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同心結伴

很快出口被挖開,宋居安抱著人出去。

感覺到顛簸,斯微悠悠轉醒,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獨臉角有些濕潤。

她輕眨下眼,隱約看清了些。

宋居安抱著她走得很快,額角的汗混著臉上的黑灰,斷斷續續的往下淌,滑到下巴凝成滴水,落下去。

不明原因的,斯微強製讓自己努力仰著頭,不要輕易睡過去。

眼前的他沒有了往常的淡然沉著,同樣她也看得出來,此刻他咬緊了牙關,整個側臉緊繃著。

斯微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臉,隻是堅持到極限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她做這些,最後隻能疲憊地闔上雙眼。

救護車在路邊等候,宋居安把人送上擔架,一直守在這兒的周琛更是眼尖,三步並兩步朝這兒跑。

宋居安也發現了他,大老遠就感到不爽。

“這位隊長,你背上都滲出血了,必須得跟我們回去處理一下。”跟車的小護士講道。

這傷留在他身上早就麻木了,宋居安本想拒絕,轉眼看到那礙眼的家夥,索性答應了。

按照救援規定,每隊可以輪番搜救。

倒是他這兩天帶著人一刻不停地挖廢墟,現在暫時去處理下傷,雖然是有私心在內,不過也算不上違背職業信條。

宋居安登上救護車,車門關上時,周琛終於跑過來了,結果當然是撲了個空。

……

到醫院後,宋居安被帶去包紮,脫下上衣,背上的傷顯露而出。

旁邊的小護士見了都心驚肉跳,他的背脊大小多處劃傷,加上流汗又拖了太久,皮膚都磨破了,半張後背血水交融。

小護士內心是又驚又色,戴了口罩才遮住臉上的羞紅,又從置物架上取來消毒水,沾著棉花球一下下擦拭清理。

棉球觸到傷口時,宋居安身體不可自控的縮了一下,很快又放鬆下來。

下手的護士有點看呆了,手上動作盡量放輕。

宋居安則趴在**,接下來很長時間仿佛感受不到刺痛感。

進行到一半,才問:“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女孩,情況嚴重嗎?”

“她後肩和膝蓋上的傷口內有碎玻璃片和沙礫,又因為傷口感染發了高燒,但這些都還好處理,就是後腦勺上的傷要等CT結果出來才能下結論。”

宋居安不吭聲了,心頭像有團火焰,沉寂而熱烈的燃燒起來。

他不敢想象,今晚他沒有相信貝貝的判斷,假如不是那求救聲,是否與她就此錯過?

比這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自己居然會犯下如此嚴重的失誤,以至於在挖掘廢墟時,盡管手在顫抖,他都強忍著不敢有半分鬆懈。

那是一種想要彌補自己因輕率而犯錯的心情,前所未有。

“傷口清理好了,等下再包紮。”

護士的話打斷了紛亂的思緒,宋居安呼出口氣,坐起身看掛鍾上的時間。

現在是淩晨3點,這場救援在他這裏就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事實上,才剛剛開始。

救援工作刻不容緩,處理好傷口,宋居安搭上趕赴現場的救護車,繼續執行他的任務。

他很想見她,但在事故麵前,他首先是一個救援人員,其次才是要守護心愛之人的宋居安。

……

如同做了一場夢,醒來後沒有恐懼沒有黑暗,斯微幾番眨眼,終於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你醒了。”周琛提著暖水壺來到床邊。

“主編。”斯微一怔,“你怎麽在這兒?”

“你被困在裏麵,說到底我也有脫不了的幹係,哪能不來看你。”周琛笑中帶著慚愧。

斯微一時語塞,覺得這第二個人的存在,多少讓她有些憋悶,畢竟他們真不熟。

周琛以為她是被感動了,又說:“你不要有壓力,醫生也說你身邊需要人照顧。”

這回斯微更不知道要說什麽,隻好笑著道謝。

放下心裏那塊巨石,宋居安也沒有懈怠,反而加快了速度找幸存者。

救援最佳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已經過去,還有三百多人沒有下落。

華斯酒店規模很大,事發前餐飲廳聚集了不少人,隨著大樓崩塌,人人自危四下逃竄。

有的被挖出來,卻是一具屍體。

有的還有一口氣,當護士給他們戴上氧氣罩準備急救時,心電監測儀上的波形逐漸變弱,趨於平緩,到最後隻剩長鳴的“嘟”聲。

宋居安帶著隊員們立在旁邊,雙手都攥成了拳頭,眼看著屍身被蓋上白布,除了低頭默哀,根本無能為力。

送走這一個,又要投入到下一位幸存者的救援中。

正午時分,太陽最毒辣的時候到了,搜救犬吐著舌頭在廢墟上奔走,發現人類生命跡象就狂叫起來。

每天都在重複這樣的工作,每天都要麵對不同的困境、不同的死別,在這裏來不及感傷,唯有抓緊時間能救一個是一個。

鄭植擰開一瓶水,喝了兩口,摘下安全帽仰起臉,手舉著礦泉水瓶一股腦地倒下去,清涼的水瞬間衝下整張臉。

他閉著眼搖頭將水甩出,灼熱的陽光照進眼中,混沌的大腦跟著清醒不少。

休息片刻,鄭植和隊員們繼續搜索下一處,突然被人從後扯住。

“你受傷了。”許禾言言簡意賅,單手打開醫藥箱找消毒棉。

“下麵還有人要救。”鄭植說著開始抽手。

這次許禾言態度堅決,死死抓住他,眼神罕見的認真:“我速度很快,不會耽誤太久。”

“……”

鄭植一言不發地站著,看她動作輕緩地卷起他的袖口,用消毒棉擦拭他受傷的小臂,接著開始裹繃帶,一圈一圈繞下來形狀規整。

“救出被埋在廢墟中的人,是你的職責,而我的職責是…”

在固定最後一圈時,許禾言抬眸,“我要給每一個傷員處理傷口,不能讓他們倒下,無論是幸存者還是搜救員。”

自打認識以來,她還是第一回這麽一本正經。

看著那幾圈繃帶,鄭植淡淡地說謝。

許禾言幹巴巴的扯了下嘴角,“真要謝我,就考慮考慮我的話咯。”

“……”正經不過三秒,鄭植懶得探討這問題,“走了,你也注意安全。”

“等等!”許禾言攔上去。

“還有事?”

許禾言沒吱聲,下一秒那雙纖長漂亮的手就向他伸過來。

鄭植當即就要抬手摁住她的動作,結果那手卻落在頭頂的安全帽上。

看穿他的意圖,許禾言嬌俏一笑,邊替他擺正帽子邊說,“鄭隊長以為我要做什麽?”

鄭植犯囧,就那麽愣著任由她在那動作。

“好了。”許禾言後退一步,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視線下落恰好又和男人深邃黑沉的眸子對上。

她心頭一熱,脫口而出:“鄭隊長怎麽看都是我的菜,而且我覺得,我也一定是你的菜!”

惡俗!!

鄭植擰著眉打量她片刻,扭頭直接走了。

身後,許禾言眼尾上挑,目送他遠去,唇角的弧度越發擴大。

她就知道,此情此景鄭植沒工夫和自己掰扯,所以才趁機這麽調-戲他。

在愛情守則裏,關於女追男,就是他退一步你就進一步,直到對方無路可退。

醫院病房的小電視,每天都會轉播華斯酒店救援實況,陸續有人獲救,遇難者人數也在攀升。

事故發生的一周後,現場共計搜救出171人,死亡38人,有31人救出時已無生命體征,7人搶救無效死亡,還有162人被困。

公司報銷了此次住院的醫療費,病房也是單間,斯微修養了四天,除了頭偶爾會痛,其他部位的傷痛緩解不少。

這天晚上,周琛又來了,提著果籃鮮花,身上染了些酒氣。

他進門脫了外套又扯開領帶放到旁邊的**,斯微不動聲色的偏過頭。

不是因為看到異性此類舉動而感到害羞,就是單純的不自在。

周琛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今天和老師見了合作商,關於我們之前策劃的那個係列節目,首期主題定下來了。”

斯微點頭:“要寫什麽?”

“和這次華斯酒店坍塌有關。”

沒有純粹的初心,本質仍舊脫離不了熱點。

周琛找出一個橘子剝開,邊說,“還是以訪談為主要形式,拍攝地點是咱們書坊,老師會和每一期邀請的人展開對話,這一期對象是消防員,平台方要求每期有一個一小時的視頻,公司自有的渠道要再配文稿。”

橘皮剝落,他遞出去。

斯微接過:“那就得等搜救行動徹底結束以後,才能正式開始攝製。”說著,她把橘子又放到置物櫃角。

周琛眼睛一直盯著她的動作,見狀勾勾嘴角:“那時候你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可以指導你寫稿。”

斯微打了個哈欠,眯著眼點頭。

“你也累了,睡吧。”周琛起身來到床尾。

床緩緩放平,病房內關掉一半的燈,斯微拉著被子躺下。

本以為周琛會走,結果卻在一旁的床位坐下。

斯微有點奇怪:“這麽晚了,主編不回去嗎?”

夜色迷離,燈光昏黃。

周琛那雙眼睛裏,透著微醺的醉意,“我申請了陪床,放心有這個。”

他拉了拉簾子。

斯微蹙眉,直言:“第一,我們隻是同事關係,這樣太麻煩主編你了;第二,有異性睡在旁邊,我挺不自在的。”

不管麵對誰,隻要是必須要表明的心思,她絕不隱藏。

不過周琛並無半點尷尬,反而聲色柔和地說:“同事也可以是朋友,再說你是不放心我嗎?”

斯微剛想說是,可轉念又想到這麽做很容易破壞關係,她的確不喜歡複雜的交際,可人活著,就得懂人情世故。

特別是周琛目前沒有做出越線的舉動,各方衡量他也不會幹出點什麽,她這樣過分抵觸,倒顯得小人心。

沉吟半刻,斯微淡淡說:“沒有,那主編你也早點睡。”

周琛:“晚安!”

話落,斯微就換個姿勢摟著被子合眼,之後就聽到簾子“唰”地拉上,那頭窸窣的聲響持續片刻,病房內很快歸於靜謐。

睡前,斯微想起白天看到的新聞,又回想在廢墟中的一幕幕,心中忽然升起想要見一個人的念頭。

後半夜,睡意漸漸襲來……

與此同時,緊張的救援任務依舊在進行,宋居安帶人連挖了兩個多小時,隻為救出那名被三塊預製板壓住的青年男子。

他的頭被夾在兩塊水泥板中間,腰部以下被幾米厚的水泥板壓住,身子無法拉出來。

被埋在下麵太久,他的呼吸並不順暢,正如宋居安他們的救援工作不那麽順暢一樣,在挖掘過程中隻能互相鼓勵。

淩晨2點,境況越來越明朗。

“一、二、三……”被困者用微弱的聲音和宋居安他們齊聲打氣,眼看最後一塊障礙被千斤頂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