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登冀州

郭嘉出身寒門士族,少時與大父一起生活。郭嘉的大父人稱郭老伯,在當地以頗有聲望。時逢獻帝初立,董卓一手把持軍政大權,各地勢力高舉反董義旗,潁川也不例外。世家大族眼見此地已無安寧,紛紛舉家帶口星夜逃離,少時資助郭嘉讀書的表親叔父也不例外。而郭嘉本可以借叔父的關係被推舉孝廉,也因此不了了之。與此同時郭老伯病重,幾服藥下去也不見好。弱冠之年的郭嘉,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大父,你怎麽起來了?”這一日,郭嘉如往常一樣去給郭老伯拿藥,回來卻發現久臥病榻的郭老伯竟然在擦拭弓箭。

“哦,奉孝你回來啦。”郭老伯回頭看了看郭嘉,然後繼續擦拭弓箭。

“大父你怎麽起床了?這點事兒您囑咐我就可以了,何必親自動手啊?”說罷,郭嘉上前剛拿走郭老伯手中的弓箭,郭老伯卻沒有鬆手,反而笑著對他說:“孫兒,陪我去山上走走。”

“開什麽玩笑,大父,你的病還沒好呢。”

“我好多了!”說罷,郭老伯站起身,當著郭嘉的麵做了個拉了一下弓。郭嘉一臉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郭老伯,卻見郭老伯的臉色相較於前幾天是紅潤了些,心想難道是藥起效了?正思索間,郭老伯直接將郭嘉拉出門外,向著山裏走去。

“大父!大父!”郭嘉見郭老伯去意已決,而且恢複了力氣,心中雖有猶豫卻也不再阻攔,隨著郭老伯一起進山。

時值秋時,涼風漸起,山中的小路散落著金黃的樹葉。郭老伯在山路上緩步前行,郭嘉則緊緊跟在後麵,時刻看著郭老伯,他仍舊擔心郭老伯的病。

“先在這裏休息一下吧。”行至半山腰間,郭老伯停了下來,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張望著四周的風景,嘴角揚起滿足的弧線。郭嘉則坐在了郭老伯的旁邊,看著周圍一派肅殺之象,實在不明白郭老伯為什麽會笑。

“大父,現在這時候來山裏幹嘛?”

“也沒什麽,隻是想來看看。”郭老伯話音未落,忽然一群林鳥停在了不遠處的樹上棲息,這引起了郭老伯的注意:“孫兒,你看!”說著,郭老伯用手指向那群林鳥。

郭嘉順著郭老伯的手看去,望著那群林鳥出神。想著如今天下紛亂,自己孝廉不成,心中一股憤懣使他不禁感歎道:“林鳥於落,不知其終。何擇良木?不問西東。”反複吟誦之間,郭嘉露出一臉苦澀的笑。

“大父,你說它們要飛去哪裏啊?”

“它們要去哪兒?我可管不著。”說話間,郭老伯解下背上的弓,從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羽箭:“但現在,它們別想跑。”說罷,郭老伯用目光測了測他與鳥群的距離,然後拉弓引箭地比量了好一陣,最後將弓箭交到了郭嘉的手裏。

“大父,你這是要幹什麽?”郭嘉接過弓箭,一臉懵逼地看著郭老伯。

“看見沒,最下麵樹枝上那隻鳥就是我們今晚的晚餐,我剛剛病了一場,力氣不夠,就看你了!”郭老伯指著林鳥的方向,然後拍了拍郭嘉的肩膀。

“大父!你別鬧,我根本就沒用過弓箭,這絕對射不中啊!”說話間,郭嘉將手中的弓箭遞到了郭老伯麵前。但郭老伯再次將弓箭交到了郭嘉手上,堅定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淩厲:“我相信你!”

郭嘉第一次見到如此堅決的郭老伯,隻好硬著頭皮拉弓引箭,可尷尬的是,由於力氣不夠,郭嘉憋紅了臉,卻連弓都沒有拉開。一連幾次都是如此。郭老伯見狀,隻得一臉無語地接過郭嘉手中的弓箭。而此時,樹上的鳥兒全部振翅而起,向著夕陽遠去。

“大父,我就說我辦不到啊!”氣喘籲籲的郭嘉不停調整著呼吸,擦了擦額角的汗水:“什麽都做不好,真沒用啊!”說罷,郭嘉深深歎了口氣。

“哈哈哈,看來我孫兒不是山野村夫的命啊!”

“命?”郭嘉一臉不解地看著郭老伯。

“沒錯,每個人都是帶著宿命來到世上的,像你大父我,這輩子也不過是個打獵種田的命;而像你叔父,便帶著三老的宿命,執掌一方。”

“那我呢?我的宿命是什麽呢?”

“那要問你自己。”看著郭嘉一臉好奇的樣子,郭老伯仿佛看到深淵中,突然燃起了一團火焰,嘴角漸漸揚起微笑:“不過至少,不是山野村夫的命。哈哈哈!”說罷,郭老伯接過郭嘉手中的弓箭。

“是嗎?”話音未落,郭嘉一把奪過郭老伯手中的弓箭,將弓架在了一棵主幹分叉的樹上。然後將箭放在弓上,輕捏箭羽,雙手用力,緩緩拉開了弓弦。郭老伯微微吃驚,眼見郭嘉利用眼前彈弓似的樹,拉開了弓,心中一陣驚喜。

“去!”郭嘉大喝一聲,雙手鬆開弓弦的同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離弦的箭卻是徑直飛向前方,深**進了樹幹中。

“大父!看到了吧,我做到了!”坐在地上的郭嘉看見筆直插進樹幹中的箭,全然不顧屁股的疼痛,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活像是個山野村夫的樣子。”看著郭嘉狼狽的樣子,郭老伯也放聲大笑起來,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團火,那團深藏在郭嘉心中的火,即使四下漆黑一片,即使注定會熄滅,卻也一直在全力燃燒,絕不低頭。

“這孩子究竟背負著怎樣的宿命?不,不對,他會超越怎樣的宿命呢?可以的話,真想一直看下去。”看著眼前開懷大笑的郭嘉,郭老伯的內心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期待。盡管他心裏清楚這不可能,但激動的心情依然讓他的眼角漸漸濕潤起來。

“咕嚕咕嚕。”突然的聲音打斷了郭老伯的思緒,郭嘉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郭老伯見狀,大笑起來:“哈哈哈!村夫啊!看來你的肚子對你很不滿啊!”郭嘉聽了郭老伯的話,一臉不屑地說:“那又怎樣?折騰了這麽久,當然肚子餓啊。”

“給你。”說話間,郭老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胡餅,將胡餅掰成兩半,微笑著遞給郭嘉。

“大父。”郭嘉看著胡餅,覺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

“這算我借給你的,你沒還我之前,我會一直跟著你的。”

“摳門兒。”郭嘉接過胡餅,看著郭老伯略顯蒼白的微笑,隻埋頭大口咬著胡餅,不自覺間,兩行清淚劃過麵龐。

此時此刻,郭嘉的臉上露著與郭老伯一樣的微笑。麵對辛評的疑問,郭嘉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塊兒胡餅,將它掰成兩半,分給了辛評郭圖:“這胡餅可真圓,掰了怪可惜的。”

“賢弟,這是何意?”辛評見郭嘉給了自己一半胡餅,心中更加疑惑。而郭圖盯著胡餅,琢磨了半天,恍然大悟,高興地說:“奉孝賢弟,那我們明天一早出發,可以嗎?”郭嘉點了點頭,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辛評見狀,心中更加疑惑,問道:“公則,你怎麽知道奉孝賢弟同意跟我們一起走的?”

郭圖解釋道:“奉孝賢弟剛剛不是說了嗎?胡餅圓,這個圓可以看作是袁公的袁,而掰開胡餅的掰也可以看作是拜訪的拜,所謂掰圓,不就是拜袁嗎?”

“原來如此!”聽了郭圖的解釋,辛評這才恍然大悟,三人相視而笑,舉杯共飲。

第二日清晨,一個披散頭發,背著行囊的青年站在一座墳前。

“大父,我打算離開這裏去冀州看看。”說話間,青年從懷裏掏出一個胡餅,掰成兩半,將其中一半放到了墳前。

“這是您上次借我的,還給您。這次,您就在這裏安心等我回來吧。”

“奉孝賢弟,我們要出發了!”就在這時,一個嘹亮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好!”青年向著遠處回應了一聲,在墳前磕了三個頭。

那天,那座墳前多了半塊兒胡餅。而前往冀州的路上,多了一個堅實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