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慣的呀
1
送四歲的小姨弟去興趣班，他死活不進去，胖嘟嘟的他往地上一躺，我拉他，他還衝我吐口水。
想起我妹上幼兒園那會兒，某學期開學第一天，我送她到班級門口，她怎麽都不肯進去。
老師們紛紛來勸，都不行，我妹死死地抱著我的脖子，趴在我肩膀上一動不動。
其中一位老師說：“李芊卉哥哥，要不你先走吧，小朋友哭一會兒就好了，小孩都這樣……”
我看著老師，搖了搖頭，心想，哪舍得啊。
僵持許久，我看見一位老師手裏拿著瓶礦泉水，就示意老師把水給我。
我把水倒了一點在手上，偷偷往臉上一抹，咧嘴哭了起來。
她撒開我脖子問：“哥哥，你怎麽哭了？”
我假哭：“你不想上學，我難受哭了。”
我妹像哄小孩似的給我擦眼淚：“噢噢噢，不哭不哭，妹妹上學去了，哥哥別哭了，哥哥別哭了。”一邊說，一邊看著我往教室裏走。
我看著她走進教室，一轉身笑出了聲，哈哈。
以前我寫我妹，有人評論說，得虧是妹妹，這要是個弟弟，畫風就完全不一樣了。
我心想，怎麽會，弟弟妹妹一樣都是寶貝啊！
但事實是，在興趣班大樓底下，小姨弟賴著不起來，被我“打”哭了送進去的，然後我飛快跑走了，哈哈。
2
我妹上大班那會兒。
當時表姐在我家附近逛街，逛完來我家休息。她買了個很大的電飯煲，拿出來給我媽展示過後，準備清洗一下，就拿廚房去。
我前一晚通宵沒睡，在補覺，迷迷糊糊起來上廁所，坐在馬桶上，拉了一半，迷迷糊糊看見眼前都是鍋碗瓢盆—不對啊，我在廚房拉屎？我一個機靈站起來回頭一看，我怎麽坐到一個又大又白的電飯煲上了？
我說今天這馬桶怎麽那麽矮呢！
我出來後還埋怨表姐：“姐，你這電飯煲放地上幹嗎啊，放地上你就放地上，你打開幹嗎啊，你買的什麽電飯煲啊，長得跟個馬桶似的……”
然後接著埋怨我媽：“媽，咱這房子怎麽回事，廁所和廚房竟然是挨著的！”
表姐差點被我氣哭……
表姐假哭著對我妹說：“芊卉，你哥哥欺負我，你快去打他幫我報仇！”
我妹走過來跟我說：“哥哥，你做錯事了，姐姐讓我打你一下，可是我又舍不得，那我就輕輕打你一下吧。”
然後她在我頭上輕輕拍了一下。
3
高中時抑鬱，抑鬱得有點神經質。
某天中午去學校的路上，我看見一口沒了井蓋的井。
然後我就蹲在井口旁，焦慮得不知所措，頂著大太陽，想哭。
來往路人看我都是奇怪的眼神，終於有個阿姨停下來，問我：“孩子，你怎麽了？你跟個井蓋較什麽勁呢？”
我：“這裏有口井，沒了蓋子，我怕我妹妹出來玩，掉下去。”
阿姨：“你家住哪兒啊？”
我：“×××。”
阿姨：“那個地方離這裏有一段路啊，你妹妹不會到這裏來玩吧？”
我急成苦瓜臉：“那萬一呢。”
大熱天的，我就是不走，滿頭大汗到處找東西，想把井口給蓋上，但光禿禿的大馬路，哪有什麽可遮擋的東西啊，越找不到我就越著急，越焦慮……
阿姨看我可憐，去附近建材市場買了塊鋼板蓋在了井口上，我這才放心地離開。
現在想想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那時候我對所有事都麻木了，卻為一個井蓋急得團團轉。
就像那時候我想不開的時候，我會在心裏跟自己說：“就算你不放過自己，也要放過那個小女孩的哥哥啊。”
4
我妹和幾個同學一起去同學家玩，同學媽媽是老師，幫大家輔導作業。
過程中同學媽媽讓大家說出一件令自己難忘的事，別的小朋友都說了，就我妹不說。
同學媽媽想引導她說，就多“逼問”了她幾遍，她在尷尬的氛圍中就開始掉眼淚。
有個同學說：“阿姨，你別讓她說了，她一直是這樣的。”
同學媽媽批評她說：“芊卉，你這樣不行的呀，別人都能說，這麽簡單的事為什麽你就說不了呢？”
這緊跟著一批評，我妹直接崩潰，號啕大哭：“我都是我哥哥慣的，你們找他去，怪我幹嗎呀……”
然後就哭得不成樣子。
同學媽媽也沒辦法，隻好作罷。
嗬，小芊卉，這鍋我可不背！
5
說個好玩的事。
我在家放屁，屬於毫無遮攔的那種，隨便一放就是震天響。
有次我妹帶同學來家玩紙牌遊戲，一男同學倆女同學，我就在旁邊看他們玩，跟著學習，大家都正聚精會神呢，我妹突然對其他小朋友說：“我想起一件事，就是我哥哥放屁特別響，你們可別被他嚇著哦，不臭，就是很響，別被嚇著就行……”
我，我，我這大臉往哪擱啊，罵罵咧咧滾回房間了。
這事兒沒完，過了幾天，當時在我家玩牌的小男孩，又帶了一個小男孩過來玩紙牌，剛進門，我正彎腰給他們找拖鞋呢，聽見新來的小男孩很小聲地問另一個小男孩：“他就是你說的那個屁王嗎？”
嗯，找了兩雙我妹小時候的舊拖鞋給他倆。
6
講一件我和我媽的傷感小事。
高三是我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每一天都很難熬。
有天夜裏，淩晨兩三點，我寫完日記，一個人晃晃悠悠地走出家門，在大馬路上晃悠。
晃悠了一夜……
天蒙蒙亮的時候，我又晃晃悠悠地走回來。
把鑰匙插進門裏，擰開，推開門，發現我媽穿著睡衣趴在沙發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她聽見開門聲，慌忙抬頭，滿臉糊著頭發，兩眼泛紅地看著我。
我被嚇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發現我的臥室門開著，大概明白了，她去我房間看我不在，趴在沙發上急哭了。可為什麽會哭得那麽傷心呢，直到她開口跟我說話我才明白，是因為她看了我的日記。我在日記裏表達了很多負麵的情緒，其中一句是：如果下輩子還做人，一定不要成為我自己。
我媽滿臉眼淚，哭著說：“對不起，是我讓你成為你自己。”
7
我爸脾氣比較暴躁，所以我和我妹都“不喜歡”我爸。
他現在好多了，年輕的時候更暴躁。
反正在我的印象裏，我小時候幾乎天天挨我爸的揍，而且對某幾個挨揍的畫麵印象還比較深，比如一腳把我踹倒在地上，比如揪著我的耳朵，我的腳好像還離地了……
後來年齡大些，他打我，我就離家出走，青春期叛逆，有好幾次差點跟他打起來。
我一直覺得，以我這種抑鬱病態，如果沒有我媽和我妹，我單獨和我爸生活在一起，後果是毀滅性的。
我爸雖然不打我妹，但他也經常把我妹訓得哇哇哭。
我爸是一個嚴父。
我和我妹都“不喜歡”我爸，甚至都很怕他。
我爸和我媽關係好的時候那是真好，但吵起架來也會互相動手打架。
有次他倆打架，我去拉，家裏的東西被我爸摔得亂七八糟，我妹嚇得哇哇哭，渾身發抖。
就那次，兩人鬧離婚，開家庭會議，講好了一人帶一個小孩，然後問我：“你願意跟誰？”
我沒答。
他們問我妹，我妹哭著說：“爸爸。”
然後我媽說：“好，那我帶兒子，就這樣吧，離了。”
當然，後來沒離。
我問我妹：“你為什麽選爸爸呀，難道你喜歡爸爸？”
她說：“如果我選了媽媽，那你就要跟著爸爸了，爸爸總是打你，我不想讓他打你。”
8
我覺得我妹的情商和智商都是超過同齡人的。
別人跟她聊天，都說她是個人精，語言能力超出同齡人太多。
她跟同學學遊泳，一天就會了，沒幾天就比她同學遊得還好。
她沒學過書法，但是一年級時字就寫得驚人地好看，關鍵字體還成熟，我把她的字分享在網上，網友根本不信是她寫的，說是我寫的！搞得我既無奈又開心。
最厲害的是，她記憶力驚人，背古詩超快，說過目不忘也一點都不誇張！
一二年級時成績幾乎都是雙百。
我一直覺得並不斷確定，我妹就是天賦型小孩，將來會一路超神。
但她到了三年級，成績不斷下降，這回期末一個九十多分，兩個八十多分，很普通的成績。
我爸拿到成績後，就不停地訓她，她哭著到我房間找我，趴我懷裏求安慰。
我想著，也不能光安慰啊，還是要激勵一下。
於是我問她：“你希望哥哥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她：“可以說幾個？”
我：“幾個都行。”
她想了半天說：“三個，第一，我希望你像六小齡童一樣成為一個作家。”
六小齡童在他們學校舉辦過圖書簽售會。
“第二，我希望你成為一個老師，以後來我們學校教我學習。第三，我希望你成為一名航天員，以後帶我一起遨遊太空。”
我：“你說的這些都很難欸，要很優秀很努力才能做得到啊，那你知道我希望你成為什麽樣的人嗎？”
她：“不知道，那你希望我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心想問得好，接下來我可要展開教育啦，好讓她努力學習。
我醞釀了半天，想起剛才她對我的期望，感覺好遙不可及，隻是想想就好累啊。
所以想了半天，我還是說：“你開開心心的就好。”
我不期望你成為多麽優秀的人，我隻期望你永遠是我開開心心的小妹。
所以我這算是被她策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