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終有苦盡甘來時
風雪不知摻雜著何處而起的雜音，倏忽之間宛如綿延悠長的樂曲，恍惚之間四周的雪地在刹那間被瞬間湧起數道雪花，無形的樂曲在婉轉之間仿佛化為數道乃至數百道尖銳的兵刃，沈夜現在雖無一技傍身，失去了丹田之後的他卻依舊可以依稀聽見摻雜在雪花之中的火光迸射聲，於是他稍稍地向著後方退去，似乎是不想讓那無形的“樂曲”傷及己身。
父親沈浪和邦汋的那位領頭人刹那間與雪花交織在一起，或許現在沈夜所看到的也是飄落在天空之中的雪花，又或許他也被這無形的繁雜“樂曲”所遮擋住了視線，在他的記憶之中，父親一直都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自從沈家落寞之後，親眼目睹了“背叛”的父親則要比之前更加的收斂，他隻想要帶著自己好好地在如今的一畝三分地內好好地生活，而沈夜也和父親一樣，他也隻是想要做一個普通人。
鐺——
尖銳的鳴嘯聲刹那間震破寰宇，倏忽之間，原本明朗的樂曲聲突然之間變換了它的節奏，沈夜的那雙清澈的眼眸之中劃過一絲流星，轉瞬即逝的光芒仿佛是將要斷裂的琴弦最後的倔強，啪嗒一聲，支撐著樂曲的最後一根琴弦突然之間斷裂，四周紛飛的雪花與那一刻突然之間匯聚於一處，仿佛聚集在一起的花朵，帶來紛飛的香氣的同時，四周因為雪花驟降的溫度又一次泛起了冰霜。
這是沈夜第一次見到父親的劍術，在他的印象中，父親真正拔劍的次數真的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唯一一次有印象的還是在自己十歲那年，父親在自己的眼前親手斬殺了一頭“乘氣”的妖獸，那也是沈夜到目前為止第一次真正的遇到傳說中的妖獸。
這一次，是他第二次見到父親的劍。
甚至他都沒有怎麽看清楚，隻消四周的雪花紛飛，麵前的那些身穿黑衣之人直接被震**而出，無形的劍影好似他從未領略過的音符以及名器一般，在他父親的手中肆意地飛舞著。沈夜並不是很能理解所謂劍術的精髓，因為從小父親讓他修煉的劍術到現在他都沒有記住口訣，不是因為天賦的問題，而是他實在不願意打打殺殺。
劍光依舊在不停地飛舞著，沈夜隻覺得自己的眼睛和身體上仿佛突然之間劃過幾道無形的海浪，那層層迭起的海浪此刻依舊在不斷地翻湧著，一浪高過一浪，仿佛一頭洶湧的怪物一般，突然自沉睡之中蘇醒一般，沒有了玄黃真氣的沈夜，甚至都無法看清自己父親的動作，他隻能依稀辨別那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那一道身影是屬於自己的父親。
錚——
鐵器的嗡鳴聲撥開了那漫天雪霧的一角，沈夜伸出手擋在自己的眼前，麵前從縫隙之中看到那依舊僵持不下的兩道影子，刹那之間，紛飛的雪花飄落在四麵八方，層層跌宕而起的浪花向外吐著白沫，似乎要將這片雪夜一口吞噬下去。
咚！
但是浪花似乎失敗了，翻湧著的白沫突然之間戛然而止，嗡鳴的劍光似乎隱約之間出現了斷層，緊接著紛飛的雪花在一次層層疊加在一起，倏忽而起的雪浪在一次鋪滿在浪花的麵前。沈夜似乎也感受不到剛才浪花的翻湧，他的眼前隻能依稀地看到被聚集在一起的雪花鋪滿的天空。
沈夜的心突然沉了一下，他自然知曉父親的實力，即便如今的沈家早已經落寞，父親也沒有了當初龍淵的加持，但是真正的劍術從來都不是仰仗的名劍！
噗嗤！
白色的雪霧倏忽之間在沈夜的眼前閃爍了一下，那一劍似乎有些快，沈夜幾乎沒有捕捉到它，雪花之中的黑影似乎也跟著那團白色稍稍地閃爍了一下，紛飛著的雪花發出嗡鳴，隨即便是一閃而過的繁雜。
沈夜張了張嘴，他此刻才明白眼前的這些邦汋之人是一名真正正正的“萬法”強者，但是當他明白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自己的聲音終究還是太遲了：“父親，小心！那是他的元素力！”他看到了白色的雪霧在他的麵前攤開內裏的紅色，那是沈夜見過的色彩，也是沈夜目前最不想看到的顏色，翻飛的紅色刹那間吐露出來，似乎慢慢地將雪霧的白色吞噬殆盡，一閃而過的黑影宛如夜色之下曇花一現的流星一般，沈夜想要去伸手，但是他發覺自己的速度終究還是太慢了。
雪霧所形成的元素最終吞噬了浪花的色彩，而翻飛而出的紅色也突然之間穿越了浪花，在那劍下慢慢地攤開，仿佛在雪夜盛開的花朵一般，鮮豔且明亮。
邦汋的黑衣人重新矗立在沈夜的麵前，而在沈夜的身下……則是剛剛戰敗的父親，以及父親死死握住的長劍。
“……沈家主的劍法果然精妙絕倫，在下已經見識過了。若不是在下使用了少許元素力，恐怕在劍術方麵吾已經輸了，不過沈家主不用擔心，家主身上的傷勢吾自然有辦法救治。”
懷中的沈浪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些黑衣人的真實實力，今日也算是真正的見識了一番，即便自身的劍術如何的精妙絕倫，在絕對的元素力麵前，一切都隻是空談。他的身體依舊在慢慢顫抖，如同身體表麵附著了一層冰霜一般，倏忽滾落在身體兩側。
沈夜做夢都不會知道，一直以來強大的父親竟然會在劍術方麵敗於人手。
“邦汋的劍法……果然變化萬千，能夠和元素力融合的如此完美，恐怕……這也是你們那位魁首的功勞吧？”
為首的黑衣人點了點頭，邦汋如今的劍法都要仰仗於魁首大人的天賦以及教導，但這一次更多的則是要仰仗於自身的元素力，否則單論劍術的話，恐怕在場之人沒有人是沈浪的對手。
咳咳！
沈浪猛然之間咳嗽了一下，直接在沈夜的懷中吐出了一大口的鮮血，身上附著的那層冰霜也在此刻慢慢的消失，凝結而成的冰華倏忽抖落而下，泛起一層一層的光亮。既然知道自己因為什麽而戰敗，沈浪的心裏也沒有任何的遺憾：“雖然是我敗了……但是龍淵……我絕對不會交給你們！”
沈夜的表情則是顯得十分的平靜，或許在他的心裏已經預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龍淵作為沈家當初的“命脈”，如今失去了一切的沈家，自然也沒有任何實力再保護龍淵。
“沈家主，你的傷勢如果沒有在下幫你治療的話，恐怕不用多久您就會死去。這是我們和魁首大人都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魁首大人一直都在念叨著您，說您是一個很好的長輩，之前也對大人有過悉心的教導。”
沈浪隻是咧了咧嘴，冷笑道：“教導……我沈家沒有他那樣的叛逆之人，如果他真的想要龍淵的話……你們可以讓他親自來麵對我！或者，你們就在這裏殺了我！”
邦汋的這些人似乎對沈浪依舊存在畏懼之心，隻因魁首大人之前的一番話，讓他們務必要對沈家主“以禮相待”。
“沈家主，龍淵貴為這世間之寶，吾等自然不會摧毀它，而魁首大人的目的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將龍淵的威名響徹整片東萊州，吾等絕對沒有任何的惡意。”
沈浪自然明白龍淵如今在這些人的眼裏究竟意味著什麽，曾經有沈家持有龍淵，這些宵小之輩無人敢來逾越，但是如今沈家已經成為了過去，而過去的這些宵小之輩自然也不會放棄龍淵這個香餑餑。
過去沈家的“天才”沈夜……如今也已經成為了人盡皆知的廢物，沒有了玄黃真氣，這輩子或許隻能是一個普通人，而且現在沈家也隻剩下了他們父子二人，龍淵這等奇物自然是有能力者得之。
“我說了，想要龍淵……你們可以跨過我的屍體，我沈家……還沒有誰是怕死的懦夫！”
沈夜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他知道父親一直自恃的驕傲，不允許他向任何人低頭臣服，但是如今父親的性命也已經岌岌可危，而他如今也隻是一個廢人，麵對一群萬法強者，他們父子二人根本沒有能力與之抗衡。
於是，沈夜緩緩地站起身來，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他的性格，當然，他也不可能白白地送了自己的性命。一向知道自己兒子性格的他慌亂地抬起頭看向了自己的兒子：“阿夜，你要做什麽！不……不要！”
沈浪抬起的手又因為身體的劇痛突然放了下來，他捂著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裏很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
沈夜沒有說什麽，隻是站到了那些黑衣人的麵前，然後恭敬地行禮道：“鄙人沈夜，是曾經沈家的大公子，跟你們魁首大人……也算是結實。”
“吾等早已聽聞過沈公子的大名，曾經沈家唯一擁有‘月華’之人，也是沈家最為年輕的修真者，即便是魁首大人如今也一直在時常念叨您，如今吾等得以榮見尊顏，的確是三生有幸。”
沈夜直接無視了眼前之人的阿諛奉承之詞，因為這樣的詞語他從小就已經耳濡目染，不以為意。他那平靜的臉色稍稍地有了略微的起伏：“龍淵是當初家父送於在下的成人禮物，這幾年一直都是在下的佩劍，但如今在下也隻是一介凡人，再無任何使用龍淵的力量，與其想這樣白白地荒廢龍淵的威名，倒不如讓它令歸明主。”
沈浪雖然知道沈夜會如此做，但按照他的性格，他還是忍不住地大喊道：“阿夜，你到底在做什麽！那是沈家的寶物，你為什麽……”
沈夜隻是瞥了一眼自己的父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時他們父子二人的身份和地位，如今的局麵，即便父親有再多的驕傲，頃刻之間都能化為烏有，可以說是他們父子二人的生命都被緊握在他人的手裏，沈夜不會去做送死的事情。
一把劍可以換來父子二人的生命，何樂而不為，既然這把劍有太多的人想要得到，那就讓他們去爭好了。
“沈公子既然能夠這樣想，吾等自然會以禮相待！”
沈夜也沒有太多的廢話，直接轉過身去回到了自己的屋內，而一直躲在屋子裏的樺葉此刻也不明白公子的用意，直接衝過來抓住了沈夜的手：“公子！你到底怎麽了？龍淵可是家主送給你的，你真的要……”
樺葉的話還沒有說完，沈夜直接擺開了他的手，徑直地拿起了自己屋內的龍淵，這把劍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出鞘過了，失去了玄黃真氣的沈夜早已經無法讓龍淵再次出鞘。
沈夜意猶未盡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龍淵，這把劍如今在他的手中早已經蒙塵許久，或許……是該讓它重見天日了。
“既然它是父親送給我的，那我如何處置它，就是我的事情了吧？”
樺葉一臉崩潰地站在一旁，他不知道一向看重自己尊嚴的公子為什麽會變成如今的這樣，但是他在心裏一直都在相信著自己的公子。
沈夜將手中的龍淵交到了邦汋的人的手上，甚至他都沒有任何的猶豫：“我希望按照約定，治好我父親的傷勢！”
為首的黑衣人直接將剛才欲要送給他們父子二人的禮物，那一瓶洗髓丹和兩瓶通絡丹，放到現在其中的任何一瓶都要被另外的勢力爭搶。
“通絡丹可以治好沈家主的傷勢，還請沈公子安心，另外這枚洗髓丹可以治好公子的傷勢，這也是魁首大人的一點心意。”
沈夜表麵上收下了這份禮物，但是洗髓丹在他的心裏卻是沒有勾起任何的一絲波瀾。如果不是為了父親，他當場便可以將手中的丹藥甩在這群人的麵前。
“回去告訴你們那位魁首大人‘天降大任於斯人，終有苦盡甘來時。’還請他以後能多多善待龍淵。”沈夜的表情十分的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平靜的可怕。即便是久經沙場的邦汋等人，也無法從他那平靜的外表下窺探出他的真心。
“吾等記住了！”
領頭的黑衣人收起了手中的龍淵，自稱“邦汋”的等人此行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他們最後看了一眼麵前的沈夜，隨即那群黑衣人才徹底消失在了雪地之上，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了卻無痕，即便是漫天的白色也無法留下他們的痕跡，雪花摻雜著剛才陡然消失的樂曲，又再一次歸於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