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報複

趙衛與周飛撕破臉後,開始有點後悔,也覺得很沒麵子,畢竟當初拉周飛進來是他第一個提出來的,大家又都是戰友和兄弟。

他真正不滿的是錢守國,在他看來錢守國太過穩重,且很有心計,最讓他受不了的就是其他的兄弟明顯唯錢守國馬首是瞻。那天借酒耍瘋其實是衝著錢守國來的,開始罵錢守國的表姐夫是處心積慮地為了讓錢守國難堪,從而達到讓自己成為核心的目的。沒想到後來自己大腦發熱,把所有的兄弟都得罪了,趙衛很沮喪,對錢守國的不滿更是加深了幾層。整整兩天,趙衛就像熱鍋上的螞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果在這個有利形勢下放棄與錢守國他們的合作,他是決計不肯的,現階段,如果沒有這幫兄弟,自己單槍匹馬絕難以成事,而要他主動去找錢守國他們,甚至向周飛低頭認錯,卻是比讓他去挨刀子還難受。

第三天下午,周大虎找上門了,是錢守國讓他來的,錢守國對周大虎一再交待:“你去找趙衛晚上來我家吃飯,就說兄弟們要跟他商量下一步的計劃,其他的話你就不要多說! ”

錢守國給足了趙衛的麵子,趙衛也就沒有再故作姿態,趕緊就坡下驢,跟著周大虎去了錢守國的小飯店。

桌子上擺滿了啤酒,三個人坐在那裏靜靜地等著趙衛和周大虎,聽到趙衛上樓的聲音,錢守國再一次叮囑周飛:“看在大哥的麵子上,不要再跟老二計較了!”

等到眾人都落座後,周飛站起來拿起一瓶啤酒很瀟灑地用拇指尖一彈,開了瓶蓋,就給趙衛的杯子滿上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右手舉起杯子冷冷地對著趙衛說:“老二,我先幹了!”然後仰起脖子一幹而盡。

趙衛沒想到周飛會主動跟自己幹杯,心裏很受用,愣了一下也站起來拿起杯子一幹而盡,然後朗聲說:“五弟,兄弟對不起你了!”

周飛並沒有搭理趙衛,而是接著給其他兄弟們都滿上了。錢守國站起來拿起杯子,向四個兄弟轉了一圈:“來,兄弟們一起來幹一杯,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錢守國坐下來對趙衛說:“老二,我今天上午和程胖子兩個人去找潘大嘴了,李家村那邊的煤礦可能有點麻煩,起碼要到六月中旬才能生產,其他的幾個煤窯就隨時可以去拉煤,不過現在的煤都不多,天氣熱了,而且雨水也多,下井的工人少,我們想再去找幾家小煤窯,起碼要把仙山那邊每天的用煤給供應上!”趙衛異常爽快地說:“老大,你作主就好了,到底找誰,兄弟們聽你的安排!”

這天晚上,幾個兄弟在一起沒有了往常的嘻鬧,大家都相互尊重,仿佛一下子變得有些陌生。而周飛與趙衛都在有意回避彼此的話題,至始至終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秦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過馬路的時候差點被一輛摩托車給撞上。回到家鎖上房門鞋子也沒脫就倒在了**,兩眼直楞楞地看著天花板,眼淚更是不爭氣地奔流而出。這麽多年來,她一直嬌生慣養,不管是在家裏還是在單位,她都是個公主,很少有不順心的事。周飛臨走前不屑的眼神和冷酷的言語,足以讓她去死上幾百回。她狠命地搖著頭想要找一個恨周飛的理由,可是隻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周飛燦爛而不羈的微笑,愈是想恨,心卻愈是揪痛。

嶽文平晚上十一點多醉酗酗地往秦芳家撥了個電話,那時候秦芳已經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了,電話響了很久,秦芳才從床頭把電話扒拉到**拿起話筒,嶽文平在那邊叫著:“喂,美女在家啊?”

秦芳有氣無力的:“嗯,有事嗎?”

嶽文平壞壞地笑:“沒事,我查房呢,看你在不在家!”

秦芳懶得跟嶽文平貧:“沒事我掛了!”

叭!掛了電話。

電話又響,秦芳拿起話筒狠狠地:“嶽文平,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嶽文平感覺不對勁,趕緊收斂起嘻皮笑臉的神情:“秦芳,怎麽了?是不是周飛欺負你了?”

秦芳嘴巴撇了一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嶽文平酒嚇醒了一半,安慰著:“不要哭啊,周飛到底把你怎麽了?”

秦芳不說話一個勁地哭著,過了好久才一邊抽泣一邊啞著嗓子語無倫次地說:“嶽文平,周飛不要我了!”

嶽文平又好氣又好笑,心想:“這個多情的女人果然是舊情複燃了!”

周飛之所以在部隊宣布跟秦芳斷絕關係,多半是拜嶽文平所賜,要不是嶽文平通風報信,秦芳的所作所為,周飛肯定沒辦法知道得那麽清楚。

這幾天日子最鬱悶的恐怕就是其他在小鎮裏開著煤窯的外地小老板了,單老板吃虧的第二天晚上,五六個福建人就聚在了一起商討對策,商量來商量去,最後都無奈地搖搖頭,一致認為“強龍鬥不過地頭蛇,隻當是散財消災”,最後的決定很簡單:隻要他們過來找,隻要條件不太苛刻,就答應他們!

第二天,錢守國一行五個人正要出門去個個擊破,塘頭煤窯的浙江老板陶世萬突然來到錢守國的小飯店,看到五個人全在,嚇得一哆嗦,趕緊陪著笑,一人遞了一根煙,然後說道:“兄弟們,陶世萬今天來拜會大家,順便想跟兄弟們合夥做點生意!”

錢守國哈哈笑道:“陶老板太客氣了,我們也是討口飯吃,以後就請多多關照!”

陶世萬點著頭說:“好說,好說,我跟錢總是老朋友,以後就要仰仗各位兄弟照應了……”陶世萬走後,趙衛站起來笑彎了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看到了吧,這些孫子多狗熊!”

錢守國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不對勁,這個陶世萬可不是什麽好鳥,大家要多提防著他點!”趙衛很不屑地接口說:“老大,不要想得那麽複雜了,誰不怕挨打啊?”程胖子說:“我們隊長曾經說過,殺雞給猴看,猴要不看,就殺猴!”

陶世萬來找單老板,是單老板被打後的第三天上午,約好了,直接來單老板家的。陶世萬是這個鎮上唯一跟單老板稱兄道弟的同行,來找單老板是獻計獻策再順便慰問來的,單老板的事一傳到他耳朵裏,他眼珠子一轉就想出了一個保全自己,既不得罪單老板,也不得罪錢衛國這幫人,而且最後坐收漁翁之利的良策。他清楚單老板肯定不會忍氣吞聲,那麽,要報複就隻有兩條路子可走……

後來單老板的那番話,事實證明,陶世萬這個精於算計的人猜對了,而他更得意的是趕在了單老板之前說出了那個想法,為自己搶得了先機!

周飛他們這一次異常的順利,找的那三家小煤窯,不僅沒有受到任何反抗,反而所到之處倍受尊敬。這過程中,主角是趙衛,被搶了戲份本應是主角的錢守國淪為配角,而周大虎就是天字第一號跑龍套的,周飛和程胖子隻是混個臉兒熟,很少講話,臉上也很少有表情。

趙衛很是誌得意滿,所到之處,八麵威風,很快就與那些小老板們摟肩拍背、稱兄道弟,須不知那些表麵上滿臉堆笑的小老板們暗地裏早就咬牙切齒地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更是狠不能把這一幹人做成刀削麵一鍋下了!

趙衛如此張揚,第一是天性使然,第二是自信心空前爆棚,單老板的臣服、陶世萬主動送上門、兄弟們對他的尊敬,跟周飛打完架後他堅定的這樣認為,他的感覺是:不是他離不開兄弟們,而是兄弟們離不開他!

這種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是非常爽的,現在就差那些腦肥肚圓的老板們對他的認可了,所以,他感覺自己肩頭的擔子很神聖,恍惚中他就很自然地扮演起了真正的老大的角色,他要讓一切盡在掌握!他不知道,這是一個團隊,本來是可以風險共擔的,而現在是他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

後來的事態發展,正如周飛與程胖子一起分析的那樣:“在別人眼中趙衛成了這個組織裏的核心人物,得到了最多的尊敬,私下裏,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趙衛,隻等時機一到,萬箭齊發!”

這一階段,周飛伶牙利齒、思維籌密的天性被埋沒了很多。突然改變的生存環境,是他始料未及的,沒有很快融入新的角色,而潛意識裏的抗拒,加上一群兄弟幾乎沒有一個人與他有共同語言,是他不屑展示那些的才能!他有時候在想:“錢守國和趙衛的確是個很會混的人才,懂得用最簡單、最原始卻是最有效的方式去解決在他看來想也不敢想的問題!”

這一段經曆毋用置疑,對他後來的人生影響深遠,周飛從不忌諱跟自己的員工、跟那些有頭有臉的客戶談起這段往事,他甚至在給員工作教育的時候,把這段曆練編成若幹個正反案例,深入淺出的分析講解,隻是,淡化了許多過程而多了更多理性的思考。

單老板突然被縣裏的領導征召陪同去山西考察,聽說要半個月的時間,走之前他特意交待潘大嘴,不要輕舉妄動,先滿足錢守國他們的要求。然後他還特意交待了長了一個兔子嘴的劉豁子,讓他盡快按計劃行事。

“山上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單老板一走,潘大嘴就迫不及待地給江小白打了個電話,潘大嘴想使黑槍先把趙衛給弄殘廢了,江小白也是個沒長腦子的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想為單老板做點事報答他,所以,被潘大嘴一盅惑全然忘了那天單老板交待的。

趙衛有個女同學在效區的棉紡廠上班,他一直在追這個同學,可是人家一直沒有明確表態,所以,趙衛一有時間就去棉紡廠聯絡感情,這個事情潘大嘴不知道在哪裏打聽到的,他知道不能強來,隻有等到趙衛一個人單溜的時候才好下手!

潘大嘴的確是動了心思的,派了一個叫二寶的小子在鎮裏的汽車站候著,隻要趙衛一個人上車,那就肯定是去棉紡廠無疑,二寶就負責打電話給江小白通風報信。

趙衛出事的事,是她那個女同學哭著打電話給錢守國的,四個兄弟像瘋了一樣,把周大虎那台破車開到了八十邁,直接闖進了醫院。趙衛沒有受多大傷,隻是頭上被磚頭砸了個血窟窿,右臂上被砍了一刀,估計是把鈍刀,要不就是遇到一個不敢下狠手的新人,這一刀隻砍破了衣服連帶把表皮劃開了一道口子。

錢守國第一個衝進病房的時候,趙衛頭上纏著白紗布,正在兩手撐著地,雙腳搭在病**做著俯臥撐。周大虎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在趙衛的屁股上,叫道:“你小子,把我們都嚇死了!”

趙衛被送到醫院前的確很可怕,他那個女同學一個勁推著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的趙衛,嚇得鬼哭狼嚎,隻到送到醫院快半個小時,趙衛才睜開了眼,若無其事地看著眼前的意中人傻嗬嗬地樂!

錢守國分析一定是潘大嘴幹的,周大虎說是單老板找人下的手,周飛終於開口問了趙衛:“你還有沒有得罪了其他的人?單老板應該不會用這麽下三濫的手法的,再說,找他的也不是趙衛一個人,從這種偷襲的手法來看,多半是另有其人!”

錢守國接著說:“老五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能是其他人嫁禍單老板!”

程胖子也搭腔:“對!肯定是另有其人,姓單的沒有這麽孬!”

趙衛點點頭:“你們說的不錯,單老板要真是下手,我這命就算撿回來了,這隻胳膊恐怕也早就被砍斷了!”

那兩個在背後偷襲趙衛的人一回去就被江小白狠狠地抽了幾個耳光。偷襲的那一幕,江小白在車子裏看得真真切切,那兩小子一磚拍上去,然後補了一刀,就嚇得頭也不敢回,一路狂奔鑽進了棉紡廠的宿舍區……

第二天上午,趙衛就出了院,他在那裏呆不住,除了頭上纏了沙布外,身上無恙,而且他堅持認為:“現在這個樣子在鎮中心那條大路上走一遍,是很牛的!”

一群兄弟在鎮裏的那個最高級的飯店為趙衛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