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死狙擊

夜,死一般的沉寂,月色撩人。溫婉的月光如縷如紗,柔柔地潑灑在林間和枝頭,影影綽綽,偶有微風拂過,枝梢便悄無聲息地隨風搖曳,甚是妙曼。

迷死人的初夏之夜!如果不是該死的毒販,此情此景,真該輕歌一曲。

潛伏在草叢中的杜超緊據手中的八五狙擊步槍,輕輕地來回微調著槍口,八倍光學瞄準鏡裏,泛紅的影像像年代久遠的影片,在無聲中緩緩地流動。

目標隨時都有可能會出現,狙擊手杜超不敢有片刻分神,他已經以這樣不變的姿勢,保持了六個多小時。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還要等待多久。

被杜超和他的戰友肖克鎖定的是兩百米開外的那條被護林人和伐木工人踩出的簡易山路,這也是那夥亡命之徒的必經之路。

這是一個窮凶極惡,盤踞北美某國與金三角數十年,足跡遍布全世界的國際黑惡團夥,國際刑警組織早在十年前就將他們的首領列為世界十大毒梟之一。這個團夥組織龐大、行動詭秘,武器裝備精良,擁有數百名來自東亞、北美甚至歐洲的雇傭兵。

跟一般的專職製毒與販毒的組織不同,這個集團分工明確,幾乎無惡不作。在美洲和亞洲製販毒品,在歐非拉走私軍火、倒賣文物與人體器官。而他們的人蛇組織的足跡更是遍布全世界。國際刑警組織手頭掌握的不完全名單顯示,這個黑惡集團的成員,不包括短期雇傭兵在內,就已經接近千人!

就是這麽強悍的國際黑惡勢力,也不敢輕易觸犯我大中華的天威。蓋因五年前,他們的亞洲分支在我國南方某省邊境幾乎遭受滅頂之災!包括三個骨幹分子在內的三十人傭兵小隊悉數被殲或被生擒,無一漏網,當場繳獲海洛因數百公斤。五年來,遭受重創的該組織幾乎在中國邊境銷聲匿跡。

沒想到,他們好了傷疤忘了痛,沉寂了幾年後,又卷土重來,而且一來就聲勢浩大。

五年前那一戰,我們亦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五名平均年齡不到二十二歲的年輕戰友,永遠長眠在了這片土地上。

人生有太多的巧合,杜超和肖克在狙擊訓練營的總教官屠衝,也就是在那一次受傷並一戰成名的。他倆恐怕做夢也沒有想到,幾年後,他們會有機會回到自己敬畏的教官、回到這個被境外黑惡勢力稱作“屠夫”的公安部一級英模曾經戰鬥並為之流過鮮血的地方,打擊同一個犯罪團夥。

一周前,奉命從千裏之外趕到這裏的“戰狼”特勤大隊四名隊員,和從武警各特警部隊調來的四十多名精英,默默地站在當年犧牲的五位烈士的紀念碑前,沉痛地緬懷這些曾經與他們一樣青春而熱血的戰友。

報告烈士事跡的少校,幾度哽咽,臉上掛著兩行熱淚。悲痛與憤怒,讓這群嫉惡如仇的中國軍人恨不能馬上揪出這群狼娘養的,親手剁了他們!有一個小戰士,在部隊打掃戰場的時候,一個重傷的毒販突然扔出了一顆手雷,小戰士大聲提醒戰友們閃避,就在他奮力準備將落在身前的手雷踢出時,手雷炸響了……第二天,正是他十九歲生日,母親正在趕往部隊的路上,原來他可以請假去接母親的……

為了祖國的榮耀、為了一個軍人的尊嚴,他們義無反顧地付出了甚至比自己還年輕的生命。如今,空山幽穀,雲淡風輕,長眠在這青山深處的烈士,安詳地守候著日月輪換,戰爭與罪惡已經遠離他們的世界,再也聽不到戰友的呼喚,再也無法與他們並肩作戰。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已經過了淩晨兩點,毒販仍舊沒有出現。但杜超和他的戰友們對今晚的任務深信不疑,都堅定地認為隻是時間的問題。

這一次的行動一如五年前,消息是國際刑偵組織通報的,公安部情報係統得到了更確切的信息,這個團夥將利用五一假期,走中越邊境向中國境內販送毒品,具體數量還不得而知。給他們保駕護航的是一支不少於二十人的中東某國雇傭兵,他們手中的武器,甚至比中國最精銳的陸軍特戰部隊還要精良。

為了對付這群訓練有素的強悍的國際雇傭兵,公安部和武警總部總共從各地調集了包括公安特警在內的四十名精兵強將,期望一舉將這夥亡命之徒消滅。坐鎮指揮的是總部的一位少將副參謀長和某邊防總隊大校總隊長。代表“戰狼”特警大隊的四名突擊中隊隊員悉數被分在由十五人組成的第一梯隊中,帶隊的是“戰狼”大隊年輕的上尉中隊長駱敏。

根據行動預案,第一梯隊配備了四名狙擊手,除了杜超和肖克外,還有兩名實戰經驗豐富的邊防部隊狙擊手,其中一名二級士官當年曾與屠衝一起並肩作戰。他們的任務就是首槍斃敵,震懾毒販,一舉打亂他們的陣腳。第二梯隊在外圍伏擊,隨時增援第一梯隊和切斷毒販的逃跑路線。

這是典型的亞熱帶氣候,剛過淩晨四點,天已經蒙蒙亮。叢林裏霧氣薄蒸,萬物漸蘇,蟲鳴鳥歡,一派祥和之色。杜超的耳機裏傳來了輕輕地叩擊聲,這是處在更前方觀察哨上的戰友傳來的敵情訊號。

杜超血脈賁張,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悄無聲息地打開步槍保險,右手食指預壓板機,透過光學瞄準鏡,死死地盯住山路的盡頭……

毒販的出現,比預想的最後時間整整晚了兩個小時,這也許就是他們有別於一般販毒組織的狡黠之處。二十多個彪悍魁梧的雇傭兵,身著叢林迷彩服,頭頂紮著迷彩方巾,端著AK47步槍,呈攻防隊形緊緊地護衛著幾匹滿載贓物的騾馬,警惕地緩緩向前挪動。在他們身後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正是神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界碑。

這群訓練有素、高度戒備的亡命之徒並不知道,這裏已經危機四伏,幾十支步槍全部對準了他們的腦袋。踏入這座東方大國的聖土,就預示著他們已經走上一條不歸路,再也沒命回去消受那些人間極樂了。

單兵電台又傳來了幾聲有節奏的叩擊聲,這是行動前約定的暗號,意思是稍安勿燥,放近點再打。兩百米左右的距離,對狙擊手來說,非常舒服,但並不是突擊步槍的理想射程,必須要兼顧所有伏擊的隊員。

杜超把目標鎖定在了走在前列的一個體形壯碩的大漢,基線死死地壓在他的額頭上,隻屑輕輕扣動板機,這個生命隻能以秒計的家夥,就會腦袋開花,去地府裏和自己的姥姥一起享受榮華富貴去了。

“砰、砰”兩聲,兩支狙擊步槍幾乎同時噴出憤怒的火舌,高速旋轉的彈頭,犀利地劃破長空,杜超親眼看見被自己鎖定的那個領頭的黑臉大漢,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這些多數出生特種部隊的雇傭兵們,果然悍勇無比,槍聲未落便已滾入兩旁的草叢,接著,鋪天蓋地的子彈掃向兩個狙擊手藏身的地方。

杜超懊惱地翻身滾向一旁,迅速撲向第二個狙擊點,剛剛那兩槍,並沒有他的份。叢林裏槍聲大作,子彈像暴雨般朝著傭兵們藏身的地方傾瀉,壓得他們無法抬頭還擊,亂槍中又響起了三個毒販的哀嚎聲。

槍聲持續了不到一分鍾,雙方像約定好了似的,嘎然而止,叢林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十秒鍾後,幾條人影疾速向毒販藏身的那一片區域的左側橫向穿插,引來毒販又一陣爆豆般的槍聲。

“嗖”一發子彈擦過枝幹,隱身在後麵的杜超猝不及防,飛濺的木屑炸得臉上生痛。突然,處在杜超右前方不到五十米處的駱敏,從草叢中躍起抬手就是一個點射,將一個剛剛貓起身子的雇傭兵生生掃出三米開外。

“轟!”一枚殺傷力極強的蘇製手雷穿過稠密的樹叢淩空爆炸,剛剛緩過神來的杜超,腦袋被震得嗡嗡作響,靠在樹後緊緊地抱著懷裏的狙擊步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突遭重擊的傭兵在茫無目的地扔出幾顆手雷後,無心戀戰,扔下五具同伴的屍首,迅速作鳥獸散。

駱敏帶著九個人呈雙箭攻擊隊形,一左一右,交相掩護,迅速撲向傭兵逃跑的方向。

幾秒鍾後,槍聲從杜超的身後驟然響起,杜超如夢初醒,槍聲響起的地方肯定是肖克,他正在掩護著突擊的戰友。

杜超甩甩腦袋,端起狙擊步槍側身迅速地尋找著目標,一個傭兵的身影從瞄準鏡裏一閃而過,杜超下意識地扣動了板機,那個倒黴的家夥向前躥出好幾步一頭撞在了樹上,再也沒爬起來。後來打掃戰場的時候才發現,子彈直接從那個傭兵的右肋貫穿了他的整個身體。

這一槍頗有點意外,杜超自己都不相信會如此神準,但他回過神來,發現劉二牛像幽靈一樣貓在他右前二十米的一棵樹後麵衝著他晃動著大拇指。

兩分鍾後,負責殿後的武警中尉蔣子傑,帶著狙擊手杜超、肖克還有劉二牛和另外一名戰士開始向縱深迂回,按照預案,戰鬥打響後,他們將推進到國界碑一線,與負責打援的第二梯隊二十五名官兵一起,徹底切斷傭兵的後路。

這次行動計劃,匯集了武警部隊與公安係統的十多位高參的心血,幾套緊急預案幾乎將可能發生的情況全部考慮在內了。為了這次難得的,檢驗武警部隊與公安特警協同作戰能力的實戰機會,他們甚至拒絕了駐地某陸軍集團軍特戰大隊的參戰請求。出發前,參戰的所有官兵都寫下了遺書。可以說是如臨大敵,絲毫沒有低估這幫雇傭兵的能力。

按照原計劃,十分鍾內便可結束戰鬥,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百密難免一疏。

駱敏帶領的突擊隊,很快陷入了險境,雖然又擊斃了七個傭兵,隻有一名隊員被流彈擦傷右臂。但這批亡命之徒畢竟是訓練有素的雇傭兵,甚至還有多人從該國王儲衛隊退役,個個都是叢林好手。突遭打擊,並沒有成驚弓之鳥,短暫的驚慌過後,在後撤的途中迅速化整為零。而這個,是所有參戰指戰員最不願意看到的,一旦被拖入單兵對抗,這些經驗豐富、單兵素質卓絕的亡命之徒,並不落下風,甚至還會技高一籌,到時候,傷亡便在所難免。

駱敏一邊向指揮部匯報,一邊將十個人分成了三組,準備集中優勢火力個個擊破。這次行動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消滅更多的傭兵,將我方的傷亡降到最低。

根據情報顯示,應該至少還有八到十個傭兵活著,指揮部已經啟動緊急預案,調集了四個中隊約三百多兵力實施包圍。幾條純種的德國警犬也將投入戰鬥,他們在主人的帶領下,吐著腥紅的舌頭,上躥下跳,單等主人一聲令下,躥入叢林,撕碎這幫不長眼的家夥……

天已經大亮,叢林裏偶爾響起幾聲零星的槍聲。駱敏和他的戰友們,遵照指揮部的戰術安排,潛伏下來,不再主動出擊。

中國軍人可以為了祖國的榮譽不惜流盡最後一滴血,但他們絕不會為了早就注定的勝利,輕易搭上自己年輕的生命。這片方圓不足兩公裏的叢林,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傭兵們已經插翅難逃!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這是一場考驗雙方意誌的戰鬥,更是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幾個仍舊苟延殘喘,尤如困獸的異域雇傭兵,已經意識到了末日的來臨,一個黑瘦的雇傭兵頻繁地在胸前劃著十字,幹薄的嘴唇不停地嚅動著,祈禱真主帶給他一線生還的希望。

杜超和肖克相距不足三十米,伏在一片荊棘叢後,這地方居高臨下,視野相對開闊,兩個人互成倚角,牢牢地交叉鎖定了範圍兩百多米區域。傭兵們隻有跨過這個區域,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

肖克注定是杜超這輩子不敢輕視的對手,這小子是個天生的狙擊手,半小時前,就是他搶了杜超的頭彩,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瞄上了領頭的那個大漢,杜超還在猶豫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首槍斃敵的任務。

如果說杜超外剛內柔,那麽肖克便是個徹頭徹尾的狠角色。但他再次舉槍撂倒了一個一心想回家的雇傭兵後,輕聲地吹了個口哨。一個從來沒有參加過戰鬥的小兵,在一小時內連斃兩人,還能做到不動聲色,著實讓人汗顏!

這兩個個性鮮明,初次見麵便揮拳相向,又一起經過一段刻骨銘心的狙擊訓練營,從老部隊一直鬥到戰狼大隊的年輕人,私下裏針鋒對麥芒,像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永遠也尿不到一個壺裏,卻在很多關鍵的時刻有著深深的默契。要不是造化弄人,幾年後兩人兵戎相見、兄弟反目,他們是可以在鬥爭與合作中惺惺相惜一輩子的……

在沉寂了許久後,叢林裏突然槍聲大作,並夾雜著巨烈的爆炸聲,槍聲稍弱,四條警犬如離弦之箭,同時撲向叢林深處。一個可憐的家夥被兩頭純黑的德國警犬一路廝扯,生生拖出了足有三十米,磣人的慘叫聲讓人不寒而栗。離他們不足百米的地方,三個傭兵跪在地上,高舉手中的AK47,絕望地大聲哀叫。

駱敏發出了靠攏的指令,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戰頭已經結束的時候,第一個奔向集合區域的中尉蔣子傑,被斜刺裏衝出的一個傭兵撲倒在地,兩人在無聲無息中纏鬥了足有一分多鍾,如果不是同樣穿著防彈衣的劉二牛及時趕到,一槍掀掉騎在蔣子傑身上的那個雇傭兵的天靈蓋,兩個老兵的這輩子就算交待了。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狡黠的中東人差點在最後關頭贏下一城。一支AK-47步槍,從背後悄悄地對準了劉二牛。

猝不及防的劉二牛,背上連中三槍,但他忍著後背強烈的巨痛,掉轉槍口,從地上翻滾而起的時候,他看到的是杜超那張蒼白的,已經扭曲了的臉龐。

背後放冷槍的雇傭兵,仆倒在地上無聲地抽搐,脖子上的傷口還在突突地往外冒著血泡。杜超手持一把鋒利的匕首,橫在胸前,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老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