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攀高枝的學問

早晨，王迪書躲在市體委後門斜對過的巷口前，等著那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他滿意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整個行頭。土星子、土點子，都恰到好處地貼在他的皮鞋和褲腿上。讓人一看，就知道這人是從農村的土路上趕來的，再看看自行車，也是土裏八嘰的，自行車捎架上還捎著一雞皮袋子土豆。從這人、這車、這土豆的外表看，任何人都會認為他是從鄉下來的，而且是從很遠的鄉下來的。

“哐啷！”體委的後大門，這個多年都沒有打開過的門突然響了一下。緊接著，滴進油的大鐵鎖“叭”的一聲，開了。市委書記陳以桐的哥哥激動地把兩包“籃河”牌香煙塞進了看門老人的手裏：“麻煩你了。”在看門老人說著“不麻煩”的話並往外推兩包煙的當兒，大嫂“哐哐哐哐”打開了門。

大家一擁而出，左顧右盼，看今天這大運究竟能碰到誰的頭上？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陣自行車鈴聲，王迪書騎著自行車過來了。王迪書見這麽多人圍了上來，像受了驚一樣，那車子也就不聽王迪書使喚了，左右搖擺了幾下，“哐”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大哥大嫂忙架起了王迪書：“莫怕，我們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王迪書看看大哥大嫂，再看看老太太和田婷玉，這些人都是滿臉的善意：“那你們攔我的車子幹什麽？”

老太太說：“師傅，這裏說話不方便，請到家裏說。”

“那好吧。”王迪書走到一邊把褲腿上的土拍打了幾下，跟著推自行車的大哥走進了體委後大門。

“哐哐哐哐……”，大門關上了，“哐啷”一聲，上了鎖。

王迪書一驚：“你們要幹什麽？”

“王主席！”胡金娥笑了：“王主席，請到家坐坐吧。”

“是胡大姐？”

“這是我母親，這是大哥大嫂，這是小玉。”胡金娥朝打開的樓口鐵門伸手：“王主席，不好意思，請到家裏坐吧。”

王迪書這才像放心了似的走進了鐵門，還幫大哥大嫂把老太太連人帶車抬上了三樓。

進了客廳門，客廳裏獻著兩副盤，大茶幾上放著蠟燭、香、衣服等物。

“這是…”王迪書裝出啥也不懂的樣子問胡金娥：“胡大姐，這是？”

“先坐吧。”老太太說：“先喝水，我們慢慢說。”

“媽，這位是市文聯的王主席。”胡金娥說：“我們黨校和文聯搞過合作，所以，我們認識。”

“好，好，認識好呀。喝水、喝水，王主席呀，你這是從哪裏來呀？”老太太很是滿意這個王迪書。

“大媽，我回家看我媽去了。”王迪書撒謊不打底稿子：“我媽想見我，我去了，來的時候非讓我捎上一袋子土豆。不捎吧，她會生氣，我隻好就捎上了。”

“你媽身體好不好？”老太太問：“為啥不帶她到城裏來？”

“我媽還幹農活呢！她不想到城裏來，我弟弟弟媳對我媽孝順得很。”

“太好了！”老太太聽到這些話，高興地說了這句大家以為王迪書聽不懂的話。

“什麽太好了？”

“王主席，你有小車，為什麽不坐？”胡金娥也很滿意兒子馬上要認的這個幹爹：“另外，為什麽這麽早回來了？”

“胡大姐，市上是給我配了小車，可是，那是公家的車，我不能公車私用。這麽早回來是怕上班遲到了。”

“你是頭，遲到一次半次的，沒啥關係吧？”胡金娥問。

“正因為我是頭，所以，我不能遲到！”王迪書說的很堅決。

老太太高興地說：“好，你這做法跟我家兒子一樣，……”

胡金娥怕老太太把市委書記說出來，打斷了她的話：“媽，時間差不多了。”……

在隔壁的房間裏，市委書記把客廳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用手機撥通了胡金娥的電話：“你過來一下。”

胡金娥見丈夫悠然自得地抽著煙，就知道丈夫對王迪書這個人是滿意的。

“都聽清楚了吧？”胡金娥問：“怎麽樣？”

“還行。”陳以桐說：“不錯，像個共產黨員。忘了問你，他知道你丈夫是誰嗎？”

“不知道。”

“好！我這就放心了。”

陳以桐走進客廳時，見王迪書麵朝裏和大哥忙活，就朝老太太、田婷玉擺擺手，輕輕地走出了客廳。在走廊，他對胡金娥說：“我去上班，給他說說，今天這事兒別對人講。”

“知道了。”胡金娥問他：“你的身份告訴他嗎？”

“順其自然，先別告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