衣還給了弗麗嘉。阿斯加德諸神都因偷竊一事責備他，然而，當他們得知洛基被關在蓋爾羅德家中，幾天幾夜沒吃東西後，也不再忍心責罰他，因為他們認為洛基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洛基像往常一樣與眾神談笑風生。但其實，自從他吞下古爾薇格的心髒後，就對諸神產生了憤恨和怨氣，隻不過他一直壓抑著沒有顯露出來。

他和索爾提起了過去兩人在約頓海姆的冒險經曆。當他說到索爾打扮成新娘子，嫁給巨人索列姆的時候，索爾早已釋懷，於是放聲笑了起來。

洛基趁機遊說索爾，讓他再跟自己去一趟約頓海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在蓋爾羅德家裏看見了——”洛基喘了一大口氣，“看見了你妻子西芙的金發。”

“我妻子西芙的金發？”索爾有些驚訝。

“沒錯，就是我當年從西芙頭上剪下來的金發，”洛基說，“我把頭發扔掉後，蓋爾羅德又把它撿了回來。他們用西芙閃閃發光的頭發照亮了大廳。哦，是真的，有了西芙的頭發，他們連火把都不用點了。”

“那我可得瞧一眼。”索爾說。

“去蓋爾羅德家串個門唄，”洛基說，“但如果你要去他家，就不能隨身帶著巨錘妙爾尼爾、鐵手套和力量腰帶。”

“那我該把錘子、手套和腰帶放在哪兒呢？”索爾問道。

“把它們放在奧丁的宮殿——瓦拉斯克亞爾夫，”狡猾的洛基說，“先把東西存起來，再到蓋爾羅德家去，他們一定會熱情地招待你。”

“好，我這就去瓦拉斯克亞爾夫存東西，然後跟你一起去蓋爾羅德家。”索爾說。

索爾把錘子、手套和腰帶放在瓦拉斯克亞爾夫，隨後和洛基一同前往約頓海姆。他們在途中被一條寬闊的河流擋住去路，還在岸邊遇見一個年輕的巨人，於是，三人結伴蹚水過河。

三人正渡河，河水卻突然上漲。要不是索爾抓住他們，洛基和年輕的巨人都會被水衝走。水位越漲越高，水流也越來越湍急。索爾不得不把腳牢牢紮進河底，否則他們所有人都會被洶湧的洪水卷走。他拉著洛基和年輕的巨人，在水中艱難跋涉。岸邊長著一棵山梣樹，索爾讓身後兩人牢牢抓住他，而他自己則雙手緊抱樹幹。河水仍在高漲，索爾使盡全力將二人推到岸上，然後才自己爬了上去。

索爾抬頭往河的上遊望去，看到一個女巨人正往河裏傾瀉洪流，不由得怒火中燒。這就是河水不停上漲的原因。索爾從岸邊舉起一塊石頭朝女巨人砸去。她被石頭砸中跌入洪流，掙紮著浮出水麵，然後尖叫著被水流衝走了。這個女巨人就是格嘉普——蓋爾羅德又醜又壞的女兒。

索爾從河中救出的年輕巨人無以為報，就邀請兩位阿薩之神去家中做客，還可以順便拜訪一下他的母親格莉德。他們就住在山坡上的石洞裏。洛基不樂意去，聽到索爾打算去時還有些生氣。但索爾見這年輕的巨人十分友好，於是也想去看望一下他的母親。

“行，那你去吧，但你得趕快到蓋爾羅德那兒去。我先去他家等你。”洛基說道。他看著索爾爬上山坡，去了格莉德的石洞。洛基在山下蹲守，直到看見索爾出門，往蓋爾羅德家走去，他才悄悄跟了上去。他看著索爾走進屋子，心想這就是他的葬身之地。洛基想到自己的詭計即將得逞，便把頭埋進肩膀，像隻瘋鳥一樣在地上撲騰起來。

上了年紀的女巨人格莉德正坐在洞穴的地上，用兩塊石頭研磨穀物。“我當是誰呢，”當兒子領索爾走進山洞時，她說道，“哦，原來是阿薩神族的一員！這次來打算傷害哪個巨人呢，阿薩的索爾？”

“我不會傷害巨人的，格莉德，”索爾解釋說，“你瞧！我沒戴手套，沒係腰帶，甚至連巨錘妙爾尼爾都沒帶出來。”

“那你來約頓海姆做什麽？”

“哦，格莉德，我要去拜訪一位友善的巨人——蓋爾羅德，你認識他嗎？”

“你說蓋爾羅德是友善的巨人？阿薩的索爾，我看你是被水泡糊塗了吧？——我的兒子呀，他還把你從洪流裏救出來，你說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母親，你跟他說說蓋爾羅德吧。”年輕的巨人說。

“別去他家，阿薩的索爾。我就這一句話，別去他家。”

“我已經答應他們了，總不能出爾反爾吧。再說，我也不能因為一個坐在磨石上的老婆婆說了一句話，就躲著不去，那我豈不成了懦夫？”

“那我就給你一些可以防身的東西吧，阿薩的索爾。好在我手上還有幾件神奇的寶物。來，拿著這根手杖。這是一根魔法手杖，會在關鍵時刻，像妙爾尼爾一樣護你周全。”

“老人家，既然你好心把這蟲蛀了的手杖給我，那我就收下吧。”

“還有這一雙連指手套。它們會像鐵手套一樣為你效力。”

“老人家，既然你好心把這磨破了的手套給我，那我就收下吧。”

“再帶上這條束帶。它可不會輸給你的力量腰帶。”

“老人家，既然你好心把這條粗糙的束帶給我，那我就收下吧。”

“阿薩的索爾，別小瞧它們，這些神奇的寶物你都用得上。”

索爾聽她的話，將那條粗糙的束帶圍在腰上。這下他知道巨人格莉德所言非虛，因為他立刻感到力氣倍增，仿佛束上了自己的力量腰帶。接著，他戴上連指手套，握住了女巨人給他的魔杖。

索爾就這樣離開了巨人格莉德的山洞，去往蓋爾羅德的住處。洛基並不在那裏。這時，索爾才明白過來，或許格莉德說得沒錯，前方確實有一個陷阱在等著他。

大廳裏麵空無一人。索爾離開大廳，來到一個石砌的巨大房間，發現那裏也沒有人在。不過，石室中央有一個石座，索爾徑直坐了上去。

他剛一坐下，石座就飛了起來。要不是索爾高舉魔杖，他早就被石頭屋頂撞得粉碎了。魔杖的威力是如此之大，束帶的賦能是如此之強，以致石座被反震在地，摔成了碎片。

石堆下傳來了可怕的尖叫。索爾扒開一看，發現下麵躺著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體。那是巨人的兩個女兒格嘉普和格蕾普，她們原本躲在石座底下，準備看著索爾送死。然而，這本應該把索爾撞向屋頂的石座，卻將她們砸在地板上。

索爾咬著牙大步離開石室。大廳裏燃起了熊熊烈火，而站在火邊的，正是長臂巨人蓋爾羅德。

巨人把鐵鉗伸進火中。當索爾靠近時，巨人用鉗子挑起一塊燃燒著的鐵楔朝他扔去。隻聽“嗖”的一聲，它徑直砸向索爾的前額。索爾舉起雙手，用格莉德給他的連指手套抓住了熾熱的鐵鍥，並反手將它拋向蓋爾羅德。鐵楔正中巨人的額頭，穿透了他的腦袋。

蓋爾羅德跌進火中，燃燒的鐵楔使巨人迅速被火焰吞沒。索爾回到格莉德的洞穴，將束帶、魔杖和連指手套還給那個上了年紀的女巨人。隨後，他抬眼望向蓋爾羅德的住所，發現整個屋子都已經湮沒在火海之中，不知道的還以為那裏燃起了穆斯貝爾海姆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