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

愛情不應該拿來和財富比,愛情就是最寶貴的財富

1

“在你心中,我最寶貴嗎?”呂露將半張臉貼近我的胸口,用食指在我小腹上畫著圈。

“當然,你比珍珠還要寶貴一百倍。”我眺望著遠處的海平線,摩挲了兩下她**在外的右胳膊。

“話可別說太早。”一個背包扔在我麵前,接著出現了一對筆直的長腿、橙色比基尼、紅嘴唇、鑲鑽的太陽鏡和亞麻色大波浪卷。

珠珠在我旁邊坐下,啜了口手裏的冰鎮檸檬茶:“在財富麵前,愛情經不起考驗。”

諾博海灘上零星散布著二十來個人,海裏時不時地探出一個戴著泳鏡和泳帽的腦袋,近海處已有三個年輕人玩起了衝浪板。他們輕鬆地駕馭著浪頭,姿態優美嫻熟。

“我的能。”我覷了一眼手腕上的防水手表,起身尋找帶來的白色帆布袋。

“那是因為你見到的財富不夠多。”珠珠冷笑一聲,語帶嘲諷。

呂露隨身起立,拉了拉我的手,我心領神會地衝她點點頭。

此時是上午九點,再過一個小時,諾博海灘就會像剛下油鍋的牛排一樣沸騰起來。

每年夏天,居住在各個星球的人們都會前來此處消暑,排列在海灘上的摩托飛艇密密麻麻,能形成一段望不到盡頭的長矮牆。這次來諾博海灘,除了消暑,也是為了讓呂露的朋友珠珠散心。

珠珠的男友強子在三個月前莫名失蹤了。

事情談起來頗有點天方夜譚,那天她和強子去環遊W星球,就去洗手間的工夫,強子不見了蹤影。他的摩托飛艇上懸掛著六個黑色塑料袋,把手上各兩個,車尾上兩個。每個塑料袋裏都裝著滿滿一袋珍珠,貨真價實的珍珠。

W星球小而荒僻,珠珠花了兩天時間尋找強子,一無所獲。她發了財,卻失去了交往快三年的男友。自那以後,珠珠變得有些神經質,逢人便提出財富和愛情的選擇難題,大多數朋友表現出理解和寬容,盡力配合她,權當安慰。

我在遮陽傘旁找到了帆布袋,裏麵裝著我的潛水服、呼吸器、氣瓶、頭套、麵鏡等潛水設備。

我提上袋子,和呂露和珠珠說了聲“待會兒見”。那會兒她倆已撐開躺椅,躺在上麵曬起了日光浴。

2

我提上帆布袋,去海邊尋找中意的潛水位置。在幾排低矮的黑色怪岩之間,我一眼就看中了一個獨特的潛水區域。十幾塊光滑的岩石隻露出黑色的圓頂,形成一個半月形,如同柵欄一般圍出了一片水域。

就它了。我穿上潛水服,戴上麵鏡,調整好呼吸管。所有潛水設備均檢查無誤後,我手握深度表,邁入那片水域,開始緩慢下潛。

下潛到二十米。形態各異、五彩斑斕的魚兒從我眼前遊過。

四十米。我看見珊瑚礁周圍成片的浮遊藻在青藍色的海水中左右搖晃,仿佛在向我招手示意。我的耳朵在承壓方麵表現良好。

六十米。我的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個龐然大物。剛開始我以為是鯨,但很快被我否定了。鯨不會如此靜默不動,形態也遠不是眼前物體一般規則而瘦長。等離得近點,我才看清那是一根又長又粗的管道。管道有十米左右,上麵覆滿了鐵鏽和海洋微生物。

我遊到管道前往裏窺看,除了汩汩流動的海水外,裏麵別無他物。管道的直徑超過了一米,足夠一個成年人通過。我愣了一會兒,旋即遊進了裏麵。

遊到一半的位置,我突然感受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搖晃。難道是海底火山爆發?一瞬間,我的腦袋仿佛炸裂開,胸口似被一塊巨石壓扁擠碎。我不得不停下來,瞥見壓力閥和深度表的指針正發瘋般左右搖擺。必須從這裏出去。我死守著這一念頭,強忍著不適和惡心,拚盡全力從管道的另一端遊了出來。

一切如常。海底照舊如往日般靜謐深邃,管道與我初見時毫無二致。我低頭查看,壓力閥和深度表已恢複正常。

真邪門。我在心裏嘀咕一聲,繼續向前遊去。約莫遊了一刻鍾,一絲不安漸漸地籠罩在我心頭。海裏太過安靜,景物也太過單調。這段時間裏,我沒見過一株海底植物、一片珊瑚礁,甚至是一條小魚。我的身下除了沙子還是沙子,那是綿延不斷的沙之平原。沙子裏時不時地閃現出一道亮光,反射到我的麵鏡上。我慢慢下潛,奔向沙堆,企圖看清那些亮光來自哪兒。

是珍珠!

一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埋在沙子裏,有的掩埋了一半;有的隻露出三分之一;還有的整個都露在外麵。每粒珍珠都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我瞠目結舌,繼續向前遊去。這一定是世界上最為壯麗和美妙的沙堆。與其說我的視線追逐著沙子中的珍珠,不如說它們爭先恐後地跳入我的眼眶。那些晶亮、美麗的珍珠像毛孔一樣遍布於沙子上。

3

我往潛水服的褲兜裏塞滿珍珠,想著盡快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呂露。我迫不及待地向上遊去,興奮和狂喜讓我忘記了疲憊。此時氣壓表提醒我說,氧氣瓶中剩餘的空氣隻能讓我繼續在水下呼吸一個半小時。

將腦袋探出水麵後,我傻眼了,遠處既沒有自己下水處的黑色岩石,也不見諾博海灘。我的視線裏僅存一片無限延伸的深藍色海水。我望不見海岸和人群,聽不見海鷗的鳴叫聲和船隻的馬達聲。世界隻剩下天空和大海。

我不得不重新潛入水中,打算原路返回。返回路程中,我刻意避開了那根管道。我謹慎地從它身邊經過,遊到頭時腦袋突然撞在了某個硬物上。

水牆?我心裏一沉。

早在學習潛水期間,教練就告訴過我,某些不明水域中會出現水牆。水牆看不見、摸不著,但它實實在在地存在於海洋中。無人知其長,無人曉其寬。它像是橫亙於海底世界的一麵透明厚玻璃,阻攔海洋生物和潛水艇成功通行。直到現在,它的形成原因也尚未知曉。

我展開手臂和雙腿,動用四肢觸摸這麵看不見的牆壁,確認它是水牆無疑。可自己剛才明明暢通無阻地遊過了這片區域,根本沒遇見什麽水牆。我轉過身,將目光投射到那根管道上。難道自己無意中經過管道後,開啟了水牆的入口?現在它又自動封鎖了出口?

這一猜測讓我不寒而栗。眼前的海洋仿佛成了一個碩大無朋的魚缸,我成了裏麵唯一的生命,一條無法抵達岸邊、也無法停止遊泳的魚。

我在這片僅存珍珠和沙子的海域下潛遊了半個小時,其間我探出過水麵三次,但每次都無不失望地發現,眼前隻有海和天空。永遠是海和天空。

海上看不到岸,海底遊不到邊。我遲早會消耗掉氧氣瓶裏的氧氣,帶著絕望和恐懼溺死在這裏。

不知過去了多久,我感到腳底下厚重的沙子在翻滾、攪動和搖晃。眨眼間,我被沙子狠狠地絆了個趔趄。我趴在地上,看見眼前的沙子在不斷地增高變寬,最後如巨人般站立起來。頃刻間,一個接一個的巨型柱子巍然聳立。沙子形成了一個機械工廠,不停加工、生產,複製出更多的柱子。它們又粗又高,好比連接房頂與地麵的廊柱,它們支撐著海麵與海底。

我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場景,失掉了所有意識和語言。

四周逐漸暗下來。隨著沙柱的不斷增加,海洋麵積在不停銳減。沙子源源不斷地形成巨型沙柱,仿佛是為了填充海洋。當頭頂上接二連三掉下成堆的沙子後,我才猛然醒悟,自己正在被海洋中的沙子活埋。

我開始快速朝著有海水的地方遊去,周圍的沙柱立刻朝我移來,似要把我推死擠癟。我更加賣力地擺動手臂和雙腿,直奔頭頂上唯一發出光亮的地方。

4

我脫掉麵鏡、蛙鞋和潛水服,坐在沙子上大口喘著氣。就在一秒前,最後一滴海水消失在我的右腳腳後跟處。如今,我的眼前變成了一望無垠的沙漠。除了沙還是沙,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沙。

沙漠取代了海洋,這無疑是走向了另一條死路。我往沙子上吐唾沫,用最難聽的髒話咒罵這個世界,接著開始放聲哭嚎。

發泄完後,我重新穿上潛水服,拿上潛水用具,拖著步子邁入漫無邊際的沙漠中。

我的胸腔隱隱作痛,喉嚨幹渴難耐,身體軟綿綿似被操縱的玩偶。我隻記得腦袋眩暈的那一刻,自己一頭栽倒在沙地上。柔軟的沙地,讓人安眠的沙地,像溫暖的床,像呂露的擁抱……

有水打濕了我的嘴唇和臉。我伸出舌頭,貪婪地舔著沿鼻梁流至嘴邊的水。

“寧澤……”有人在一遍一遍地呼喊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視線中出現了呂露和珠珠,以及停靠在她倆身後的兩輛摩托飛艇。

“寧澤,你真的在這裏。”呂露輕拍著我的臉,滿眼寫滿了擔憂。

“見到你真好。”我朝她笑了笑,心裏生出一絲死裏逃生的快慰。

珠珠看了我一會兒,接著往我手裏塞了一瓶水。

我道了謝,坐起來大口灌下半瓶水,緩口氣說:“這地方太邪門了。前一秒還是海洋,後一秒就成了沙漠。我先是差點被淹死,後來又差點被沙子活埋。”

“這個地方叫沙海星球。”珠珠漫不經心地說。

“沙海星球?”

“在博物館裏,總能看見一些被圍起來的古老器物,並被提醒不準靠近、不準拍照,對吧?沙海星球便類似那種隻能觀看,不能靠近的地方。因為它總是變來變去的。”珠珠問我道,“你潛水的時候有經過一條管道?”

我點點頭。

“那是海裏通往沙海星球的門,而且是單向門。”

“單向門?”

“意味著一旦開啟,就不能原路返回。”

“在你潛水後不久,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郵件,裏麵提示我說你有危險,並顯示了你的定位,”呂露插進來,“我便立馬拉著珠珠騎摩托飛艇離開了諾博海灘。果然,我們看見了穿著潛水服在這片沙漠上行走的你。”

“一個人在沙漠中潛水?簡直太好笑了。”珠珠突然兀自大笑起來。那笑聲浮在空曠蕭索的沙漠上空,聽上去異常幹澀刺耳。

“是誰發送的那封郵件?”我將視線投向呂露。

“不知道。”她搖頭。

“是沙海星球。”珠珠收起笑容,一張臉瞬間變得煞白。她壓低聲音,像在談論某種瘟疫。

我望了珠珠一會兒,隨即起身拍掉沙子。

“我們走吧。”我走向摩托飛艇。

“寧澤,那是什麽?”

我轉過身,眼睛追隨著呂露手指的方向。就在一片稍稍凹陷的沙堆裏,躺著十幾顆白亮的珍珠。

5

我將手伸進潛水服的褲兜裏,確信沙子裏的珍珠來自其他地方。

“這裏怎麽會有珍珠?”呂露走向沙堆,蹲下身拾起一顆珍珠。

“剛在海底我看見了一片奇異的景象。海底的沙子裏有無數顆珍珠。”我來到她的旁邊,驚訝地猜測道,“一定是海裏的珍珠被帶到了沙漠上。”

“這些都是真的珍珠?”呂露天真地問。

“當然。親愛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發財了,”我大笑道,“這一定是老天爺給我的曆險回報。”

我從沙子裏挑出珍珠,拿麵鏡的繃帶紮好潛水頭套的一頭,將珍珠放入裏麵。我數了數,一共是十三顆。

“拿上它們快走吧,總覺得這裏怪瘮人的。”呂露有些擔心。

“等等,既然這裏有珍珠,其他地方指不定也有。我們有摩托飛艇,還怕走不了?”我拉著呂露大踏步來到兩輛飛艇前,衝珠珠道,“你也上車,咱們搜尋一圈再走。”

“我不去。”珠珠冷冷地望著我,“之前我已經說過了,這地方變來變去的,很危險。”

“危險什麽時候真正逮住過我?”我皺眉道,“那你在這裏等著。”

珠珠從鼻子裏冷哼一聲。

“呂露?”我拍了拍飛艇的後座。

她猶疑了兩秒,最終坐上來,抱緊了我的腰。

我發動引擎,看著儀表盤上的指南針,往沙海星球的南方飛馳而去。

沒過多久,在茫茫的沙海中,我看見一座沙丘下側躺著一個人。我慌忙按下刹車,慣性險些把我和呂露從飛艇上甩下來。

“在這兒等著。”我關掉發動機,朝那個人走去。

雖然看不清相貌和年齡,但從體形和輪廓判斷,此人是一個成年男人。他從頭到腳都沾滿了沙粒,好似披了一層薄薄的沙衣。男人微張著嘴唇,表情扭曲而怪異。他的瞳孔定格成了兩個塑料圓片,那裏的光被抽走了,隻留下恐懼、驚歎、不舍和絕望的殘影。

我將手指放在男人的鼻子底下,不出所料,他早已停止了呼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我發現了五顆珍珠。極有可能在臨死之前的幾秒鍾,他還在觀賞和讚歎珍珠的美。

“老天啊……”

我猛然轉身,看見呂露雙目圓睜,用手捂住了嘴。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待在飛艇上嗎?”我責備道。

呂露眼神裏的驚恐在繼續放大。她移開捂嘴的手,緩慢地指向我的身後。

我轉過身,看見一撮沙子忽然自男人後背落在了他的臉上。我以為是風吹來的,卻又並沒感受到風吹過的痕跡。等再次定睛細看時,我禁不住倒吸了口冷氣。

沙堆裏不知什麽時候長出了十幾隻由沙子做成的手。手有成人手掌大小,連著一小截手腕。十幾隻“沙手”正捧起麵前的一堆堆沙,動作緩慢地蓋在男人身上,直到他的頭發、五官和身體完全被沙子覆蓋,直到他變成一座沙雕。

我迅速抓走沙人跟前的五顆珍珠,牽過呂露的手,飛快地朝摩托飛艇跑去。我倆跳上摩托飛艇,快速離開了這裏。

6

“快走,快!”我將飛艇停在珠珠麵前,來不及下車,急聲催促道,“這鬼地方的沙子是活的!”

“你看到什麽了?”珠珠的目光不疾不徐地掃過我。

“先上車!”我怒罵一聲,跳下飛艇,將她推到另一輛飛艇前。

終於,空氣中響起令人欣慰的隆隆馬達聲,飛艇底下的氣墊在沙子裏微微震顫,卻遲遲不肯起飛。

“見鬼。”我罵道,低頭看見了氣墊下不斷伸出的一根根沙子做成的觸須。那些觸須像章魚身上長滿吸盤的腕足,將飛艇牢牢地焊在沙地上。

“寧澤!”呂露尖叫道,“這些沙子不肯讓我們走。”

幾根拇指粗的沙狀觸須爬上了氣墊,接著,更多更長的觸須如順牆而爬的藤蔓植物一樣攀附上來。它們先是牢牢地纏住飛艇的車身,然後是我的腰和胳膊。

我試著用手把觸須從胳膊上掰開,但它反倒勒得更緊。疼痛沿著我的胳膊彌漫至全身,我疼得齜牙咧嘴。此時,裝在我褲兜裏的幾顆珍珠被擠了出來。它們滑下飛艇,剛掉在沙子上的瞬間,觸須紛紛移開了。我俯身去撿拾掉落的珍珠,觸須又立馬複歸原位。這一次,它們抓緊飛艇大力搖撼,使出愈發強勁的摧毀力量。

“丟掉那些珍珠!”珠珠突然大聲提醒我,“丟掉它們,它們屬於沙海星球!”

我又狂躁又惱怒,大吼道:“憑什麽?”

“想要那些珍珠也行,但得用愛情來換。”珠珠看了一眼呂露,大聲問我,“你有勇氣丟掉呂露?能丟掉,就帶走那些珍珠。”

“胡說八道!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話音剛落,我屁股下的飛艇猛然一沉。底下的沙子不知什麽時候刨出了一個大坑,觸須正將我和呂露用力往下拖。

“為什麽?”珠珠的冷笑讓我頭皮發麻,“強子就是死在這片沙漠裏。”

我望著視線裏不斷升高的珠珠,猛然發現坐在飛艇上的她安然無恙,並未受到沙子一絲一毫的襲擊。她不肯走,隻是因為她並未發動引擎。她想觀看一出好戲。

“我早說了,在財富麵前,愛情經不起考驗。”

珠珠漠然的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我和呂露此刻已完全陷入了沙坑裏。四周好似擱著幾台無形的推土機,正高效而迅速地推動沙子掩埋我們。我扭過頭,發現呂露早已麵色慘白。

“我也說了,我的能!”

我扔掉掛在車把上的潛水頭套,接著將手伸進褲兜,掏出所有珍珠用力向沙漠拋去。頓時,沙狀觸須仿佛退下的潮水,快速移步而去。它們鑽入摩托飛艇的氣墊下,一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事兒了。”我轉身抱住呂露,不停地拍著她的肩。她的臉漸漸有了血色。隨後,她躺在我懷裏小聲哭起來。

等呂露情緒穩定後,我啟動了摩托飛艇。飛艇離地,車尾噴出藍色火焰的那一刻,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飛艇離沙漠越來越遠。當它上升到五百米處時,我和呂露看到了那場海嘯。

毫無防備地,沙漠表麵好似猛地被割開了一道道口子,裏麵同時噴射出一根根橋墩般粗壯的水柱。水柱仿佛是活的。它們不斷長高、移動,自發連接與合並在一起,最後在沙漠的東南方形成了一堵厚墩墩的高牆。高牆上升到約摸三百米的地方停住了,看樣子它蓄勢待發。三秒後,它傾倒下來,一路咆哮著淹沒一望無際的沙漠,簡單輕易到猶如一桶水衝掉小孩搭建的沙丘。海水很快覆蓋、滲透沙漠表麵,將它再一次變成了海洋。

我和呂露吃驚地俯視著這番景象,誰都沒有說話。

“沙海星球或許就是以吞噬自身、再造自身的方式,守護著這個星球最寶貴的財富吧。”良久,呂露開口說。

“或許吧。”我應道。

“我倆在沙漠裏看到的那個男人,是強子?”呂露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悲傷。

“不,他隻是千千萬萬個強子中的一個。”

“對於沙海星球來說,那些珍珠就是它的愛情。不管它如何變化,是沙漠還是海洋,它也會死守著它們。”呂露將臉貼到我的背上,幽幽地說,“如果誰要帶走它們,就得拿自己的愛情來交換。”

“珠珠根本不明白,愛情不應該拿來和財富比,愛情就是最寶貴的財富。”我看了沙海星球最後一眼,接著按下摩托飛艇的加速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