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入局
說實話,聽到這樣的回答,斯微感到很意外,往前數十年,她從來是孑然一身。
上學時沒有要好的朋友,出身社會後,同事間更沒有多親密。
更何況,會有個人告訴她,我在等你下班。
宋居安在雪地裏按滅煙頭,隨手扔在垃圾桶裏,轉而問她:“腳好了嗎?”
斯微不想隱瞞,歎口氣答:“能正常行走,就是這幾天工作比較忙,跑來跑去的會有點疼。”
不過,雪地還是不好走,那會兒從公司到地鐵站,好幾次打滑。
宋居安瞥一眼她腳踝處:“要我背嗎?”
斯微輕輕“啊”了聲,尾音上揚,出聲後才反應過來。
“上來吧,雪要下大了。”宋居安已經背對她蹲下身。
雪在二人身上落下薄薄一層,斯微望著他結實的背脊,沒有過多矯情,自然地爬到男人背上。
宋居安往上顛了顛人,確認不會掉下去,抬腳穩步前行。
地麵積雪不足一厘米,踩下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途中,誰也沒找話題,直到路過一家水果店,宋居安把人放下去,讓她在門口等著。
問過斯微的意思後,他進店挑了幾樣水果,快速結賬出門。
“我提吧。”
斯微接過袋子,再由宋居安背著,他走得很快很穩,不多時便進了小區。
雖然偶爾會被水果往胸脯撞上幾下,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他。
倒是斯微,為避免袋子撞到男人,在他背上調整了兩次姿勢。
為保持水果袋平衡,她挺胸伸著脖子堅持了半路,折騰到最後卻把自己累慘了,特別是胳膊和後頸,酸疼得厲害。
而距離單元樓還有段距離。
就在她愁苦不得時,耳邊傳來男人發啞的聲音:“別挺了,累就趴著。”
軟軟的觸感蹭來蹭去,蹭得他難受上火!
斯微無言以對,身體更為老實地俯下去,下巴搭在男人寬厚的肩膀上。
舒服了。
高大的男人,嬌弱的女人,一進樓就吸引了大爺大媽的眼光。
斯微忙拍拍男人肩頭,小聲道:“可以了,放我下來。”
宋居安很聽話地屈膝,放她下去。
腳接觸到地麵,斯微一手撐著男人的肩膀,站直時隱約感覺到,隔著大衣,手心下的肌肉猛縮了一下。
她沒來得及確認,電梯門開了,那對老夫妻先進去。
“上去坐坐吧。”斯微快速說了一句。
在她踏進電梯後,宋居安隨即跟進來。
她不說,他也會找理由上去。
電梯在27層停下,趁斯微找鑰匙時,宋居安順手拿過她手中的袋子,更方便她開門。
進屋開了燈,斯微脫下褂子就進廚房,安頓宋居安先坐會兒。
“你隨便做一點就好了,我不是很餓。”客廳裏傳過聲音。
斯微洗手的動作一滯,其實她也懶得做飯,索性下麵條將就一頓,又打了兩顆荷包蛋。
吃飯間,宋居安坐在她對麵,說道:“領導組織消防隊下鄉普及消防知識,明天出發。”
斯微淡淡嗯聲,接著又問:“去多久?”
“一天半,大約周六晚上能回來。”
隔了一會兒,斯微放下筷子:“今天不休假,你不會是特意來告訴我這個消息吧?”
宋居安盯著她,沉聲道:“雪下了兩天,作為朋友總得來看看你是不是行動不便,我剛好有空就來了。至於下鄉的事是順帶告訴你。”
短暫凝視,斯微移開眼,戳著剩餘不多的麵條,試探性地問:“你,是不是受傷了?”
她不敢正視他,仿佛這樣就能減輕心中的擔憂。
宋居安並沒有多意外,隻是黑眸複雜地看著她,早在樓下,她按住自己肩膀時,他就有了被識破的準備。
“上周末去救一名開車落水的司機,切割車骨架的時候,出了點小狀況。”他輕描淡寫地講述。
“以後,多注意安全。”太多的念頭,最後隻有資格說這一句。
宋居安應聲,快速結束這個話題。
室外,細碎的雪花從夜空飄落,沒有要停的意思。
洗碗時斯微才想起來,這會兒公交車停了,路麵容易打滑,打車回去又不太安全,環衛工人明早才會清掃街道的積雪。
就該冷漠點,不邀請他上來。
宋居安在陽台上接了通電話,是羅清強打來的,催他回去。
結束通話,他穿好大衣,準備離開。
斯微擦幹手從廚房出來,“我送你下去。”說著,她找來衣服穿上。
外麵怪冷的,本該拒絕,可私心裏卻默認接受了。
走到樓門口,冷風裹著雪花撲麵而來,斯微縮著脖子往領口鑽,宋居安餘光掃她一眼,勾了勾唇角。
等這陣強風過去,兩人走下台階,站在雪地裏相對。
“路上注意安全,回去給我發信息。”斯微很自然地說道,而後又補充一句:“有時間的話就發。”
宋居安衝她點頭,隨即腦中飛過一個念頭,隻是在看到她口中呼出的白色霧氣時,暫時作罷了。
“你也回去吧,走了。”
話落,他沒有再做停留,轉身朝著遠處走去。
一束束路燈,沿著雪地延伸向他腳下,一路照亮他的身影。
雪夜中,那道挺拔的身姿融在灰茫茫的雪霧中。
雪花繚繞的視線裏,他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路的盡頭。
斯微抱緊雙臂走回樓內,等電梯期間,腦子裏總會想起那晚,許禾言窩在沙發裏同她講的話。
愛,不應該全是理性驅使下的克製,至少要遵循心裏的聲音,不要試圖禁錮真實的心意,嚐試去坦誠相對,接受他的全部。
她害怕他的職業所帶來的危險性,可又何嚐不是因為這個職業給他帶來的改變,而深深被吸引著?
——
冬日的天,八點才見光,環衛工人早已回到工作崗位上,沿街清掃積雪,保證路麵暢行。
上午十點,宋居安帶了十多名隊員登上消防車,副隊長鄭植留隊。
市區到萍鄉得一個多小時車程,一路上這幫小子又開始閑扯。
全程無疑不是在圍繞,宋隊長戀情這一話題展開討論,鄭岩帶頭叫起了嫂子。
“我問你們,你們知道嫂子是誰嗎?”他神秘兮兮地拋餌。
其餘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搖頭。
大蔣撞他胳膊:“得了吧,搞得像你知道似的。”
“嘿?我就是知道!”鄭植挺直身板,驕傲道:“昨晚我撞見隊長十點鍾才回來,我跟他打招呼的時候,正好看見他給一人發短信,名字我都瞅見了。”
“看見又怎麽樣,你又不認識,興許還不是呢。”大蔣故意激他。
鄭植不服:“怎麽不認識,就夏天的時候,來咱們營地錄節目的一個姑娘,你們肯定對她有印象。”
隊員們來了興趣,連連問是誰。
鄭岩更得意了:“就是結訓那天,主動提出和人單挑還打贏的那女生,你們不熟,但我熟啊,她絕對是隊長的菜。”
眾人半信半疑。
“那你們說,要沒情況還能私下聯係?再說了,隊長罰咱們議論他是一回事,可他沒否認又是另一回事,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就是談戀愛了,八九不離十,那女生就是嫂子。”
他這一說,大夥都認同了。
鄭岩轉頭,得意地看大蔣:“服不服?”
大蔣說:“我服了,要不聽聽隊長這麽說?”
話落,對講機發出聲響:鄭岩,你小子情報收集能力這麽好,去做通訊兵吧。
鄭岩心肝一顫,居然陰我?
當即跟大蔣鬧了起來,還沒占到便宜,就被反剪在後車角落。
副駕上,宋居安端著對講機冷笑,這幫臭小子連嫂子都喊上了,身為隊長還不加把勁,使出渾身解數把人拿下來?這要讓人截胡了,他這臉麵可沒處擱。
或許是昨夜受了涼,清早起來,斯微渾身都提不起力氣,尤其是鼻子憋得人難受。
想到今天是周五,她忍了忍,帶藥去上班。
這天,周琛因為個人原因請假了,稿子上確定不了的地方,還得過問他的意思。
幾分鍾過去,一旁的小編輯看著屏幕上遲遲沒有回複的信息,長歎口氣。
“斯微,你知道主編究竟什麽情況嗎?”
斯微一愣,敲鍵盤的手頓住:“我也不清楚。”
同事的表情顯然不太相信,也沒有再追問,說了句“行吧”,埋頭幹別的去了。
中午,宋居安帶隊抵達萍鄉廣場,鄉長帶了幾個幹部迎接。
萍鄉多是留守的中老年人,人口雖然不多,可這兩年也是火災頻發區域,百分之七十是家用電器引起,歸根到底是民眾基礎知識薄弱。
做了簡單的介紹後,鄉長帶大家去吃飯,下午再組織開展講座。
鄭岩在前麵走,一邊和鄉長了解情況。
宋居安跟在隊伍後麵,觀察路邊的房屋結構,這片都是些磚瓦堆砌的老房子,萍鄉又地處偏僻,再過幾年也得拆了。
觀察完四周,宋居安不經意回頭看一眼,就見遠處停下一輛麵包車。
應該是跟在他們後麵來的,沒什麽值得留意的。
待廣場上的一幫人走遠,麵包車駕駛座上的男人取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接通後第一句是:“夫人,人我們跟到了。”
——
午飯,斯微選擇去樓上便利店吃。
然而,身體不舒服,吃什麽都是食不知味。
勉強吃了幾口,斯微百無聊賴地抬頭,撐著下顎俯瞰樓底。
馬路上的雪被清掃幹淨,堆在路邊樹根底部,仿佛恢複到了三天前的光景。
初雪過後,冷空氣持續蔓延,十字路口人潮匆匆,忙碌的一天還在繼續。
這時放在桌案上的手機震動起來,突兀的“嘟”聲,驚得斯微渾身一激靈。
周琛打來的,自然是為工作的事。
大致意思是說,他看過同事發的稿件,可以按他們的想法來。
斯微表示,會把他的話轉達給大家。
這通電話很快結束。
掛斷後,斯微總覺得耳朵裏嗡嗡作響,是由於剛才聽電話,那邊傳過的風聲引起的。
想來,周琛應該不是生病。
與此同時,周琛把手機放回兜裏,大步走近那家咖啡館。
門口的服務生替他開門,周琛頷首以示謝意。
室內開著空調,進去的那一刻,眼鏡片上迅速漫上一層哈氣,他嫻熟摘下放在口袋,眼光有目的地投向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