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春和蘆玉兒回到三江城是第三天的下午。船家要回夷城,張滿春就對船老大說:你們一定要在三江城住一夜才成。這三江城雖是小城,但什麽都有的。再說我也給你們開了現錢,或不上岸去醉他一場。船老大卻說,我就是要上岸去喝酒你也該下船了呀。張滿春說,我還真不得這時就下去。實話說吧,天不黑定我還下去不得。船老大再也沒說什麽。

張滿春背著蘆玉兒下船是天黑以後。這時的三江城裏隻有少量的燈火在閃爍。而那河街更是死氣沉沉的,隻有一兩個窗口零星地灑下幾縷寡淡的紅光,拂照著那四尺來寬的青石板街道。張滿春背著蘆玉兒從碼頭走到河街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背回了一個女人。要是讓人知道,他的計劃就可能會落空。如果是那樣他是誰也對不住了,包括他自己。所以,他必須得小心翼翼地將蘆玉兒背進河街的一個弄堂,而且還要不動聲色地安頓好她。眼下她不僅僅是一個遭了劫難的漂亮女人,更重要的是她已經和自己完全捆在了一起。她要是再出什麽差錯,他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還要背上一屁股債務。

到了門邊,張滿春將蘆玉兒放下,蘆玉兒兩腿無力,她必須將兩條胳膊緊緊摟著張滿春的脖子。張滿春說,你站穩了,我要開門了。這時蘆玉兒點了下頭。就在這一刹那,蘆玉兒眼前卻突然亮晃起來。她一眼就瞧見了她家的那座老宅院,她還看見她娘站在天井邊在向她輕輕招手。蘆玉兒趕緊對張滿春說,我好高興,我看見我娘了。她在向我招手呢。張滿春捂著她的嘴巴說,你瞎說什麽呀。這是三江城的老河街,你娘她還在上河口呢。蘆玉兒卻肯定地說,我真的是看見她了,你怎麽就不相信我呢。張滿春沒接話,他打開了門上的那把老銅鎖,攔腰一把就將蘆玉兒摟進了裏屋。張滿春就說,玉兒,再不要說這些瞎話了。隻有丟了魂將要死的人才隔山隔水讓人看見的。你願意你娘這樣子麽?蘆玉兒望著張滿春擺了擺頭。張滿春一麵收拾房間一麵就想,這真是怪事一樁。那個住在那破院子裏的端莊女人,真的就能看到我把她寶貝女兒給找回來了?不然蘆玉兒憑什麽就說她看到她娘了。這不是丟了魂又是什麽?張滿春不敢往下想了。但他不希望那個可憐的女人出啥事。

張滿春回三江城後的若幹天,他幾乎沒怎麽出門。他也聽說了鮮叫花子經常到和祥軒去找事。和祥軒商號上下也是在按張滿春和黎老板商量好的方案在做,隻要他們來鬧事就關門大吉。

這些日,張滿春的主要精力是給蘆玉兒療養。他到藥店買回了一匝匝金銀花藤和三七花、丹參等中藥材,用一口大鍋煮成湯藥,再將那滾燙的湯藥盛在一隻大腳盆裏,盆裏再放上一隻小板凳。蘆玉兒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要對她幹啥了。她知道他接下來就要來脫自己的衣褲了。在整個河口,也可以說是整個三江城裏城外,幾乎沒有哪個女人不知道,要祛除女人體內的毒疾,就要用藥蒸出汗。要出汗就必須要脫光衣服赤身**地去上蒸台。隻有那樣才算是真正的出汗。它能讓一個剛生過孩子的女人恢複元氣。蘆玉兒就想,眼前的這個男人還真是個細心的好男人。自己雖沒有生過娃兒,但那場劫難卻比生娃娃還要慘得多了。那條要命的大黃鱔哧溜一下的就鑽進下麵去了。那種撕脹崩裂的疼痛有多少人能挺得住。蘆玉兒後來不得不承認,春樓裏的那些姐妹也是實在受不了這等孽罪才不得不答應去接客的。她要是再次被人捆上床板,她也鐵定是忍受不住了。在春樓裏,又有哪個女人最終沒走上這條道?既是這樣,我在這個有恩於自己的大男人麵前又有什麽可以掩藏的呢?就憑他大老遠冒死把自己救回來,這就等於是自己再生了一回,本就應該死心塌地跟定他了。再說母親不是也有托付嗎。

張滿春將沸滾的湯藥舀進了那隻大腳盆以後,正愁要怎麽樣說服蘆玉兒寬衣解帶時,他抬頭一看,蘆玉兒已白團團地端坐在**了。張滿春全身一緊,他一眼就瞧見了她左乳上的那枚紅銅錢,鮮亮活躍。他又聯想起了那一方靜靜的老院子。張滿春問,你能這樣麵對我呀?蘆玉兒正對他說,能。我第一眼就認定你了。張滿春什麽話也不用說了,他上前就抱起她輕輕放在腳盆裏的小板凳上,並將她的兩隻腳擱在盆沿上。張滿春隨後又抱來了一床大被子,將蘆玉兒團團圍在腳盆上,頭臉也不露出來。

半個時辰後,張滿春輕輕揭開棉被,卻讓他嚇了一跳。蘆玉兒已暈過去了,她的頭低垂在胸前,全身泛起了一層粉紅。張滿春慌忙將她抱起放回到**。張滿春用手觸摸她的鼻翼,發現沒有任何動靜。張滿春一急就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深深地歎了口氣。正當他擔心這女人會不會活過來時,一聲長長的呼吸讓張滿春欣喜若狂。他當即俯下身去用臉在蘆玉兒臉頰上蹭了一下說,你這女人,真把我給嚇死了。蘆玉兒卻說,我睡了一個好覺。我從來就沒有這麽睡沉過。你猜我又夢見誰了?張滿春說,你娘。蘆玉兒說,不對。是我爹。他也同意把我許配給你了。他還說你為這事還給了他兩塊大洋呢!張滿春一聽這話脊背上都來了汗。他趕緊說,你的夢很靈的。是的,我給了他兩塊銀元。不過,那是我還他的賬,與這事無關。蘆玉兒說,不管怎樣你給他錢了。他才不會分說有關還是無關。張滿春說,你太了解他了,一點不假。

奇跡是幾天以後發生的。張滿春為蘆玉兒這樣圍蒸了好幾次還是沒見多大成效,張滿春就對她說,看來還是力道不足。蘆玉兒驚恐地說,你該不會把我架到灶台上去蒸吧?張滿春說,你要是想病好就得試一試看。蘆玉兒此時是不得不聽他擺布了。

那一次,張滿春就把蘆玉兒架在大鍋上蒸了大半個時辰。蘆玉兒在被子裏實在是忍受不住了,她猛一下就掀開了棉被,大聲嚷道,你要把我蒸熟了吃呀?張滿春先是看到了一團芳香的白霧騰騰而起。再看蘆玉兒通體紅潤地坐在灶台上。左胸上的那枚銅錢卻紅得發亮。張滿春前去抱她,蘆玉兒就摟緊他的脖頸一口咬住。張滿春把她平放在**。慢慢地,他就開始把玩那枚發亮的銅錢,他悄然走進了那一座帶有參香味兒的天井院落裏,那裏的天井卻透出了一片湖藍色的天空。張滿春就在這片天底下,見識了另一種耕耘的喜悅,蘆玉兒是那樣的自然溫婉。

張滿春和蘆玉兒整整睡了一個下午。蘆玉兒先醒了,她對張滿春說,我下麵知道疼了。張滿春立即坐起身來說,啥呀,我掐你一下。他果真就輕輕掐了一下她的大腿根子,蘆玉兒就本能地扇了他一記耳光,並叫喊說,你要真掐呀。張滿春卻快活地說,是的,我真掐了又怎樣。從此以後,蘆玉兒就能下地走路了。她的臉上也漸漸有了些紅潤的亮色。張滿春知道下一步他要幹什麽了。那天,他把蘆玉兒叫進裏屋,就對她說,我把你找回來還有另一個意圖,你不要怕,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我了結了這事就等於是了結了你的事。蘆玉兒很不安,她說,莫非你要為我去跟那些個地痞去鬥個死活。張滿春說,實話說吧,不光為你,也是為我自己。我不把他們那幫子鬥下去我就在這三江城、甚至在整個河口都呆不下去了。蘆玉兒說,你鬥不過他們的。你看看,他們在三江城誰人敢惹。張滿春說,我心意已決。不過,他們還不知道我的底氣。你就在家好好待著。有那麽一天,我會帶一個人回來見你的。隻要他來了,就大局已定了。蘆玉兒隻是直直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江湖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