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日期：2007/2/8。時間：淩晨1點整。地點：半月碼頭。
宋名英的奧迪車停在了街道的一個角落，他熄火，坐在車裏環顧了一下四周，周圍鴉雀無聲，一片漆黑，隻有遠處一排排白色燈光照射在碼頭的港口，燈光下，是霧氣彌漫的海岸邊。他摸了摸別在腰帶上的六四式手槍，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寒冷潮濕的空氣吸入肺裏，使宋名英不禁咳嗽了一聲。他緩步走向碼頭的港口。到了港口的盡頭，宋名英停下腳步，他等在那裏，靜候凶手的到來。
就在這時，宋名英突然看到前麵漆黑的黑暗之中閃現出一個人影，人影漸漸從黑暗中走出，走向宋名英所在的方向。白色的燈光打在那個人的身上，隻見那人從上到下一身黑衣，雙手也戴著黑色膠皮手套，臉上戴著一個鬼麵具。
那個人停住了腳步，站住不動，和宋名英麵對麵的僵持著。許久，宋名英開口了：“把麵具摘下來吧，我想，我已經知道背後的那張臉了。”
麵具的嘴角微微扭動，似乎是在笑。那個人站了一會兒，然後用右手摘下了頭上的麵具。一張英俊颯爽的臉出現在宋名英的麵前。宋名英心想，果然是他。
“宋隊長，現在一切都沒有隱藏了，你想問什麽就問吧，這之後，應該再沒有機會了。”
“為什麽要殺人？你的動機是什麽？”
“刺激。因為我覺得很好玩。”
“這就是你的動機？你殺人隻是為了尋求刺激？隻因為好玩，像遊戲？”
出乎意料的，那個人卻搖搖頭，他說道：“你知道我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裏成長嗎？你知道我的童年是怎麽度過的嗎？”
宋名英沒有答話，那個人繼續說了下去：“我10歲那年，母親絕症去世。父親沒過多久就再娶。可他娶的是一個隻愛他的錢而根本不愛他這個人的一個女人。結婚之後，父親拚命的工作，掙來的錢就為了養活那個天天在家什麽也不幹的女人。可她卻從來沒有為父親做過什麽。她經常打我，罵我是個小王八蛋，我的童年幾乎是在校園排擠和回家挨打之中度過的。你知道這種度日如年的生活有多灰暗嗎？而這些事情，父親都不知道。”那個人自嘲般的輕笑一聲，接著說：“最後，父親終於弄不來錢了。而那個女人，她想都沒想直接就甩了父親。父親備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恢複往日的生機。8年後，父親因為腦血栓也死了。隻剩下我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這不代表你就能殺人放火吧？”
“是不能。可是人總得有發泄的渠道吧？我的辦法就是殺人，殺死這些女人，在她們死之前折磨她們，讓她們充分感受什麽叫痛苦，最後勒死她們。”他頓了頓，又說：“你是怎麽發現我的？”
“劉振遇襲案，這是整個案件唯一的突破點。知道劉振參加專案組隻有我們警方人員，而劉振第一次出現在朝陽分局是在分局那天舉行的碰頭會上。那天很多警察都參加了會議，每個人都發了言。所以我確定凶手是朝陽分局內部的人，而且他一定參加了那天的碰頭會。後來回想，會上每個人的發言都在情理之中，唯獨你的發言，其中蘊含著深意。再加上屍體身上的塗鴉，我終於將這一切都連在了一起，得出了真凶不是尹紹濱的答案。”
“很精彩，宋隊長，我知道你一定會推理出所有真相的。”
“不，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陷害尹紹濱？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你們之間肯定存在某種媒介聯係。是不是遊戲？”
“對，他嘛，隻是個網蟲而已，成天不務正業，不是在家打遊戲就是網吧打遊戲。我和他是在遊戲中認識的，後來也一起打打遊戲。再後來通過聊天發現我們在同一座城市，接著就在現實裏見了麵，算是泛泛之交吧。直到我玩了《黑色洛城》這款遊戲，有了殺人的念頭，而真是天助我也，恰好尹紹濱也接觸過該遊戲，我才覺得這個人可以加以利用。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查到遊戲的購買者名單，從而查到尹紹濱的名字。所以我在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將所有凶案嫁禍到他身上。後來，一切正如我的預料。我在自己租的一間房子裏約他見麵，那棟房子是我很久以前租下的，但我一直沒有去住，隻是定期按月交付房租。當我想到殺人犯罪的時候，我決定在計劃的最後可以利用這個住處。我在那裏見到了尹紹濱，他就像往常一樣，說著一些令人費解的話語，深深沉迷在遊戲世界中。然後我毫不費力將他殺死，把現場偽裝成了自殺，把作案的凶器留在了那裏。最後這一係列連環殺人案就會以尹紹濱的自殺悔罪告終。已死的屍體，懺悔的自白，還有無可辯駁的物證，一切都會順理成章，就算有人懷疑，也說不出什麽。隻是……”凶手欲言又止。
宋名英接過了話：“隻是你還不想就這麽結束，對吧？因為這樣的結局，對你來說，其實很沒意思。”
“非常正確。”
“你一定特想解脫吧？”宋名英問了凶手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凶手卻並沒有感到奇怪，他點點頭說：“所以我主動約你見麵，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好吧，我現在已經來了。之後呢？你知道我不能給你戴上手銬，我沒有證據，我抓不住你。”
凶手又點點頭：“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這也才是整個遊戲的終章。”“你現在已經來了，那麽你開啟了第二和第三種選擇。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兩種選擇是什麽。”“第一種，你開槍打死我，這樣你可以讓我不再逍遙法外，你也對得起自己的警官證。第二種，你放掉我，那麽我會消失的無影無蹤，你再也找不到我。你會背著這個包袱過一輩子。”
凶手的話讓宋名英再次陷入了矛盾與糾結。作為一個警察，該怎麽去選擇呢？兩條路看起來都不好，可是卻隻能選其一。宋名英不得不再次佩服眼前這個凶手的智慧，他真是算計到了每一步。宋名英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沼澤，而他已經越陷越深，無法掙脫。冥冥之中，他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怎麽樣，快選吧，我隻給你5分鍾的時間。時間一到，我就走人。”凶手下了限時令。
宋名英飛快地抽出腰帶上的六四式手槍，他舉槍對準了凶手：“你殺了三個人，她們都是無辜的女孩，我不能讓你就這麽走了！”
“這就是你的選擇？很好，動手吧！”凶手拍著胸脯喊道。他絲毫沒有畏懼，絲毫沒有退縮。
宋名英這時才意識到，他已經掉入了凶手的陷阱，旋入一個黑暗的深淵。因為眼前的這個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宋名英雙手舉著槍，此刻他的內心正在激烈的掙紮。放了他？你會背負一生的愧疚。打死他？你會踏入一個不見底的深淵。到底該怎麽做？不行！不能讓他逃掉！宋名英推開了手槍的保險，他的右手食指緊緊壓住槍的扳機。
隻要一槍，沒有愧疚，沒有自責。隻要一槍，陷入深淵，走向毀滅……
“時間到。很遺憾你的選擇令我失望，再見，宋隊長。”凶手說完轉身離去。
就在那個身影漸入黑暗的時候，砰的一聲響劃破了寂靜的夜空。人影想轉過身，可是他沒了力氣，撲通倒下了。槍管冒出了一陣硝煙。宋名英還保持著舉槍的姿勢，他兩眼盯著前方，似乎愣住了。
他終於還是做出了那個決定，而這卻也正中凶手的下懷。凶手雖然已經死了，可是遊戲還沒有結束。宋名英的心裏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境地。
他終於放下了舉著的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呼出。他定了定神，然後走向地上的那個人影。微暗的燈光下，那張臉的表情令宋名英感到一陣的背脊發涼，那竟然是一張詭異的笑臉！宋名英趕忙逃離了現場，走進了黑暗，在漆黑中，他看到了自己停在街邊的奧迪車。他趕緊坐進車裏，打火啟動，車子駛向了另一片未知……
半月碼頭上，隻剩下了一具屍體。那是真正的圓月殺手的屍體，他就是“1.24連環殺人案”的真凶，他就是在鼓樓分局門口襲擊劉振抓走周雅倩的案犯，他就是那個戴著麵具在北城神出鬼沒的殺手。而他，其實隻是一名警察，一個普通的民警。他的名字，叫鄒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