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的路上隻有我和你1

4—1那是屬於我的私有財產

七天的澳洲之旅很快結束,一行人懷著依依不舍的心情踏上了歸途。

薑黎把林媛買給項霆的衣服留在了澳洲。那天遊艇上發生的意外,讓薑黎更堅信了林媛絕對是個不簡單的人物。薑黎不得不佩服林媛的心機。男人天生就懷有一種保護弱小的心態,更何況項霆還是一個極有風度的男人。林媛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在項霆麵前總是展露出一副不勝嬌弱的姿態。薑黎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麽強勁的敵手,不知道她接下來還會弄出其他什麽花樣來。

回到工作崗位,大家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一時間無法定下心來工作。然而,正如“海誠”的訓誡所說:“時間如生命”,再怎麽不想工作也得收回心思盡快調整好狀態,因為時間如生命一樣寶貴,浪費時間就是虛耗生命。

一大早,“海誠”先後給“宇瀚”發來了兩個函件,恰巧兩個消息,一好一壞。然而,有了後麵這條壞消息,前麵那條好消息簡直就是拿來消遣人的。

好消息是“黃金海岸”項目的規劃批文已經拿到手了。

說起來,這份批文也算來之不易。

之前已有明文規定了不許再建獨門獨戶的單體別墅,要建隻能建聯體式別墅,即幾棟別墅拚在一起。令“宇瀚”頭疼的是,“海誠”偏偏不願按規定辦事,聲稱:“隻有想不到的沒有辦不到的”。他們嫌聯體式別墅過於小氣,要求“宇瀚”務必想方設法做成氣派豪華的單體院落。

甲方一句話說得輕巧,可急壞了設計師們。他們日日討論研究,夜夜冥思苦想,為了滿足甲方的要求不知掉了多少根頭發,死了多少個腦細胞。最後,項霆經過反反複複地琢磨推敲,終於設計出了兩全其美的疊加式別墅。每一棟別墅由南北兩戶組成,兩個朝向的住戶互不幹擾,分別擁有獨立的院落。既滿足了甲方的要求,也能使規劃報建通過的勝算變大,相當於打了一個擦邊球。造型和使用上跟單體差不多,但卻不是獨門獨戶,嚴格來說不算違規。

批文下來,大家明顯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深深佩服項霆的靈活應變能力。可惜好景不長,沒能興奮幾分鍾,就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隨之而來的壞消息是,“海誠”的高層們考慮再三,決定取消多層住宅,隻建別墅和高層住宅。一個決定又讓這張規劃批文轉瞬之間成了一張廢紙。然而,這豈止是一張紙那麽簡單,這可是設計師們廢寢忘食辛苦奮戰半個多月的勞動成果,其中凝結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可是,誰讓甲方是上帝呢,除了按照他們的要求修改別無辦法。因為重做方案要耽誤進度,所以甲方限定的交圖時間非常緊。為了爭分奪秒,設計師們推掉了那些客套的飯局。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誰還有精神去應付那套虛與委蛇。

項霆作為方案主創者自然是最忙的一個,通宵加班已成了家常便飯。可“海誠”仍舊不放心,每天派了人過來,名為交流,實為監督。林媛作為該項目的甲方設計部負責人,不由分說地挑起了重任。私心裏,她也為獲得了跟項霆朝夕共處的機會而暗自高興。

項霆因為忙碌減少了跟薑黎在一起的時間。臨近交圖的幾天,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辦公室裏,幾乎足不出戶。這時候,林媛最喜歡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麵,可以近距離毫不避諱地觀賞著心上人。都說工作中的男人最有魅力,正在認真勾勒草圖的項霆更是對女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的周身似乎散發出一股巨大的磁場,將林媛的目光牢牢吸住,讓她逐漸陷入無法自拔的深淵。她不隻一次看著他幻想,如果這個男人是她的該有多好。為了實現這個願望,她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幾日不見項霆,薑黎分外地想念他。她總是擔心他沒有好好吃飯,煙又抽得太多。

這天晚上,她恰好有空,於是在家裏熬了一鍋雞湯,然後用保溫壺盛了去公司找他。

住得近就有這個好處,薑黎沒走多久就到了。他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她直接推開門進去,裏麵開著燈卻沒有人。桌麵被淩亂的硫酸紙,鉛筆和各色馬克筆鋪滿。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煙灰缸裏堆滿了煙頭和煙灰,地上還散落著幾張被風吹落的圖紙。

薑黎搖著頭歎了口氣,猜想他可能是去吃飯了。她把保溫壺放下,蹲下身拾起圖紙放到桌麵上壓好,再把煙灰缸裏的煙頭倒掉。她想幫他把這幾天換下的衣服帶回去洗,於是又進了辦公室附屬的休息套間。

床邊的凳子上果然放了幾件換下的衣服,就連**的被子枕頭也沒來得及整理。項霆的生活習慣向來整潔,從沒這麽邋遢過。看來這個項目真把他折騰慘了,薑黎越想越覺得心疼,忍不住低聲詛咒萬惡的甲方幾句。

她把衣服全都裝進袋子,接著走到床前動手整理枕頭被子。就在她把枕頭拿起來拍打時,一個不明物體忽然被帶到了地上,發出的亮光還晃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好奇地彎下腰撿起那個物體,卻驚訝地發現竟然是一枚鑽石耳釘。她的手頓時像被針紮似的縮了一下,那枚異常閃亮的耳釘自她指間滑落,再次墜地。

他的**怎麽會有女人的耳釘?薑黎疑惑地蹙起了眉,不安的情緒迅速在心裏擴散。她低下頭來仔細審視手中的枕頭,立刻看到那上麵沾了幾根卷曲的長發。她隻聽到大腦裏嗡的一聲響,然後慢慢被震驚和憤怒填滿。

薑黎忽然覺得心情異常煩躁,隻想快點找到項霆,仿佛隻有見到他才能夠安心。

她走出辦公室,到附近的辦公區轉了一圈,此時正是吃飯時間,整個辦公區裏一個人都沒有。她還在猶豫是多等一會還是直接回家,就聽到臨近的小會議室裏隱約傳來笑聲。因為聲音很低,所以聽起來有一種分外曖昧的感覺。

薑黎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上,並開始劇烈跳動,她竭力按耐住急迫的心理,放輕腳步慢慢地走過去,仿佛那裏正有一個驚天的秘密在等待她的挖掘。每一步都極輕極慢,生怕驚動了會議室裏的人,然而隻有她自己清楚,這腳步其實有多沉重,短短幾米的距離像是永遠也走不完。

但是再慢的步伐也有走完的時候,她終於站在了敞開的會議室門前,然後,兩個緊挨在一起的背影就這麽清晰完整地進入了她的視線。薑黎深呼一口氣,目光微微偏移,看到距他們不遠的桌麵上擺著兩份未吃完的盒飯。真是兩個敬業的人,飯還沒吃完就開始討論問題。

她的嘴角牽扯了一抹苦笑,不由將目光重新定格在剛剛那個讓她措手不及的畫麵。隻見項霆在一張紙上塗塗畫畫,給林媛講解著問題。而林媛則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地小聲發表一兩句意見。從薑黎的角度看去,他們的鬢際完全貼在了一起,顯得格外親密。

薑黎刻意忽略那種曖昧的氣氛,在心裏說服自己,他們隻是在為工作交流而已,不要往歪處想,要相信項霆。她猶豫再三,決定還是不打擾他們。她極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離開,隻有略顯虛浮的腳步微微泄露了心底的猶疑和不安。

方案室趕圖期間,薑黎沒再找過項霆。她覺得自己或許潛意識裏也在回避,怕再碰見什麽令人心寒的場景,她自認心髒還沒強大到可以承受接二連三的刺激。

一個星期後,在方案室同仁們的齊心努力下,經過調整修改的規劃報建圖得以按時完成。

項霆發覺已經將近一周沒聯係薑黎,於是事情一結束就給她打了電話。兩人約好晚上一起吃飯。

晚上吃飯時,項霆雖然很疲乏卻依然感覺到了薑黎情緒上的委靡。她沒像以往那樣熱心地同他探討剛做好的方案,也沒把堆積了好幾天的知心話一股腦的倒給他。直到吃完飯坐進車裏,她也並沒有像從前那樣幫他輕柔地按摩太陽穴。她隻是以手托腮安靜的坐著,似乎陷入了沉思。

項霆見狀也不急於發動車子,將車窗搖下,點了一根香煙。一秒鍾,五秒鍾,十秒鍾……她始終沒有側過身來阻攔。就這樣默默地抽完了一根煙,項霆終於揉著眉心開口:“你有心事?”

其實薑黎並沒有走神,她之所以沒有阻止他吸煙,是因為她在車裏聞到了某種讓她反感的味道,極需要煙味來將它掩蓋掉。

薑黎曾經跟林媛同房,所以她對這個味道並不陌生,那是安娜蘇的一款名為“戀愛洋娃娃”的女士香水,甜美的花果香調。諷刺的是,安娜蘇這個牌子也是薑黎的最愛,隻不過她用的是“許願精靈”,清新的花果香調。沒想到除了男人,她們在香水的喜好上也驚人的雷同。世界上那麽多香水牌子,她們偏偏都選擇了同一款。

“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不開心?”項霆抓住她的手問。

薑黎任他握著手,卻將頭偏向窗外不看他:“林媛坐過你的車?”

聲音很輕,但他還是聽到了。在這樣敏感的時刻,錯過任何語言都是危險的訊號。

他一手繞過她的脖子,覆上她的臉,略微施力讓她轉過頭來看著他,“你是為這個不高興?她經常跟我們一起熬夜加班,有時候待太晚了我順路送她回家。”

薑黎望住他的眼神不帶任何溫度,語氣也是一樣的冰冷:“太晚了你就可以讓她睡你的床?”

項霆的眉心迅速聚攏,略帶疑惑地盯住她:“你說什麽?”

“難道不是嗎?”

項霆仔細想了想,露出恍然的表情,“哦,她在這邊通宵過幾次,有一次肚子疼得厲害,借我的休息室躺了一會,你別胡思亂想。”

聽了他的解釋,薑黎感到釋然了許多,但是心裏仍然有點不平,她習慣性地去抓自己常抱的絨毛小熊,卻隻摸到了一隻。小熊本來是一對,一隻藍色,一隻粉色。現在卻隻有那隻粉色的孤零零地坐在後座上。

“那隻藍色的呢?”薑黎心裏突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藍色的是公熊,她平常總是把它當成項霆,所以更偏愛那隻。

項霆轉身伸長了手從後座把那隻粉色的拿過來遞給她:“抱這隻不是一樣。”

薑黎不滿地逼問:“我問你那隻藍色的呢,是不是給林媛了?”

“我再給你買一隻。”他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你怎麽能讓她拿走我的東西?”薑黎避開他的手,臉上寫滿了失望。

“那不過是個玩具。”

“如果她下次問我要你呢?我是不是也該大方的送給她?”

她那驚痛的表情讓項霆的心猛然一震,他將她拉入懷裏安撫道:“放心,不會的。”

薑黎依偎在他的胸口,歎了口氣:“項霆,我沒你想的那麽大方,有時候我很小氣。你要記得,你是我的私有財產,不要給其他女人有機可趁。”

他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撫摸著她柔軟的頭發:“知道了。”

4—2我問我自己到底在懷疑些什麽

第二天,項霆考慮了一下還是給林媛打了個電話。這個電話無疑給林媛帶來了極大的驚喜。她正愁事情忙完又要等上好些天才能見到他,沒想到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項總有什麽吩咐?”

電話那頭的聲音顯得十分愉悅,項霆不覺輕皺了下眉,不想再製造更多的誤會,於是他直接切入主題:“打擾了,有點小事想麻煩你。我車上有隻藍色的玩具小熊請問你有沒看到?”

林媛這才想起,那天坐他的車順手就把一隻藍色的絨毛小熊抱在手裏,因為越抱越暖非常舒服,下車時竟順手抱走忘記歸還了。

“不好意思,那天走得太急被我抱回家了,要不等會下班我給你送過去?”

“不用了,你幾點下班,我過去取。”

“也行啊。”林媛頓了一下又忍不住試探地開起玩笑:“這個小熊是不是有什麽特殊意義?”

項霆毫不避諱地答:“我女朋友很喜歡。”

林媛驀然收起了笑臉,一支手不自然地絞著電話線。原本因接到電話激發的喜悅全都消失怠盡。聰明人都能領悟到,他這個電話的真正含義不僅是問她要回一隻玩具熊這麽簡單,更重要的是在委婉地提醒她,他已心有所屬,請她別再癡心妄想。

這樣的難堪讓林媛的臉色變了又變,還沒待她緩過勁來,低沉的男聲又再度響起:“那就這麽說定了,林工能否說個地址,下班後我去找你。”

兩人約好了下班後項霆開車到她住的地方去取。

薑黎從洗手間出來,一眼就看到胡凜正好走進了前廳,她沒做多想第一反應便是快步走入離她最近的打印室。

她麵向窗外站了好半會,大致算了算時間,覺得應該不會碰到了,才準備出去。不料轉身的刹那,卻對上了胡凜複雜難懂的眼神。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打印室的門口,臉上毫無表情。

他什麽時候也開始玩深沉了?薑黎竭力笑得自然,“這麽巧?”

胡凜卻沒笑,難得嚴肅地冷著聲道:“討厭我就直說,不用躲得這麽明顯。”

從澳洲回來她就極力避免與他碰麵,讓他每每想到就覺胸悶難當。

薑黎聽了心裏有些難受,急忙微低了頭否認:“沒有啊。”

“你要是嫌我煩,我也不會不識趣。”胸口再度泛起悶痛,胡凜壓抑著情緒繼續說:“我們好歹一起長大的,何必搞得跟仇人似的。”

薑黎心裏的難過在不斷地加深。“你別亂想,我沒躲你。我說了,隻要你願意,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

“哦,怎樣才算最好的朋友?”他的聲音一改之前的沉重,竟含了幾分戲謔。

薑黎抬眼一瞧,發現他臉上的陰霾果然已經散去,掛回了慣常的笑容。她輕籲口氣,心情從穀底飄了上來:“快去忙你的吧,胡經理,別在這耍嘴皮子了。”

“我就愛耍嘴皮怎麽了,見了‘好朋友’閑扯幾句不行?平時約你敘舊,你又不肯出來。”他還特意加重了“好朋友”這幾個字的語氣。“你嘴上拿我當朋友,實際上把我當狼來防。其實大可不必,我沒那麽死心眼。實話告訴你,我今晚還約了一個美眉見麵的。”

“什麽美眉?”薑黎將信將疑。

這就是在墨爾本時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對她訴說他不會愛過就算的人?都說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男人又何嚐不是?都說女人的心如海底針,讓人猜不透摸不著,男人又何嚐不是?她有點糊塗了,分辨不出他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從來就沒真正弄懂過這隻善變“狐狸”的真實想法。

“網上認識的美眉啊,覺得挺聊得來的,沒事約出來見個麵,看看有沒發展機會。”

“你身邊那麽多美女,幹嗎要找一個不認識的?”

“兔子不吃窩邊草你沒聽過?”

“萬一不是美女呢?”

“是美女還是恐龍見了就知道了。先這樣,不聊了,晚上我給你匯報情況。”他痞痞地衝她眨了下眼,然後瀟灑地離去。

薑黎幡然失笑,要是能跟他永遠保持朋友知己的關係那就最好了。

下班的路上,開著車的項霆留意到薑黎一路都在不亦樂乎地跟人通著短信,你來我往的,發了一條又一條。不知收到的信息上有什麽令人捧腹的內容,她的臉上一直掛著明媚的笑容,不時還會發出一兩句愉悅的笑聲。

停車等紅燈的空擋,項霆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龐,好奇地望向她的手機:“看什麽這麽高興?”

薑黎恰好發完一條短信,見他湊了過來,便道:“沒什麽,一個朋友,跟我描述他見網友的遭遇。”

綠燈亮起,項霆重新坐直身體繼續開車。薑黎忽然發覺這不是回家的路,於是問他:“我們去哪啊?”

“先去拿點東西。”

車子駛過他們不常去的街道,拐過幾個路口,最後停在一個陌生的小區入口。

薑黎透過車窗疑惑地張望著,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車子跟前。怎麽是她?薑黎感到詫異莫名,正要說話,就聽項霆先道了句:“等我一下。”他隨即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在明亮的燈光照射下,薑黎清楚地看到項霆正從林媛手裏接過一隻藍色的玩具小熊。原來他是來幫她要回那隻小熊。霎時間,薑黎的心裏被一種叫做“感動”的情緒填滿。讓他這樣一個向來極有紳士風度的人開口去問一名女士拿回東西一定很為難吧。她覺得既慚愧又高興,矛盾的情緒在心裏交織。

項霆接過小熊向對方道了謝,快速又回到了車上。

林媛快步走到車邊,隔著項霆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薑黎搖手打招呼。

薑黎望著下巴微昂,笑得高深莫測的林媛,沒來由地竟打了個寒戰。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林媛那副挑釁的神情好似在告訴她:“等著瞧,好戲在後頭!”

4—3想開體諒我已經習慣

“黃金海岸”項目修改後重新報建的規劃批文很快就下來了,“海誠”為了獎勵“宇瀚”的辦事效率高,特意利用周末邀請設計師們去鄰郊的度假村泡溫泉。

周六下午,一行人乘車來到了度假村,辦理入住手續之後便各自去找樂子。有的人去打球健身,有的人去享受SPA按摩,也有人直奔溫泉。項霆則帶著薑黎去度假區裏的水庫釣魚。

有一點薑黎很佩服項霆,那就是他在專心做一件事,例如釣魚或思考問題的時候,常常可以穩如泰山地連續靜坐好幾個小時,換了是她就做不到。

此時,才在巍然不動的項霆身旁坐了一個小時,薑黎就忍不住哈欠連連。

“想睡就睡吧。”項霆注視著水麵對她說。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那醇厚低沉的嗓音仿佛具有催眠效果一樣,薑黎很快就靠在他的肩頭昏昏睡去。

項霆偏頭愛寵地蹭了蹭她柔軟的發頂,思緒不知不覺又跳到了那一年的情景。

同樣也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難得悠閑地坐在學校後山的湖邊釣魚。

從小到大,釣魚一直是他最大的愛好之一,隻要有時間有心情,他就會帶上魚杆尋找合適的靜謐之地坐上半天,去享受垂釣的樂趣。尤其是大五這一年課業相對輕鬆,他幾乎每周都能抽出一天時間到學校附近的湖泊釣魚。

這次出來,沿途經過的地方有不少學生坐在岸邊寫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比較寧靜的地方棲身。安頓下來後,他把魚竿拋入湖裏,很快就進入了狀態。由於太過凝神專注,他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何時多了個人,直到魚鉤再次拋出時掛住了一個物體。

項霆皺眉回過頭,驚詫地看到一個同樣簇著眉的女生。她坐在離他不遠的一張小凳子上,膝蓋上支著個畫板,而他的魚鉤就恰好鉤在了她的畫板上。項霆認出她正是之前那位有過三麵之緣的女生。

他站起來準備過去拔回魚鉤,女生卻已先一步將魚鉤摘了下來,並拍了拍胸口對他說:“師傅,你把我嚇了一跳。”

師傅?項霆揚了揚眉,這稱呼真有喜感。但隨即又想到自己此刻正頭戴草帽、卷著褲腳,看起來的確像個大叔樣的人物。而且他的臉背著光,也難怪她會辨認不清。

前幾次見到她都是一副好脾氣的乖巧模樣,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會不會也有生氣發飆的時候。於是,他故意壓低聲線佯裝挑釁:“你活該,地方那麽大,誰讓你坐在我後頭?”

他默默地觀察她,發現她的神色慢慢起了一些變化,顯出幾分薄怒,可最後卻還是深吸幾口氣平靜下來,試圖跟他講道理:“師傅,我不是要跟你計較,不過你這個動作真的很危險,萬一鉤到人眼睛可不是鬧著玩的。麻煩你下次拋鉤前先留意一下周圍可以嗎?”

他不動聲色,雙眼隱藏在帽簷下靜靜地注視她。

她看了他幾眼就沒再說話了,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畫上,但瞬間又像是遇到了什麽重大的難題,瞪著畫板的上方懊惱地咬住了唇。他猜測可能是魚鉤破壞了她的畫,走過去一看,果不其然。

雖然不是有意,但他畢竟也有責任。“讓我看看。”他不由分說從她手中拿過畫板,打量片刻後蹲了下來,撿起擱在調色盤上的細號畫筆沾了顏色在刮壞的地方細細地填補。不一會兒,他抬起頭來問她:“你看看現在好點了嗎?”

她的神色還處於極度驚訝之中,隻知道木然地點了點頭。

項霆覺得她的表情很有意思,把畫板遞回給她,徑自站起來走回原處。

過了好幾分鍾,她後知後覺的聲音才從身後傳來:“剛才對不起哦,還有,那個,謝謝你!”

這點舉手之勞就讓她把罪魁禍首當成了感激對象?還真是個宅心仁厚的小姑娘。他搖了搖頭,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釣魚上。

接下來,兩人各自相安無事,互不幹擾。

那是他畢業前最後一次看到薑黎。

畢業後,他進了一家大型國有設計院。國有企業工資不高,但勝在有很多擁有豐富經驗的高級工程師,可以向他們學到不少東西,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國企。上班的餘暇,他會做些私活賺點外快。有時碰上自己一個人做不完的項目,就會回學校找師弟們幫下手。也是在那時候,他又重新遇到了薑黎。

薑黎輕輕挪了一下頭部,這細微的動靜打斷了項霆的回憶。他低下頭去看她,鼻間聞到淡淡的茉莉清香。自從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無意間鉤到她的畫板,他的心裏便漸漸多出了一塊柔軟的角落。每次跟她偎在一起釣魚,就覺得特別的安寧,仿佛可以一直這樣相依到地老天荒。

有些事也該定下來了。某個想法在他心裏快速成形,他萬分期待那一刻她驚喜的樣子。

薑黎醒來時看到小桶裏已經有幾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佩服地望著他:“收獲不小嘛。”

項霆抿唇不語,心裏想著,最大的收獲就是釣到了你這條小美人魚。

晚飯過後,他們牽著手前往溫泉區。

薑黎興致盎然地說:“還是晚上泡溫泉比較有情調,最好池子裏隻有我們兩個。”

項霆卻不解風情道:“那幹脆在房間裏泡浴缸算了。”

薑黎遞給他一記白眼。

她換好衣服從更衣室裏出來時,看到身穿浴袍的項霆已等在了溫泉的入口,修長挺拔的身影半隱在夜色中。她微笑著朝他奔去,到了近處才發現站在他身側的林媛。薑黎的眉眼立時閃過一絲不悅。

林媛穿了件黑色的連體泳衣,沒有穿浴袍,隻在腰際圍了條大浴巾。一眼看去並不覺得暴露,但低胸的設計卻恰到好處的將她豐滿的胸形襯托出來。胸前那道深深的溝壑總在有意無意的**視線,引人暇思。

“真巧啊,你們也喜歡晚上泡湯?”林媛主動跟薑黎打著招呼。

薑黎笑了笑,在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真是冤家路窄,怎麽就那麽巧,她也選擇了這個時間過來。每次遇見林媛,她總預感到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如果早知道林媛會來,她真的寧願在房間裏泡浴缸。

薑黎雙手挽上項霆的手臂對他說:“走吧。”

項霆對林媛點了個頭道:“那我們先走一步,林工請自便。”

這個度假村的溫泉區頗為有名,占地麵積廣闊,共分布著幾十種大大小小、功效各異的池子,每三個池子組成一個小園子,園內又分別用人造山石和樹叢分隔成幾個獨立的空間。假山上掛著許多光線暗淡的迷你燈,借著昏黃的燈光可看出園林設計的獨特和巧妙。

他們隨便尋了處無人的池子坐進去,閉上眼將頭靠在由形狀不規則的石頭砌成的池子邊緣。空氣中飄散著清新自然的檸檬香氣,他們頓覺身心舒暢,肢體完全放鬆下來。薑黎靜靜坐了一會,覺得腦後的石頭有些硌人,於是挪到項霆身邊,倚進他的懷裏。他眼睛未睜,張開雙臂環住了她。兩個人在輕煙彌漫中享受難得的靜謐。

這樣的溫馨寧靜沒有維持太久,很快就有一名不速之客闖入破壞了氣氛。

薑黎和項霆聽到聲音同時睜開了眼,看到林媛解下腰上的浴巾,款步踏入池中。薑黎悶悶不樂地坐直了身體,項霆也微簇起眉。

林媛將他們的表情看在眼裏,快速解釋道:“是不是打擾你們了?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剛剛有個問題忘了跟項總說,我怕回頭又給忘了,再占用你們一點時間,很快就好。”

說完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她就走到項霆身旁坐下跟他攀談起來。薑黎隻得坐在一旁聽他們聊方案修改的事情。

過了好半晌,薑黎見他們的談話還沒有停下的勢頭,便按捺不住起身:“你們慢聊,我去試一下其他池子。”

她從檸檬池裏出來,生怕項霆像上回一樣找不到她,又怕林媛玩什麽花樣,不敢走得太遠,隻去了離這裏最近的當歸池。

薑黎獨自一人坐在池子裏鬱悶難當,就知道遇到林媛準沒好事,好好的二人世界就這麽被她給攪和了。她的心機也著實非比尋常,懂得利用公事來糾纏項霆,叫他無法脫身。

等待的時間裏,薑黎又去附近嚐試了牛奶池、貴妃池和人參池。最後在玫瑰池落腳時,她已經徹底接受了現實。果然是“泡湯”,一個浪漫的夜晚就這樣泡湯了。

在玫瑰花沁人心脾的香味中,她盡力收斂心神,閉上眼去享受泉水的洗禮。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一疊花瓣紛紛落在她的發梢、臉頰和肩頭。緊接著,一對溫熱的唇覆了上來,在她的臉和頸間留連。她仍舊閉著眼,略帶不滿地問:“談完了?”

項霆頓了一下,搭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又繼續唇上的動作。

薑黎被他吻得意亂情迷之際不禁睜開了眼抱他更緊,可是忽然間,她的視線越過項霆的肩膀正對上對麵池裏一雙幽怨的眼。她被那雙眼盯得極不自在,於是推著項霆隱入了旁邊有枝葉遮擋的地方。薑黎再透過枝葉縫隙往那個方向瞧時,已找不到剛才的那個身影。她輕籲了口氣,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意。

兩個人在假山樹叢的掩護下親昵地擁吻低語。雖然時間很短暫,但終究沒辜負這良辰美景。夜色深濃時,他們盡興而歸。

泡溫泉跟劇烈運動一樣消耗不少能量。從園子裏出來,他們都有點饑腸轆轆的感覺,於是商量著去吃點消夜。然而還沒走出溫泉區,就被路邊傳來的爭執聲吸引了注意力。他們不約而同地往爭執處看去,這一看,又讓薑黎的心情瞬間跌到了穀底。短短兩個小時,四次狹路相逢。她開始相信,有些事注定躲不過。

這次上演的又是什麽樣的戲碼?薑黎站在路邊仔細觀看,原來是貌美性感的女郎正在被一名醉漢騷擾,兩個人拉拉扯扯的,醉漢被她的反抗激怒,眼看著就要動手打人。這時身旁的項霆終於看不下去了,朝著那兩個人大步走去。薑黎心頭一緊,她看著他走到那兩個人中間,擋在了林媛身前。

“英雄救美”的一幕出現了,本該是最精彩的橋段,薑黎卻覺得興趣頓失。她不想再看下去,悻悻地轉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走在路上,想著剛才的一幕,她忍不住笑了出來。有人經過被她的笑聲嚇了一跳,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居然還笑得出來。這真是一個生動的夜晚,情緒好象在坐過山車,一會從低到高,一會又從高到低。她知道項霆並沒有做錯,可心裏還是禁不住有種受傷的感覺。

她心不在焉地沿著僻靜的小路往下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人跡罕至處。此時距溫泉區閉園時間已近,多數路燈都已熄掉,隻餘少量的地燈。

眼前光線變得微弱,薑黎才回過神來。她咋然抬頭,隻覺四周黑壓壓的樹木仿佛化身為了凶猛的怪獸,紛紛向她伸出猙獰的惡爪。她不由心下一驚,不敢再往前走,急急忙忙地轉身打算按原路返回。才低頭狂奔了幾步,就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項霆伸出手來扶穩她,皺著眉沉聲道:“怎麽一聲不吭就到處亂跑,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

薑黎聽出了他的焦慮,卻隻是冷淡地說:“你不是要保護她嗎?”

項霆聞言兩道濃眉簇得更緊:“別說氣話,下次別再任性了,發生意外可不是鬧著玩的。”

薑黎還是第一次聽到項霆用“任性”這個詞來形容她,本來就覺委屈的心更是撲通一下如墮冰河,頓時從頭冷到了腳。她動了動唇,終於沒有發出聲音。

那天晚上,薑黎躺在**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不斷深呼吸提醒著自己,下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被林媛左右情緒。她越是介意,林媛就會越得意,千萬千萬不能讓對方如願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