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鑒定中心,一對中年夫婦正好來辨認屍體。

男人滿頭白發,四十歲上下,穿著整潔。相比起來,他身旁的女人很狼狽,衣服散亂,眼神迷茫,似乎沒了調焦功能,隻能在男人攙扶下慢慢往前挪。

法醫麵無表情領著他們來到存屍處。

此時屍體已經被消毒水洗去血汙,露出原貌。

小雪半睜眼睛躺在**,腹部傷口大概有兩拳寬。

她渾身大小傷口有十幾處,衣服上卻沒沾染任何血跡。也就是說,凶手在殺死小雪後,試圖分屍失敗,最後又給她穿上了衣服。

更進一步的屍檢結果出來了。

屍體舌大骨骨折,機械性窒息而死。腹部被開膛,大量髒器缺失,下體腐爛無法檢查,但結合**的情況,有可能為被性侵後殺害。

小雪的母親進屋就開始痛哭,看到屍體的一刹那,她瞬間止住哭聲,蹲在地上不停幹嘔,拚命拉扯自己的頭發。

男人攙扶著她,麵無表情。

“你們小區有人養了一條紅色的狗嗎?”我問道。

男人困惑地看著我,“沒聽說。”

我補充道,小雪可能被人騙走了,有小孩說,那人說自己有一條紅色的大狗。

“我們家小雪特別乖,不可能跟別人走。”角落裏的女人還是一副愣住的表情,動也不動。

男人陷入回憶,說自己的女兒很喜歡狗,衣服上,文具盒上全都是各種狗狗的圖案。

說著說著,男人抬起了頭,想抑製留出的眼淚。

我靜靜等待男人調整情緒,他禮貌地向我點點頭,把我叫出房間,遞來一根煙。我婉拒了。

他開始不停地問,諸如“什麽時候發現的”,“死因是什麽”,“是被害死還是怎麽死的。”

我不清楚他問這些是什麽意思,不敢輕易回答。

他先看出了我的顧慮。“警官,你不用擔心,我不是想找誰的麻煩。”男人深吸口煙,臉擠成一團,又馬上舒展開,話裏帶著哭腔:“我隻想知道她走的時候遭不遭罪。”

“回頭再說吧。先去看錄像。”我無法正視他的眼睛。

在拋屍地點,有兩個治安探頭拍下一些畫麵。

小女孩失蹤後的第2天,深夜11時許,一輛無牌照的黑色帕薩特駛過,車上下來個腰背佝僂的中年男人,他把屍袋扔到綠化帶,隨後又回到副駕駛,車輛離開,之後的錄像已經難以追查。

治安探頭在夜間看的不是很清楚,隻能分析凶手的大概形象。男子右腳似乎有些瘸,穿一件灰色長夾克,50多歲樣子。

我們起初甚至懷疑到了女孩的姥爺身上。因為監控中男子的步態穿著,和姥爺十分相似。

結果詢問幾個小時後,發現女孩姥爺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數人可以為他作證。

剩下的線索還有一個——那輛帕薩特。一輛黑色的車,右後輪胎輪轂缺失,但是車沒有牌照。

調查後,我們發現這輛帕薩特在運送凶手之前,載過不同的乘客。它很可能是輛黑車。

那段時間,北京市正專項打擊黑車。這行本身涉嫌非法運營,一旦抓到,扣車罰款。

派出所民警叫來10多個車輛被城管扣下的黑車司機,把監控錄像裏的圖片交給他們辨認。

司機們坐在會議室裏,你看我,我看你,沒人吭聲。

隊長拍出了1000塊錢,指明誰找到黑車司機,誰就拿走。

大家還是傻愣愣看著他。

隊長走出門口,打電話請示了一下,轉身進屋。

“誰找到車主,誰就拿車鑰匙到城管領車。”

一瞬間,車主們就像股票經紀人一樣,熱火朝天地打起電話。

兩個小時過後,等到所有人都散了,有個中年男人走到我們身邊,低聲說:“大哥,我知道是誰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