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日期：2007/2/7。地點：北城朝陽公安分局刑警大隊長宋名英家。

“1.24連環殺人案”告破了，案子結束了。網上的討論仍舊很火熱，但警局裏已經沒有多少警察再提這個事了。北城朝陽公安分局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常，似乎每個警察都找回了案件發生前的那個工作狀態，他們都在忙著下一個案子，調解著一些民事糾紛，所有人好像都快遺忘這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唯獨一個人——朝陽分局隊長宋名英。他已經三天沒有來上班了，他向局裏請了5天的假，理由是辦案太累，疲勞過度，需要休養，現在還在家裏歇著。

其實，宋名英根本沒有累，他隻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東西。現在正在自己的家中苦苦思索，他在想，關於“1.24連環殺人案”的真相，到底要不要告訴戴局。可是告訴了戴局長，又怎麽樣呢？一無來由，二無證據，光知道是誰，一個人名？完全沒法翻案。宋名英心裏明白，這個案子走到這一步，要想再推翻重來，基本不可能。因為凶手已經算好了每一步棋。可他真的能背著這個包袱繼續工作嗎？眼下，他做不到。所以他請了5天假，把自己關在家裏，茶不思飯不想。這些天來，宋名英消瘦了很多。

宋名英深深歎了口氣，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矮桌上有一包軟裝中華牌的香煙，那是他從局裏的一個同事那裏要來的。20支一盒的香煙，他已經吸掉了9支。桌上還放著一壺熱茶，卻早已經涼掉，杯子裏還有淡綠色的茶水。電視機關著，屋子裏一片靜寂。

宋名英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剛想點上一陣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動作，他把煙和打火機放在桌上，往門的方向走。

他打開門，一個穿著一身綠製服戴著個帽子身材偏瘦的年輕小夥子出現在他的麵前，小夥子說道：“請問您是……我看看……宋名英嗎？”小夥子拿出一個信封，看了看上麵的收信人信息。宋名英點點頭，回道：“我就是宋名英。”“這裏有一封給您的掛號信，您簽收一下。”提到掛號信這三個字，宋名英感到渾身一陣戰栗，他鎮定了一下精神，用手接過投遞員的筆在一個單子上簽了自己的名字。小夥子把一個牛皮紙的信封交給了宋名英。宋名英卻問道：“你是郵局的信差？我住的這棟小區有信箱，為什麽不放進信箱裏？”小夥子看了一下宋名英，然後笑著說：“是這樣，寄信人委托我們郵局，一定要把信親自交到收信人的手中，為此還給了我們一筆小費呢。我想，這裏邊一定是很珍貴的東西。”宋名英來回打量著信封，他注意到，這個信封所用的牛皮紙和北城朝陽分局收到的凶手挑釁警方的匿名信用紙一模一樣，一股不祥的預感在他的心中升起。

投遞員離開了，宋名英關上房門，拿著信走回客廳，坐到沙發上。他拿出桌子底下的壁紙刀，用小刀裁開了信封，一張紙掉在地上，他拾了起來，用手將其打開，信的全文如下：

致朝陽分局刑警大隊長宋名英：

你好，宋隊長。我本來是要銷聲匿跡了，可是我卻又覺得這樣有點太不夠意思。所以，我給你一次機會。我想，你現在應該正在愁眉苦展吧。聽好了，2月8日淩晨1點，半月碼頭的港口見，遲到不候。你一定在好奇我為什麽不消失的無影無蹤，反而還來找你主動要求見麵？我告訴你，宋隊長，我欣賞你是條漢子，所以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可以選擇不來，這樣的話我就會永遠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現在擺在你麵前的有三條路，第二條第三條我暫且不說，因為這要等你做了第一條路的選擇才能揭開。我現在告訴你第一條路，這條路的抉擇很簡單，就兩個。

第一種決定：你不來赴約，那麽我就會逃之夭夭。

第二種決定：你來赴約，那麽咱們將會繼續周旋。

衡量一下利弊吧，我不會強迫你，沒有人強迫你，一切的選擇權現在都在你自己的手中。你隻有不到十個小時的時間去想了，好好琢磨吧。

哦對了，我隻要你一個人來，你要是敢帶別人來，你再也不會見到我。

圓月殺手，敬上。

讀完了信，宋名英感到渾身都僵住了，他是真沒想到凶手居然還敢挑釁，而且這次直接把信寄到了他的家，還約他出來見麵。可見凶手對宋名英的了解有多深。宋名英看了看信紙，同樣的A4紙，同樣的電腦打印字體。還是那個狗雜種，他果然沒有落網。宋名英心想。但宋名英隱隱覺得，結束一切的時候快到了。現在完全看他怎麽選擇了。他的內心既矛盾又糾結，凶手的做法無疑是給愁苦的他送了一個台階，上還是不上，就看宋名英自己了。

如果不上，那麽凶手會逃掉，宋名英會背負這個真相一輩子，直到退休老去的那一天，也許到那一天他都不能說出這個真相。如果上，那麽他會麵對未知與危險，前方的路究竟有多險惡，沒人知道。

可是要他放下這一切回去老老實實的工作，他真做不到。宋名英點上了那根之前沒抽的煙，淡藍色的煙霧繚繞在屋子裏。宋名英單手撐頭在沙發靠背上沉思。5分鍾過去了，他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18點01分。也就是傍晚6點01分。牆上的掛鍾也是如此。外麵已是華燈初上，昏黃的燈光灑落在街道上，外麵霧氣彌漫，北城這些天都有很濃的霧霾，天氣寒冷，風很刺骨。他摁滅了香煙，又看了看手機的聯係人，那上麵有很多朝陽分局的同事電話，其中也包括戴局長的。

宋名英呆在溫暖的屋子裏，他對著手機的聯係人一欄發愣，最終，他按了返回鍵，手機又回到了最初的界麵。他關上手機，把它放在自己的口袋裏。他終於做出了那個決定：不找任何人，就按照凶手的所說的，單槍匹馬去赴會。

而他即將麵臨的，是一個黑暗無底的深淵，這是一條永遠走不到盡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