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被寵壞了的小孩
1
高中時。
我那些平時從不正經的哥們，看見我妹幾乎個個激動得嗷嗷叫，捏臉，要親親，抱著去買零食，秒變暖心大哥哥。
每次一有事找他們幫忙，他們就說：“幫你可以，妹妹借我們玩幾天。”
還有一哥們直接跟我說：“你妹妹這幾天有事嗎？”
我：“沒事啊，她一小孩能有什麽事？”
哥們：“那沒事的話，能不能讓我帶回家喂幾天？”
我：“……”
我媽都說：“可愛就是好，到哪兒都有哥哥。”
有一次好兄弟肖楓來我家，我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我妹在跟我鬧脾氣，她要去找媽媽，而我媽出差了。
她就一直求我帶她去。
我就半天休息時間，沒法同意。
然後她就楚楚可憐地找肖楓去了，說：“肖楓哥哥，你帶我去找媽媽。”
肖楓把她摟進懷裏笑著對我說：“你給我點好處，不然我可挑撥你們兄妹倆的關係了,快快快，給你一分鍾時間考慮。”
“嗯，我想想，好好好，不就想要包好煙嗎，給你買!”
肖楓笑著點頭說：“行。”
就在這時，我妹說：“肖楓哥哥，你帶我去找媽媽，我把我送給你玩。”
一瞬間，肖楓狂笑著撲過來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摁倒沙發上說：“快！立刻！馬上！帶我妹去找媽媽！不然我就弄死你！”
我妹在旁邊咯咯笑。
2
我，我妹，我女朋友，我們三個人一起逛街。
她倆都說想吃冰激淩，然後她倆在陰涼處等我，我去買。
我就買了兩個，開玩笑說：“嗯，就剩兩個了，大姐姐一個，我一個，小朋友就不要吃了吧，拉肚子。”
我妹斜著眼瞅了我半天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你表妹！”
我笑死了，把冰激淩給她：“現在呢？”
她舔了口冰激淩說：“親妹。”
嗯，是紙糊的兄妹情無疑。
3
跟我妹一起在電腦前看《曉說》，她坐我腿上。
我看得特入迷，她就莫名很皮，一直按暫停鍵，我一時失控，很不耐煩地說了句：“哎呀！好煩！”
空氣瞬間凝固，說完我就後悔了。
她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我……好難受，高曉鬆還在視頻裏“尬聊”。
過了會兒她從我腿上下來，走了。
我扶著額頭，更難受了。
難受夠了，我想出去看看，我一回頭，發現她一直沒走，就默默趴在我椅子後座上，眼淚都淌到下巴了，撇嘴說：“就算你討厭我，我也喜歡你。”
4
快過年的時候我在小姨的水果店幫忙，我妹也在，她跟小姨在收銀台打稱收錢。
一個年輕媽媽帶著一四五歲的小女孩來買草莓，我上前接待，小女孩非常可愛，長頭發齊劉海白白嫩嫩軟萌軟萌的！
她媽媽在挑草莓，她拉著她媽媽的衣服奶聲奶氣道：“媽媽，我要‘次吵莓’（吃草莓）。”
她媽媽說：“我還沒買好呢。”
她撒嬌道：“我就要嘛，我就要嘛。”
她媽媽看了我一眼說：“那你跟這個哥哥撒個嬌，看哥哥願不願意給你一個嚐嚐。”
然後她就盯著我說：“哥哥，你看我可愛嗎？”
我都激動了：“可愛呀！”
她說：“那……我能‘次’你一個‘吵莓’嗎？”
我激動：“能啊！能啊！”
我拿起倆草莓說：“你等著，我去給你洗啊。”
回來的時候，給了她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
然後這個時候我妹來了，說：“小妹妹，你看我好看嗎？”
小妹妹點頭，說：“好看。”
我妹兩手一伸：“那你把草莓都給我吃吧。”就……都搶走了。
我蒙了，小妹妹一頭哭倒在媽媽懷裏，場麵尷尬。
我怕會吵架，就抱著我妹跑了出去。
5
春天來了。
我妹的老師要求小朋友和家長一起編一首春天的歌謠，我就帶她去森林公園踏春去了。
走著走著，我望著天空問她：“芊卉，你覺得天空是什麽味道的？”
她問我：“天空都有哪些味道？”
我說了一堆吃的。
她說：“冰糖的味道。”
我心想，這就對了。
她反問我：“你覺得天空是什麽味道的？”
我說：“苦的。”
她又問我：“那雲呢？”
我說：“苦的。”
她說：“喂！雲像棉花糖一樣啊，哥哥。”
我說：“那也是苦的。”
她很聰明，知道我是怎麽回事，我感覺到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看著可難過。
我說：“在我的世界裏，天空是苦的，雲是苦的，風、樹、河流、樓房、食物，都是苦的，來來往往笑靨如花的人兒也是苦的，全都是苦的。”
她問我：“那你覺得什麽是甜的？”
我認真想了起來，沒說話。
她等急了問我：“是不是沒有讓你覺得甜的東西？”
我說：“有啊。”
她問：“是什麽？在哪兒？帶我去看看。”
我說：“在我手裏啊。”
她看了眼我拉著她的手，笑了。
一切都是苦的，隻有妹妹這個小可愛是甜的。
5.5
最後交給老師的兒歌是這樣的—
《春天是被寵壞了的小孩兒》
天空是藍莓味兒的
雲是棉花糖味兒的
樓房是櫻桃味兒的
風是冰糖味兒的
人兒是水果味的
樹是嘎嘣脆的
春天是被寵壞的小孩兒
全世界都是它愛吃的
6
以前我在學校的時候，許久不回來，我妹就念叨我，都能把我媽念叨瘋。
終於搞完論文，提前從學校回家，正好那天晚上她有舞蹈課，我們約好等我到了，就去接她回家。
我去得晚，別的小朋友都走了，就剩她了，她收拾好東西，端坐在小鞋櫃上等我。
她抿著嘴想笑又不笑。
老師問：“小卉卉，什麽事這麽樂呀？”
她說：“我感覺這個玻璃門很甜。”
老師問：“為什麽是甜的？”
她說：“因為我總感覺我哥哥馬上就會進來把我抱走。”
是的，每次都是我抱她下樓的，雖然她會走路。
7
有一次在學校好久沒回家，我妹念叨著想我，我媽突發奇想就帶我妹來學校看我。
來到我們宿舍，她一進門就挨個叫哥哥好。
宿舍剛好聚了好多人，她叫一聲哥哥，他們就一起答：“欸，妹妹好！”
我：“……”
一隔壁室友湊到我旁邊，笑得很猥瑣，說：“你妹妹好可愛啊，我能不能捏一下她的臉，不使勁！”
我：“你問我妹同不同意。”
我妹很乖地走過來，鼓了下臉說：“哥哥，你捏吧。”
我趕忙抱起她說：“別，咱是仙女兒，不能隨便給人捏。”
我媽跟我同學聊天。
我妹跟我說：“哥哥，我嘴巴裏沒味道。”
我秒懂，然後就帶她下樓買吃的去了。
走在校園裏的時候，我妹走在我前麵，我超開心，開心到幼稚起來—我在後麵學她走路。
她覺得不對，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別學我。”
我說：“我偏要。”
我接著學她。
她轉身推了我一下，跑了。
我又學她跑。
她站住不動了，盯著我看，吐舌說：“你學啊，我不動了，我不動了。”
我一把把她抱起來，朝超市跑去。
她大喊大叫：“啊，救命啊，啊，救命啊，賣小孩了，賣小孩了……”
一路上好多情侶紛紛轉臉看我們。
嗬嗬，對象好找，你們有這麽可愛的妹妹嗎！
我買了一大包吃的從超市出來，我妹說：“哥哥，你買這麽多我又吃不完。”
我說：“我知道你吃不完，吃完就成豬豬啦！”
她說：“那你買這麽多幹嗎？”
我說：“我就是想給你買啊，全都想買給你，哥很淳樸，就想給妹子花錢！”
啊，就是那種心情，好高興啊，好想給她買買買，這也想買給她，那也想買給她，全都想買給她。
回宿舍坐了會兒，我們娘仨下去吃飯。
我抓了把瓜子在手裏嗑，心情太好了，我一邊嗑一邊丟，走著走著發現我妹不見了。
我跟我媽回頭找她，發現她蹲在樓梯上撿瓜子殼。
我問：“你撿它幹嗎？髒的。”
她搖搖頭說：“沒事。”
我說：“那走吧。”
她說：“你抱著我。”
我抱著她走了。
吃飯的時候，我媽去點菜。
她悄悄跟我說：“哥哥，你以後別在樓梯上扔垃圾了。”
我說：“怎麽了？”
她說：“我在你們宿舍樓梯上看見那個奶奶搬垃圾的時候，一次搬了兩桶，兩個比我還大的桶，都是卡在腰上搬的，都快走不動了，特別可憐。”
我秒懂，我們的垃圾都是扔在大桶裏，老阿姨卡在腰間一點一點挪步搬下去的，而且是六樓。
我抿嘴點頭說：“好的，哥哥改！”
我又問：“所以你在樓梯上幫我撿瓜子殼對不對？”
她點頭。
我沒說話，羞愧中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過了會兒我問：“那你在樓梯上要我抱你，是想讓我體驗下阿姨的辛苦？”
她說：“不是，你抱著我就沒手丟垃圾啦。”
我說：“那你剛才在樓梯上讓我別丟不就好啦？”
她輕輕拍了一下我的頭說：“我直接說媽媽會罵你的啊，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