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美女記者

馬稚婷是第一次來特勤大隊,而且還帶著任務。這個上個月剛剛過完二十三周歲生日的女中尉,目前的身份是解放軍某大報見習記者,另一個鮮為人知的身份是“戰狼”特勤大隊教導員馬嘯楊的親妹妹。

本來這次的任務沒她的份,誰也不敢讓一個見習記者單獨下到基層去執行任務,更何況是一個才穿軍裝不久的漂亮的女大學生?到了基層連隊那還不惹得那幫兒馬蛋子們心猿意馬、意誌渙散?

作為社裏唯一的一個見習記者,畢業於人大中文係的馬稚婷,業務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可她沒單獨執行過采訪任務,一直都是跟著社裏一個資深的老記者提提包拿拿相機什麽的,這次她那個師傅剛好領了任務去了西北邊疆。

平常一般的新聞稿都是各部隊的通訊員采寫,可這次是個專題采訪,不能光聽下麵那些通訊員千篇一律報喜不報憂的閉著眼睛吆喝。社裏要求深入到基層,至少要在全武警係統抓十個特勤連隊作為采訪對象,時間緊、任務急。

社裏的記者本來就不多,根本沒法再去按資排輩。部門領導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把馬稚婷叫了去,這個年輕的女中尉聽說要去采訪武警特勤部隊,激動得挺著豐滿的胸脯當場就表了決心,說我哥就在某某總隊新組建的特勤大隊當教導員,我去了那裏是天時、地利、人和全占盡了,想要什麽料我都能跟你們掏出來!

如此,領導才放了心,千叮嚀萬囑咐,又是交待流程,又是強調紀律的,完了,還給“戰狼”特勤大隊所在的總隊政治部首長專門打了電話。

來之前,馬稚婷沒通知哥哥,他想給他一個驚喜。馬嘯楊卻清楚得很,總隊宣傳處打電話讓他們作好準備的時候,刻意交待了下來的可能是個女記者,馬嘯楊馬上就猜出來來人肯定是自己那個鬼靈精怪的老妹。

陪同馬稚婷的是總隊宣傳處的劉幹事,一個看上去足有四十歲的老少校,此人一口純正的天津方言,外加一個葛爾巴喬夫似的光鮮腦袋,就那軍銜,隨便一猜就知道實際年齡至少得比看上去要小個三五歲。劉幹事顯然是和馬嘯楊混得透熟,一路上唾沫紛飛,專講馬教導員的糗事,把馬稚婷逗得是前仰後合、花枝亂顫。

為了證明他和這個比自己小一歲大半級的教導員熟絡,半道上還給馬嘯楊打了個電話,用命令的口氣讓他半個小時後戴帽子紮腰帶在大院子門口迎接他們。

車子剛進大院,不見人影,劉幹事就咋咋唬唬:“這個馬二嬸也忒不識抬舉了,平常跟我稀拉慣了,這會兒來了貴賓,也不知道出來迎接下。你也甭往心裏去,呆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他!”

馬稚婷笑而不答,把頭探出車窗外恨不得一個魚躍跳下去,她和哥哥足有一年沒見過麵了。

“啊喲!劉大記者,什麽炮把您給轟過來了?”馬嘯楊站在五米開外,衝著車未停穩就躥出來的劉幹事調侃道。

劉幹事頭也不回,一邊忙不迭的給馬稚婷開車門一邊回應道:“你小子就沒個正經,真正的大記者在這裏呢!”

馬稚婷跳下車,歪著腦袋笑眯眯地看著馬嘯楊,然後整整上衣下擺,“叭!”一下給馬嘯楊敬了個禮,一臉嚴肅的朗聲報告道:“教導員同誌,馬稚婷向您報到!”

馬嘯楊條件反射地把手抬向半空,想了想又放了下來:“才當了幾天兵?譜擺得還不小,讓我一個副團職下來迎接你個小中尉!”

馬稚婷粉腮飄紅,嘟起嘴巴正要反擊,一臉愕然的劉幹事連忙來打圓場:“馬記者,我們的教導員同誌喜歡開玩笑,有點不分場合……”

“沒事,我習慣了,從小到大他就從來沒讓這我!”馬稚婷捂起嘴巴咯咯笑道。

“啊?你們……這個……”劉幹事一拍腦門,懊惱地說道:“他媽的,我早該想到了!”

馬嘯楊仰頭大笑:“就你這一根筋,還以騷客文人自居,白在大機關呆這麽多年了!”

劉幹事尷尬地狠命撓著自己的禿頭,嘿嘿傻樂。

“劉大記者一路上沒少說我壞話吧?”馬嘯楊接過妹妹的行李,邊走邊問道。

“沒有,他跟我誇您,誇您英武神勇,誇您舍小我為大家,為了革命的事業,打算一輩子不成家!”

“哈哈!”馬嘯楊扭頭衝著一旁的劉幹事,笑道:“大記者總算說了回人話!”

“不是,我怎麽聽著覺得這麽別扭呢?不像是劉大嘴損人不利己的風格啊?是你給我編排的吧?”馬嘯楊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妹妹說道。

劉幹事一本正經:“我要是早知道馬記者是你馬二嬸的親妹妹,那肯定得不遺餘力,再十倍、百倍的誇您!”

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上了二樓。端著一盤水果的通信員趙子軍,和馬稚婷甫一照麵,心裏“咯登”一下,就走不動路了。

這個中尉女軍官身高起碼一米七二往上,一雙大眼似笑非笑,脖子又白又長,像烤過瓷。雖然長得沒杜菲精致,可那神情與氣質,比起老隊長駱敏那個總隊文工團的歌星女友郝好,也過之而無不及,加上一身雙排扣的軍裝一襯托,怎一個颯爽了得?這小子放下果盤,泡好茶,出門還不忘了扭過頭再狠狠地看上一眼。

趙子軍一上午像丟了魂似的,他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麽狠狠地撞了下,悶得有點透不過氣來。進會議室倒水的頻率比往常多了兩倍,有一次剛進去續完水,出來在樓道裏轉了一圈又鬼使神差地推門而入。搞得談興正濃的馬嘯楊無所適從,瞪著眼睛盯著這個神色怪異的部屬想發作。

馬稚婷這一次要在“戰狼”大隊至少呆五天,采訪大綱列了幾十條,大隊長朱明看完計劃笑道:“咱大隊的三百名官兵,估計八輩祖宗都要被你翻出來!”

馬嘯楊交待了趙子軍一個任務,就是讓他接下來的幾天陪同自己的老妹工作,完了還意味深長地說道:“給我老實點,幹你自己該幹的事!”

趙子軍沒聽出教導員的弦外之音,這是個喜怒哀樂都掛在臉上的家夥,這一點跟他的兄弟杜超無比相像。教導員布置完任務,這小子一張小臉笑得像怒放的雞冠花,一點也不懂得矜持。馬嘯楊看在眼裏,很想踹他一腳,他清楚這個小兵蛋子是懷春了,但他更清楚妹妹的性子和喜好,跟這小子是擦不出火花的。

大隊來了個美女記者,馬稚婷板凳還沒坐熱,下麵就流傳開了。中午開飯前照例是器械訓練,各班長自己組織,等著值班的幹部吹哨開飯。

平常兵們訓練了一上午,這點時間多半都不太想動,輪到了自己才不情不願地上去做個把沒什麽難度的動作,救火似的匆匆忙忙。今天收完操都自覺地早早跑到營房外的器械場,爭搶器械,你方唱罷我登場,上了器械的,不罵就不願下來,個個使出渾身解數,拿出看家本領,專玩那些又高又飄的高難度動作,把個單雙杠折磨得是“咣咣”作響,恨不得把這些鐵家夥連根撥起!這些兵們,做完一個動作都會不約而同的抽空偷偷地瞄一眼對麵大隊部的窗戶。

等到開飯的時候,兵們口號喊得是穿雲裂帛,震天價響。因為食堂都挨在一起,開飯前唱歌,那才叫一個熱鬧,指揮唱歌的各中隊值班的班排長們像掄著一杆偃月大刀,兩手揮得是風生水起、日月無光,下麵的兵們個個小臉漲成豬肝色,扯破喉嚨歇斯底裏,那氣勢,像極了一群趕死隊。

當官的都站在一邊笑容可掬,他們也是從兵走過來的,十分明白這群兒馬蛋子如此士氣高漲是為什麽,都在想像著那個傳說中的美女記者肯定貓在某個角落紅著臉、捂著嘴,火辣辣地盯著他們呢。

朱明本來想利用開飯的時間,把大隊所有官兵集中到一起,讓馬記者亮個相,介紹一下此行的目的。馬嘯楊覺得不妥,給堵了回去,而且當場與幾個副職和大隊部的文書、通信員約定,不準泄露馬記者的另一重身份。

他倒不是想把妹妹藏著掖著,作為政工幹部,必須要考慮官兵們的感受。如果真要這樣幹的話,就等於明白無誤的告訴自己的部屬們,遇到記者提問,隻能歌功頌德,一切不利於大隊聲譽的話都不能講。

真正和馬稚婷接觸了,趙子軍才知道這個讓他肉緊心跳的馬記者,其實傲得像一頭駝鳥。她會尊重趙子軍,但除工作之外,絕不願意跟趙子軍多講一句話。在下麵中隊采訪的時候,也是直奔主題,多記少說,跟她哥的平易近人截然不同,處處都流露出一個大報記者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人是個很奇怪的動物,尤其是遭遇感情這東西,總會有些常規思維無法理解的想法與行為,馬稚婷越是這樣,趙子軍就越是迷戀她。隻要馬稚婷什麽時候主動給他投過來一個微笑,或者隻是不經意間的看他一眼,趙子軍都會莫名奇妙的激動。

馬稚婷在特勤大隊呆的這幾天,是趙子軍二十多年人生中最幸福也是痛苦的幾天。兩天一下來,趙子軍就感覺自己已經離不開這個中尉了。白天內心一團熱火雄雄烈烈,總想在馬記者那裏捕捉到一點她對自己有好感的信息,再展開非凡的想像力,把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全部串聯起來,然後總能找到某種與自己有關聯的內在的東西,說白了,趙子軍就是懷疑馬稚婷愛上自己了,她對自己所有的冷漠與熟視無睹都是刻意裝出來的!

可是,一到了晚上,趙子軍就會冷靜下來,這時候他就會變得很清醒,自己他媽的算哪棵蔥?大頭兵一個,祖上是剃頭匠,自己除了這張嘴皮子挺好使再繼承了一點祖傳的手藝,幾乎一無是處,門不當、戶不對,就連個頭都比人矮半截!有時候想得手腳冰涼。“他媽的,趙子軍,你沒救了!”總要罵上這一句,中士趙子軍同誌才會痛苦地強製自己不再去想這些問題。

杜超對馬記者的到來,似乎並不沒有什麽興致。他的職務已經調整過來了,現在是突擊中隊乃至全大隊的訓練標兵加優秀班長。整天就數他最忙,平常訓練、組織班級訓練和政治教育,還得參加集體文娛活動,一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就擺弄自已那支狙擊步槍,撲在教材裏,研究狙擊的技戰術。他也會被動的參與到本班兄弟對馬記者的討論中去,但絕對沒有足夠的熱忱。

杜超在連隊和訓練場上見過馬稚婷多次,唯一的感覺是這個女中尉氣質不錯,有模有樣的,就是頭仰得太高。對她,甚至連一個正常男人都應該私下裏偷偷地懷著的那種非份之想都不曾有過。

馬記者撤退前的頭天晚飯後,在趙子軍的帶領下,敲開了突擊中隊一班的房門。在她的采訪計劃裏,要專訪幾個很有代表性的戰士,杜超就是大隊向她推薦的代表之一。

馬稚婷對杜超並不陌生,來的那天下午她就在射擊場上注意到了這個年輕帥氣的中士,因為他的槍法實在太好了,沒法不讓人對他刮目相看。坑底為他報靶的戰士永遠隻有一個姿勢,就是高舉報靶牌在他的胸環靶上機械地劃著圈圈。

那天下午,馬稚婷算了一下,杜超總共打了五十發子彈,除了一個八環和三個九環外,全部是十環。最重要的是,現場不管是誰,都無法忽略她的存在,膽大的坐在那裏怔怔地對著她看,膽小的,不時偷偷地瞄上幾眼。唯一隻有這個小中士,好像無視自己的存在,這讓馬稚婷很有點挫敗的感覺。

漂亮的女人就是這樣,一邊陶醉在男人狼一樣的目光中去鄙視投來目光的男人,一邊又對那些對自己的美麗熟視無睹的男人咬牙切齒。馬稚婷那天甚至還在想,這小子槍打得這麽準,應該不會是眼睛有問題,那麽,不是故意裝得道貌岸然就肯定是性向有問題。

看到馬記者進屋,正在屋裏休息的一班戰士,個個站得筆直,兩眼放光,有持無恐地盯著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美女中尉。

“這就是您要采訪的對象,我們大隊的尖刀班長杜超。”趙子軍很有點公務人員的派頭,忙不迭地向馬稚婷介紹著杜超,然後又轉頭對杜超說道:“馬記者今天要給你作個專訪,把風紀扣扣好羅!”

杜超卻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不鹹不淡地先敬禮後問候,完了再差遣自己的班副去隊部拿茶葉泡茶待客。

馬稚婷不愧是個副連職的軍官,在這種眾目睽睽的場合之下,絲毫也不顯得拘謹,一屁股坐在一個戰士的**,撇開眾人,直視杜超,掏出紙筆就準備直奔主題。杜超卻不緊不慢地起身在自己的床下掏出馬紮打開,放在馬稚婷的麵前說道:“馬記者,內務條例上規定不準坐鋪,有勞您挪個地方!”

“果然有個性。”馬稚婷不情不願地站起身子尷尬地笑道:“我們還是站著吧?就幾個問題,問完了我就走。”

趙子軍氣得想抓狂,站在馬稚婷的身後衝杜超直瞪眼,杜超卻視若罔聞,壓根就不尿趙子軍這一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