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昨晚思路清晰,寫得順暢,便多寫了一陣。睡覺時,天差不多要亮了。被一陣電話鈴聲驚醒,曹小慧發現屋裏明亮得像到了中午,申明理也起床不知到哪裏去了。電話是門亮打來的,說他今明兩天沒課,後天又是雙休日,如果裝修房子,他正好有空幫忙。

早一天裝修好,就可以早一天住新房。這間破屋子,她早就住夠了。可裝修的錢還沒拿到手。魯應俊雖然答應給借錢,但也得到人家家裏去借。昨天她就讓申明理去,可到今天也沒見到錢。可見申明理還是覺得借錢難為情。也好,也讓他嚐嚐借錢的滋味,別以為別人借錢容易,別以為門亮借給你錢還虧理。掛了電話,曹小慧就給申明理打電話,問他在哪裏,魯處長答應的錢借到了沒有。

雖然魯處長答應給借錢,但能不能真的給借兩萬,申明理一直心裏有點敲鼓,更覺得厝錢這樣的大事不能太隨意,應該晚上和曹小慧一起去,最好是帶點禮物。別的沒有,曹小慧炸的油餅確實不錯,好多人吃了都誇獎。如果炸點油餅帶著去,既顯得像一家人一樣親近,也讓人家感到你有禮貌誠心誠意。但申明理還沒說完,曹小慧便不耐煩了說,炸油餅還得發麵,明天也做不出來,如果人家確實想吃,過後做也不遲。房子的事你不急我還急,人家說好了給借,你就去拿一下,何必這麽麻煩。

放了電話想半天,申明理決定現在就去辦公室找魯處長,去了先請示一下科研方麵的事情,如果魯處長不主動提起借錢的事,他再開口說。

魯應俊一個人在辦公室寫什麽東西。見申明理進來,示意他把辦公室的門鎖死。申明理將門鎖了,輕手輕腳來到魯應俊身邊。魯應俊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兩捆錢來,說,我也隻能給你借兩萬。

申明理激動得渾身都有點抖了。什麽是真兄弟,肯一下借這麽多錢出來,那才是真正的真兄弟。申明理真想給魯應俊鞠幾個躬,但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想說感謝的話,但感覺說什麽都有點分量不足,說什麽都不能表達他此時的心情。申明理將錢捏在手裏,呆站了半天,卻說,想不到你把錢都準備好了,我還以為你要到銀行裏去取。

其實這錢不是專門給申明理準備的。這次去中央黨校看牛校長,牛校長並沒收這兩萬塊,不但不收,還嚴厲地批評了他。雖然魯應俊知道牛校長批評他並不是真的生氣,但不收他的禮,至少說明他轉正處長的事不好辦,或者是目前不能辦。那晚答應給申明理借錢,也是一時的衝動,等申明理還錢,還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但既然答應借了,也沒必要後悔,這兩萬也是現成的。見申明理沒處裝這兩萬塊,魯應俊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他,說,借錢的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要在外麵多說我們的關係,說多了,會傳出閑話來。

申明理紅著臉點頭答應。但感覺魯應俊有點後悔認了他這個窮兄弟,至少是認為認了他會對他不利,以後還真不能表現得太近乎。申明理感覺自己該走了,問魯應俊有沒有什麽事要吩咐。魯應俊說沒有,申明理便告辭出來。

回到家,申明理就把那包錢扔在曹小慧的麵前,說,還真給咱們麵子,一分不少借給咱們兩萬,世界上最難的事情,總算解決了。

曹小慧從檔案袋裏拿出錢看看,卻並沒顯出高興,反而有點憂愁。將錢再裝進去,曹小慧歎口氣,然後看著申明理說,這裝修也是個麻煩事,怎麽裝修,你有沒有一個打算。

那晚吃飯,門亮就說他有裝修經驗,他來負責裝修負責監理,現在怎麽又來問他。突然申明理覺得明白了一切。他一下覺得曹小慧的憂愁是裝出來的,也一下明白了曹小慧的真實意圖。真的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她本意是想讓門亮來主持裝修,但不好直說,要掩蓋真實意圖,而且還要讓他同意,甚至讓他來請門亮出山,以此讓他承認門亮,認可門亮,最終目的就是將他的嘴徹底堵死,讓他無話可說。真的是太小聰明了。申明理想揭穿她的陰謀,但看著曹小慧,又不想爭吵。但也不能讓她的陰謀輕易得逞,而且如此看來,能不能讓門亮參與裝修,也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申明理突然也想繞繞彎子,鬥鬥智慧,讓她露出狐狸尾巴。申明理認真地說,我想過了,先到圖書館查一查裝修方麵的書,然後設計一個裝修方案,然後請裝修公司的人來裝修。

曹小慧立即反對說,你知識不多,倒有了知識分子的迂腐,查資料就能裝修房子嗎?你知道鋪地該買什麽瓷磚,貼牆該買什麽牆磚。一竅不通,你怎麽裝修。請裝修公司,做你的大頭夢,你知道裝修公司裝修有多貴嗎?兩萬塊錢,還要留點買家具,一萬多塊錢你請裝修公司,你不怕人家笑掉大牙,人家不但不會接你的活兒,說不定會嘲笑得你無地自容。

看看,明顯是想讓門亮來摻和。原以為她和門亮親近,是因為借錢,是迫不得已,是逢場作戲。想不到兩人的心也貼到了一起。心跑了,妻子就不是自己的了。申明理再也控製不住滿腔的悲憤,他氣急敗壞地說,你還想繞多大的彎子,你不就是想讓門亮來嗎,你不就是想和門亮在一起嗎,那就幹脆,讓他來當這個家的家長好了,這樣你也不用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了。

竟然這樣**裸地侮辱她。自己沒有本事,還來侮辱別人。曹小慧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她將錢重重地扔到**,說,好好好,你是家長,我再也不管了,一切你來負責,你按時給我把房子裝好,我按時住進新房,也像人家的女人一樣,真正當一回太太,真正靠一回丈夫。

曹小慧氣呼呼地穿外套。穿好要出門,又有點猶豫。這樣一走,裝修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好在申明理繃不住了,他讓步了說,裝修這麽大的事,我們總得商量出個主意,我剛說請裝修公司,你就這麽大的火,還讓不讓人說話了。

曹小慧立即說,你這是在商量嗎?我怎麽就遮遮掩掩偷偷摸摸了!你請裝修公司,你知道裝修公司是幹什麽的嗎?我告訴你,人家是掙錢的。就那麽一點點血汗錢,你讓人家掙走了,你的房子拿什麽裝修。告訴你,裝修的事我不再管,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去。

見曹小慧真的要走,申明理低了頭說,我也不是不讓門亮來參與,我是考慮咱們的事盡量咱們自己來決定,整天麻煩人家,不好意思不說,也讓人家笑話。

曹小慧立即憤怒地打斷申明理的話,說,你以為人家門亮就那麽下賤!你以為裝修對人家是天大的好事,你以為人家門亮欠了你的閻王債,你以為門亮願意來給你當牛做馬?老實告訴你,你請人家,人家未必會答應。既然你這樣懷疑人家侮辱我,裝修的事我就真的不管,怎麽裝修你看著辦,反正一個月以後我要搬出這個破房子。

曹小慧哭了,一下坐在**哭得很傷心。曹小慧如果真的不管,事情還真有點麻煩。申明理一下又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也沒有必要爭吵。如果她真的變了心,如果她真的喜歡門亮,如果她真的要和門亮**,即使你不讓門亮來裝修,也鎖不住她的腳,何況他們就在一個辦公室。如果他們兩人的心還沒到一起,隻是逢場作戲,那麽戲演過了,也就厭煩了。況且裝修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如果門亮隻是以裝修作幌子來討好曹小慧,那麽自然就不會在裝修上用心,自然會露出險惡用心,曹小慧不是傻瓜,時間久了,她不會認不清誰好誰壞,誰真心誰假意。如果在裝修中曹小慧能識破門亮的虛情假意,能認清門亮是在玩弄感情,壞事就會變成好事,她和門亮的感情就會走向反麵。與其讓她對門亮存在一份美好的幻想,不如讓他們在實踐中把幻想碰滅。再說,自己對裝修確實是外行,怎麽裝修還真的不懂。門亮既然願意自討苦吃,那就讓他吃點苦吧。另一方麵,也不能把人看得太壞,曹小慧也不是那種水性楊花的女人,不是那種很隨意控製不住自己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是為了這個家,家好了,她也該收心了。申明理長歎一聲,說,既然你說門亮是裝修的行家,那我就不管了,這幾天我要幫魯處長搞點科研,我也沒時間,怎麽搞,你看著辦吧。

見曹小慧立即反擊,而且說她決不會管,申明理隻好變被動為主動,說他再不管,而且立即就走。

申明理走後,曹小慧不再哭泣。在那裏發一陣呆,覺得裝修的事不能這麽拖下去,不但不能拖,越快越好,更沒必要賭氣。既然你申明理沒有本事,既然你申明理甩手不管,那我還征求你的意見幹什麽,我還顧慮重重幹什麽?那就對不起了,我隻能請門亮來幫忙了。曹小慧拿起電話,撥通了門亮的手機。

好像門亮在等她的電話,門亮立即說馬上來。這樣的急迫讓曹小慧再一次感動。如果沒有真愛,絕對不可能如此全心全意。麵對這樣的真情,她也不想客氣,客氣就是鐵石心腸,客氣就是沒有良心。曹小慧動情了說,我在家等你。

收起手機,門亮便興奮了打開衣櫃,翻騰半天才找出那身工作服。穿了照照鏡子,感覺還行,像一個真正的勞動者。門亮看眼表,時間已經不早了。前年自己裝修時,光買瓷磚就和老婆整整跑了兩天。第一天跑到黑,隻看中了地磚,第二天又跑了大半天,才把衛生間和廚房的壁磚買回來。好在有了經驗,這回爭取一天就把這些東西都買回來。

急急忙忙來到曹小慧家敲門時,發現門是虛掩著的。門亮輕輕推開門,曹小慧就笑眯眯地站在門口迎他,而且感覺有撲上來的意思。門亮一下有點準備不足,後悔來時沒再認真刷刷牙。昨晚老婆好像說他有點口臭。猶豫間,曹小慧已經走開,然後熱情地請他到沙發上坐。

門亮急忙說,不用坐了,今天的事太多,恐怕忙到黑也辦不完,還是早點走好,不知你準備好了沒有。

畢竟是平生第一次住新房,而且還是自己辛辛苦苦買的。曹小慧也有點心急,見門亮真有走的意思,曹小慧急忙穿戴好,兩人一起出了門。

整個小區還是一個大工地,路沒修平,垃圾也沒清理。好在到處都有工人在幹活兒,而且每棟樓裏都有裝修的電鋸聲和鑽孔聲。這很好,請工匠就不用到處亂找,而且就有賣裝修用品的小商販蹲守在樓下,如果缺個螺絲砂紙什麽的,到樓下就能買到。讓兩人沒想到的是,剛進屋打開門窗透氣,就有裝修的工匠上門來攬生意,而且很快就來了三四家,而且都爭了搶生意讓人難以應付。曹小慧不解了問怎麽一下來這麽多。一位中年男人討好說,我們掙倆錢也不容易,在張家幹活兒,就得眼睛盯著李家,我早就打聽到這套房子賣出去了,所以我一邊幹活兒,一邊就往對麵瞅,終於把你們等到了。我兩家的活兒串起來幹,成本就小,要價就便宜。

上門的幾位都在這個小區裝修,他們都說自己的手藝最好,而且都要請他們倆去看他們裝修過的房子。門亮覺得不用去看,他自信自己的眼力,看一眼人,就能看出幹的活兒怎麽樣。關鍵是價格。曹小慧沒錢,他口袋裏也錢緊,錢少辦大事,也不可能要求太高。門亮拉了曹小慧的手在房子裏走一圈,說,別的也沒什麽要設計,客廳鋪瓷磚,臥室鋪強化木地板,再把牆刷一下,也就可以了。關鍵是廚房和衛生間。廚房每天都要用,而且有大部分時間是在廚房,所以廚房裝修一方麵要方便,另一方麵也要便於擦洗,我建議這一圈都做成平台,下麵做成櫃子放東西,上麵鋪成大理石放廚具當操作台,你看怎麽樣。

曹小慧也是這樣想的。她點頭表示同意,然後說,我聽你的,你說怎麽做就怎麽做。

再來到衛生間,門亮建議裝一個浴缸。門亮說,躺在浴缸裏要比淋浴舒服,你看發達國家的人洗澡,都是躺在浴缸裏。

又和她想的一模一樣。這些年在大澡堂裏洗澡,她最想最奢望的,就是在自己的家裏有一個大浴缸,而且是紅色的,自己想怎麽洗就怎麽洗,想什麽時間洗就什麽時間洗,就像電視裏那些有錢的女人,泡在浴缸裏看書打電話。當門亮問她同意不同意時,她挽緊他的胳膊,貼在他的耳朵邊輕聲說,心有靈犀,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模一樣。

這樣的話無疑就是雷電,一下將門亮的心都擊穿了,如果不是有工匠守著,他肯定要把她抱起來,然後讓她騎到肩上,然後讓她騎著他跑一圈。但他還是親了親她的臉。

如果隻是貼牆鋪地,裝修也沒什麽賺頭。一位工匠不死心。也許工匠看出是丈夫當家,便鼓動門亮說,有這麽一位年輕漂亮的老婆,別的可以不搞,至少要在客廳做一麵藝術牆,藝術牆除了有藝術效果,還可以掛老婆的大照片,擺老婆的小物品,讓老婆一看,就開開心心。老婆開心了,日子就好過了。

門亮看曹小慧一眼,曹小慧也笑眯眯地看他。門亮一下攬緊了曹小慧的腰,說,我這老婆就是搞藝術的,搞藝術的人最討厭人造的虛假藝術,最喜歡樸素自然的東西,所以她什麽也不讓我裝,如果要裝什麽,以後她自己來弄。

鋪地貼牆粉刷,做這些活兒一平米多少錢都是固定的。一位矮個子男人卻說他可以便宜一點,鋪地貼牆一平米可以便宜五毛。小個子這樣一說,別的人便憤怒了扭頭就走。門亮叫住一位四十多歲的漢子,說,我的活兒就你來做吧,工錢不要你便宜,做好就行。

看著曹小慧一臉不解,等別的工匠走後,門亮解釋說,你看那個小個子有多窩囊,自己都那個樣子,怎麽能幹好活兒。活兒幹不好,特別地鋪不好牆貼不好,今天這兒壞了,明天那兒掉了,讓你別扭一輩子。

中年漢子立即說門亮有眼力,有頭腦。然後高興了油嘴滑舌說,什麽叫有眼力,這才叫有眼力;什麽叫內行,這才叫內行;什麽叫聰明才智,這才叫聰明才智。我看一眼這位大哥,就知道是個當領導的,而且還是個大領導,而且還要高升,如果明年再不給你升一級,我就替你去找組織部。

連曹小慧都逗笑了。這個漢子確實聰明能幹,門亮當然也確實穩當有眼力。曹小慧高興了看著門亮,真想在他的臉上親上一口。但還是克製住了。

接下來便計算買多少牆磚多少地磚。算好寫好,決定現在就去買材料,明天上午就動工。

曹小慧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雖然不是第一次坐他的車,但今天的感覺卻一下不同,感覺就像坐在自家的車裏一樣,而且開車的人,也是自己家的。她也不知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反正就是幸福,而且這種幸福感就不停地在全身蔓延。她不時地想偷眼看他,而且惹得門亮也不停地看她。

曹小慧的心情門亮能夠完全讀懂,他知道,今天,將會是一個幸福的日子,一切的幸福,都會在今天得到。但他還是止不住有點後悔o剛才在她家,進門時完全可以擁抱一下她,也說不定完全可以上床,從而完全完整徹底得到她。隻可惜急了要裝修,一念之差失去了一個絕好的機會。但他又不敢肯定他進門時她是不是想撲進他的懷裏。他覺得可以問問,如果不問,今天一天也憋得他不能安寧。他還是下決心問了。她一下有點臉紅,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她當時確實有要撲進他懷裏的衝動,但他的一臉嚴肅又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覺得這樣顯得太輕浮,和自己的身份太不相稱。曹小慧點點頭,然後問他為什麽那麽一臉嚴肅。門亮隻好說,我覺得我今天有點口臭,都有點不敢和你正麵說話。

原來如此。在以後的交往中,應該讓他輕鬆自如。曹小慧說我怎麽沒有聞到,將頭湊過去,說,我來聞聞,看是不是胃熱。

門亮還是沒有直接對她呼氣,隻將嘴向她湊湊。

確實有點味道。曹小慧說,基本聞不到,但現在的人,哪個沒有味道,別說你們男人,女人也基本都有味道。醫生說是胃熱,其實就是肉吃得太多,又吃得太飽,消化不了,當然要臭。

門亮感激了說,看來你還很能理解人,對口臭也挺有研究的。我想聞聞你的嘴香不香。

門亮將嘴伸過來,曹小慧迅速在他的嘴上親一口,然後說,專心開車,小心出事。

有這一口也就夠了,今天路上的車也特別多。門亮興奮得一臉燦爛,然後開始專心開車。

買東西確實麻煩,主要是這個裝修市場太大,一家挨一家的攤位,一片連一片的貨物,而且一家比一家更有特色,雖然門亮有經驗,但還是看得眼花繚亂,更別說哪個更好哪個更壞了。最後,買哪種還是基本確定了下來。買完瓷磚、抽水馬桶和洗臉池,太陽已經西斜。從上午出來到現在,忙得不但沒吃飯,水也沒顧上喝一口。兩人這才感到又累又餓。來時,曹小慧沒穿平跟鞋,高跟鞋底薄,早就腳掌疼得厲害,走一步都疼得鑽心。原以為站講台多年,已經有了站功,現在看來,站講台根本不算腿苦。兩人匆忙到市場旁邊的小飯館吃一碗麵,門亮說,咱們再看看浴缸和門,看好了就一次買回去。

隻看好了浴缸,天已經黑盡,市場也準備收攤。門亮隻好去雇車拉貨。車倒好雇,隻是要裝車時,一下擁來一幫裝卸工,而且簡單問一下買了多少東西後,就一口要五百塊錢的裝卸費。

這也太多了,他裝修時,貨比這多,但隻給了二百塊裝卸費。門亮堅決不同意,說就二百塊,不裝就算了,我另雇人來裝。一個黑臉大漢立即橫過來說,在這個市場,除了我們,再不會有人敢來裝卸,不信你就試試,看有沒有人敢來。

門亮知道遇上了市霸。但他不怕,而且有曹小慧在,他也不能怕。況且這事不是他自己的,如果是他自己的,他倒可以考慮讓步。剛才雇車時,他看到停車場周圍有等著裝卸的人。門亮擺脫裝卸工的糾纏往前走一段,曹小慧趕上來拉住他說,我看這幫人惹不起,不行就依了他們吧。

門亮氣壯了說,決不慣他們的壞毛病,光天化日之下,我就不信他們能怎麽樣,如果真的是土匪,早就有人管他們了。

到停車場喊一聲,果然一下就擁上來七八個人。門亮說不要這麽多,隻要四個人。然後動手挑選了四個。

四人一到,看貨談價錢,先前這幫人一下也降了價,三百五就行。門亮再不給他們機會,一口咬定二百塊,幹就幹,不幹就算。門亮明白,天已經黑盡,今天再不會有雇主,不幹他們就失去一次機會。果然,他帶來的那四個互相看看,開始裝卸。

回到小區,開電梯的又說電梯壞了。門亮知道是要錢。掏出十塊遞上,人家卻要二十。別無選擇,隻好給人家二十。卸貨時,四名裝卸工又不卸貨,說實在是太虧,要求再加五十。門亮再次一口拒絕,門亮威嚴了說,看到了沒有,小區裏到處是幹活修路的民工,你們不幹他們幹,你連一分錢也拿不到。

裝卸工徹底泄氣了,說今天倒黴,碰上了黑心腸的資本家。

門亮的聰明智慧和勇敢果斷,真讓曹小慧佩服得五體投地。在學院,門亮的博學大家知道,都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沒想到卻如此精明老練,還真有點像久闖江湖的俠客好漢。今天的事,如果是申明理,還真有點玩不過來,後果也可能不堪設想。那天到自己學校的保衛處報案都被打了,更別說今天的陣勢。

曹小慧在褸下看貨,門亮在樓上指揮碼放。裝卸完畢,已經是夜裏九點多。兩人回到樓上關上屋門,都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今天真是累慘了。曹小慧從紙箱上撕一塊紙板放在一摞瓷磚上,給門亮撣撣身上的土,要門亮坐下來休息。門亮無聲地在紙板上坐下,然後把她拉到麵前,一下抱在他的懷裏。曹小慧心疼了說,今天把你累壞了,我覺得你已經沒有力氣抱我了。

門亮讓她穩穩地坐在懷裏,而且用力將她抱緊,說,如果是貨物,再值錢我也抱不動了,但抱你,我有使不完的力量,耗不盡的精神。你知道為什麽嗎?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興奮劑。

曹小慧緊緊地將頭依進他的懷裏,閉了眼盡情地享受著幸福。

可惜這屋裏沒有一張床。地上也很潮濕。門亮將她橫著抱起,卻難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突然聽到有鑰匙開門的聲音。門亮眼疾手快,迅速將她放在地上。但還沒等他離開她,申明理就走了進來。

屋裏就他們兩個,而且還挨得很近,好像有受了驚動急忙避讓的動作。一股怒火仿佛要炸破申明理的胸膛。申明理渾身都有點發抖,他用了很大的勁,才顫抖了喊,半夜三更還舍不得離開,你們倆是不是今晚要住在這裏!

從下午開始,申明理就不斷給她打電話,每次她都如實回答,正在買瓷磚正在買馬桶正在買塗料,每一個進程他都實時掌握清清楚楚。就在剛才卸貨時,她還在電話裏告訴他正在樓下看裝卸工卸東西。可他還是要來突然襲擊,可見他不但根本就沒信任她,而且對她還處處存有很強的戒備心。早知如此,根本就不應該告訴他門亮幫忙買東西。曹小慧惱怒了說,你胡說什麽,剛把東西搬上來,累得腿都站不住了,還沒喘口氣你就來了,你還胡說什麽。

申明理仍然喊了說,喘口氣怎麽不回家去喘,這裏陰冷潮濕,也不怕把你們喘死。

憤怒讓申明理像一頭決鬥的公牛。曹小慧清楚,當務之急是必須把申明理的囂張氣焰壓下去,要不然任其囂張下去,還不知要說出什麽。曹小慧幾乎是喊了說,申明理!你是不是喝醉了酒!我們今天一天忙得快要斷氣了,你現在不感謝不報恩,還胡言亂語沒好臉色,你想想看,你今天究竟要幹什麽!

門亮覺得還是離開為好。他急忙心虛了說,誰也別吵了,既然誤會了,那我就先走。

門亮顯然是生氣了。這讓曹小慧更加不安,更加氣急敗壞。她覺得門亮沒必要就這麽離開,這樣狼狽地離開,本身就說明心虛有鬼。但她又理解門亮的心情。她想讓門亮別走,但不走又隻能受氣。她想破口大罵申明理,但又不知要罵什麽。她隻能那麽憤怒地盯著看他。

門亮走後,申明理的眼裏卻湧出了淚花。申明理擦把眼睛,然後痛心地說,我們是窮,我也沒有掙錢的本事,但窮也要有一點窮人的誌氣,窮死也不能沒有人格,窮死也不能出賣肉體。

出賣肉體?這話像刀子一樣刺疼了曹小慧的心。我一個女人,我這樣賣命,我為的什麽,不領情不關心不心疼也罷了,竟然說出賣肉體,輕蔑憎恨得像罵一個騙光他錢的妓女。你又算什麽東西,一個大老爺們兒,不能頂天立地養家糊口,躲在後麵像個縮頭烏龜,竟然罵拚命為這個家奔波的妻子是出賣肉體。如果你能夠拿得起放得下,能夠撐得起這個家,我一個弱女人,還拋頭露麵幹什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話雖然過時不雅,但為妻子的衣食奮鬥,為家庭生活的操勞奔波,總該是一個男子漢應有的責任。現在倒好,不勞心不勞力,反而站在那裏輕鬆地罵起了妻子。你算什麽男人。憎惡讓曹小慧幾乎失去理智,她上前抓住申明理的衣領,要申明理說清楚,誰出賣了肉體。

明明是理屈詞窮,卻反而要倒打一耙,他還沒見過曹小慧這麽野蠻不講理的女人。申明理的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他一把甩開她,也喊了說,你以為我是瞎子!你以為我是傻子!你以為我沒看見!你以為我傻得分不清人鬼!

好吧。曹小慧說,既然你看見了,也想清了,那就任由你想去吧,你想通了,咱們就各走各的路。

看來她是打定主意要離婚了,是鐵了心腸要跟門亮走了,滿腔的憤怒一下變成了痛心和悲哀。既然人家選擇了門亮,那就由她去吧,天要下娘要嫁,沒辦法的事情。這個瞎了眼的女人!誰離開誰都能活!讓你風流去吧,風流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有你後悔的時候。到那時,你求到我頭上,我還懶得去教育你。但申明理什麽也說不出,他清楚,如果一開口,很可能要嚎啕大哭。申明理強忍了,憤怒地快步出了門。

安靜下來後,曹小慧突然悲傷得像心被人反複揉搓。她想大哭一場,快步走進最裏間的臥室,放了聲盡情地大哭起來。

哭一陣,心裏平靜了一點,也好受了一點。她覺得應該好好想想眼前的事,好好想想今後的事,好好想想和門亮的事。

和門亮的事來得有點突然,事情的發展也讓她沒有預料得到。但既然發生了,就應該麵對,就應該有一個應對的辦法。

離婚也許不太現實,想想這個詞,心裏就嚇一跳。結婚那天起,她就沒想過離婚這個詞,不但沒想過,而且常常要想的,卻是白頭偕老恩恩愛愛。怎麽突然就遽變到了這一步,連她都嚇一跳。

當然門亮也未必會真的離婚,而且門亮也從未說過離婚娶她。但門亮絕不是玩弄她,門亮真的是刻骨銘心地愛著她。她相信,如果她要他離婚,不管他願意不願意,他都會去做。這一點,她能夠看得出來,而旦也有足夠的自信。

但離婚畢竟不是一件小事。而且申明理從各方麵說,也沒什麽明顯的錯誤,也沒什麽明顯的缺點。如果理智地說,申明理也是深愛著她的,當初是,現在也是。結婚以來,雖然日子過得困難一點,但他也是盡了力的,不但努力為這個家,而且對自己要求也很嚴格。不抽煙不喝酒,不串門不賭博,按時回家,按時作息。在穿著上,也不挑剔,衣服穿不破就不扔掉。但對她,他也表現出了極大的恩愛和寬容,她買什麽衣服怎麽花錢,他都沒有一次反對,而且盡力讓她穿好吃好,有點好吃的,他總是說不愛吃,吃不慣,省下來讓她吃。記得那年暑假學院組織去深圳旅遊,每到門票貴的景點,他便說他不想進去,太累沒意思。如果她也說不進去時,他便鼓動她進去,說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要不然會後悔。然後笑了說你看後給我說說,咱們也就共享同樂了。在上台階時,她不小心扭了腳,當時疼得不能走,他便攙了她背了她遊。七月的大熱天,他渾身是汗,說有冷飲攤,就喝他兩杯冰鎮可樂。可真的來到冷飲攤,得知一杯要八塊錢時,他隻要了一杯,也隻喝了一口,便說喝不慣這味道,讓她全部喝掉。

還有女兒可可。女兒從小就戀爸爸,什麽時候都往爸爸懷裏滾,隻要爸爸坐到沙發上,女兒就會躺到他懷裏,一會兒讓講故事,一會兒騎到脖子上讓學馬跑。如果出門散步,女兒會撒嬌了一步不走讓爸爸抱著,然後玩爸爸的鼻子耳朵,然後在爸爸的臉上**亂捏。那父女情,讓她都有點羨慕。要上學把女兒送到了姥姥家,每次打電話,女兒都要和爸爸說幾句話。那天在校園裏散步,前麵一位中年婦女領了一隻小狗,小狗走幾步便不再走,要主人抱,主人不抱時,小狗便躺在地上不動,主人抱起小狗,小狗便熱情地在主人的臉上**亂蹭。她突然就想起了女兒和申明理。這樣的親情,她怎麽能夠殘忍地去割斷,怎麽能給女兒再找一個後爹。這樣的話,她也太自私了。

再說房子已經買到手了,就要準備過好日子了,怎麽能夠突然離婚。既然離婚,還千辛萬苦買這房子幹什麽。

申明理是回了家還是去了哪裏,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幹什麽傻事。曹小慧急忙來到窗前向樓下看。外麵影影綽綽有幾個人影,但她知道,那決不會是申明理,他不可能在下麵轉。她一下拿不準現在是不是要回去,是不是要給他打個電話。但她決定說不。他一個男子漢,竟然扔下她走了。他如果今天不來找她,她就不主動回去。主動回去,他也會不饒。

不回去又能到哪裏。這裏連個合適點的坐處都沒有。今天確實太累了。正打算回辦公室,突然又有了開門鎖的聲音。

她背對著他又怕他手裏有什麽凶器,轉過身來,卻發現他悲傷得淚流滿麵。

曹小慧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也默默地站著。申明理擦把眼淚說,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曹小慧無聲地在那塊紙板上坐下。是應該好好談談了。

申明理擦把眼淚,說,咱們回家再說吧。

感覺申明理的口氣像和解。回家說當然最好。

讓曹小慧沒料到的是,進屋便是一股肉香。

申明理說,中午沒休息,我去買了幾斤排骨,還買了一瓶紅酒。下午我早早回來把肉燉上,肉早爛了,就是等不到你們回來,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著急。越急心裏越難受,越難受越往壞處想,甚至我覺得你們倆就在**。

掃一眼鍋裏的肉,曹小慧心裏還是有點感動:他是準備留門亮在家吃飯的,而且還準備了酒。但差點累死,他還仍然猜疑她和門亮在**享受。這些她不能容忍,容忍了,反倒成了真的了。她也不想輕易讓步,也不想現在就馬上解釋。她頭也不回上床躺了,然後用被子將自己整個蒙住。

感覺申明理也上床睡了。曹小慧知道,現在差不多有一點多了。正想將他推過去,申明理說,如果你覺得我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歡門亮,你就實話告訴我,然後咱們想一個解決的辦法。

曹小慧一下將被子掀開,說,我怎麽喜歡他了?人家又是借錢又是幫你,你不感謝人家也罷了,難道你還要我罵人家打人家不成?

申明理說,你也不要生氣,咱們心平氣和地談。事情很明顯,你也不會看不出來,即使你不愛他,他肯定是爰你的,而且已經不惜一切代價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會背著老婆偷偷摸摸地借錢,然後又像個奴才哈巴狗,隻要你叫一聲,他就跑得飛快。

道理誰都會說,但怎麽不想想事出無奈?曹小慧也平緩了語氣,說,既然你那麽聰明,既然你知道他不安好心,那麽你為什麽要拿他的錢,為什麽要他幫忙。

又是錢,好像她真的賣給了門亮。但為什麽不拒絕門亮的錢,這讓他真的很難回答。窮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話說。但申明理還是說,如果我當時看出他的壞心,就是這輩子窮死,也不向他借錢。

錢都用了還說這話,簡直有點流氓無賴。曹小慧再次憤怒了說,那好,你現在就把錢還給人家。把錢還給人家,我保證再不和他說一句話。

借了錢也不能用肉體來還。但話到嘴邊,申明理還是沒敢說出來。

曹小慧再次轉身給他一個脊背。她懶得再理他。

肚子卻突然咕咕地叫了起來,而且聲音很響。從早到晚,就吃了那一碗麵。曹小慧手壓在肚子上想製止,卻響得更加厲害。申明理說,是不是肚子餓了。曹小慧一下憤怒地轉過身,委屈地喊了說,我差點就要撐死了!我一天沒顧上吃飯,餓得半死,回來還要受你的欺負,你說我還有什麽活頭。

曹小慧還是傷心地哭出了聲。

肚子肯定不會騙人。連飯都顧不上吃,再多情,再相爰,也不會沒時間吃飯卻有時間幹那些事。看來還是自己多疑了。整個下午他都在猜測,不僅猜測門亮給她買了許多好吃的,甚至猜測他們可能到賓館開了房間。看來是冤枉妻子了。申明理的心一下落回了肚裏,渾身輕鬆得想笑出聲來。他高興了伸手去摸她的肚子,說看看是不是把寶貝餓壞了。曹小慧雖然本能地推擋,但還是希望他能摸到,摸到她癟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他撫摸一下,說,真的把寶貝餓壞了,我還以為你們花天酒地吃什麽好吃的了。

曹小慧哭了說,你以為買東西就那麽容易,既要考慮價錢,又要考慮質量,每買一樣東西,都要跑斷腿磨破嘴。一天跑下來,腿都要斷了,腳腫得鞋都盛不下了,走一步,都疼得鑽心,可你還要陷害人。

申明理坐起身抱起她的腳看看,然後邊揉搓邊溫柔了說,確實是腫了,要不我給你倒盆熱水泡泡?

曹小慧閉了眼躺了不說話,申明理急忙下床去倒熱水,在**給曹小慧把腳洗一遍。申明理說,飯我都熱了兩回了,我再熱一遍,起來吃飯吧。

吃幾口就飽了。再上床睡了,感覺就是想哭,心裏就是難受,像失去了什麽寶貴的東西,也感覺像失去了什麽親人,心裏空空地難受。申明理洗完鍋碗上床後,又將她攬到了懷裏,說,你不知道我今天一天是怎麽過來的,想一想你們倆在一起,我心裏真的就像刀割,而且是那種鋸齒一樣的老刀。那種難受你真的是沒法想象,我也從來沒有經曆過,既著急又痛恨又傷心,簡直說不出是什麽滋味,真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真是死的心都有了。如果當時地球要爆炸,我肯定會大喊一聲好。現在摟著你,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踏實多幸福。

他的話無疑有點誇張,但她能夠感覺到他的痛苦。但誰又能好受呢?曹小慧什麽也不想說。

沉默一陣,申明理繼續說,小的時候看一個江湖佬賣藥,江湖佬手舞足蹈招徠顧客,說世上有三不讓:老婆不能讓,吃藥不能讓,拉屎撒尿也不能讓。我現在才明白,唯一不能讓的,就是老婆。婚姻是最自私的,夫婦結了婚,就意味著雙方互為絕對的私有,不僅不能讓,還絕對不允許別人染指。如果一方出軌,即使偷偷摸摸一次,也會在生活中留下永久的陰影。如果真正出軌,那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決出個你死我活,也會鬧得翻江倒海。

明顯地感覺出他是在嚇唬她警告她,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曹小慧生氣了說,你先別給人頭上潑汙水,既然你會講理,那麽你說,你遇上這樣的事,你怎麽辦?

申明理問她哪樣的事。曹小慧一把將摟她的手甩開,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又不是騙子,剛用了人家的幾萬塊錢,翻臉你就忘了。

申明理說,借錢歸借錢,借錢是商業行為,等有了錢,咱們不但會還他,而且可以付他利息。

曹小慧盯了申明理說,既然是商業行為,那你吃什麽幹醋。

申明理說,但門亮好像沒當成商業行為,你也好像沒搞清楚,再說,我也真怕你當成商業行為,把借錢當成買賣。

曹小慧生氣了說,說來說去,虛情假意半天,還是不相信我,還是懷疑我,甚至懷疑我會出賣自己。

再說下去又隻能是爭吵。該說的話已經說了,聽不聽隻能由她了。申明理說,我現在相信你了,但你這人心太軟,有時候經不起軟磨硬泡,比如我,結婚時我向你發過誓,今生今世,我就愛你一個人,不管發生什麽情況,我也決不會有半點動搖。

申明理說,不是不相信你,是內外的環境變化太快,你能不能像我一樣發誓,這輩子就愛我一個人。

曹小慧再不想和他糾纏這些。她已經想好了,和門亮的感情,就此刹車。如果門亮再糾纏或者不依不饒,她就問清他要幹什麽。如果他要離婚娶她,那再作考慮。如果他想滿足一回生理要求,那就徹底給他一回。這樣就兩清了,她也不欠他的了,她的良心也安寧了。她再次轉過身背對了他,但又覺得這樣會更引起他的不安。曹小慧說,睡吧,天不早了,隻要你相信我,還發什麽誓。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八點多鍾。睡了一晚,感覺腿還是有點軟,屋裏靜悄悄的,申明理已經悄悄地走了。曹小慧想再躺一會兒,突然想到門亮,昨天的事也不知門亮怎麽想,是不是生氣了,如果有什麽話,肯定會發短信。但自從和門亮有了秘密,回到家,她就將手機關掉,防止門亮打電話或者發什麽短信讓申明理看到。曹小慧打開手機,果然就有門亮發來的短信,而且一連發了三次。短信隻兩句話,問她情況如何,昨晚吵架沒有。

竟然沒有怨言,竟然沒訴說自己的委屈,竟然首先考慮的是她。曹小慧感動得又想哭。但確實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猶豫不決,隻能越來越糾纏不清。她決定把目前真實的情況告訴他。但要寫時,又覺得不知從何寫起。還是委婉客氣一點好。她斟酌半天寫道:

對不起,我的壓力太大了,如果再這樣下去,我真怕連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短信發出去,半天不見回答。她估計門亮可能生氣了,或者是一時無法接受這樣的急轉直下晴天霹靂。正考慮是否再發一個信去解釋,門亮發來了回信:

我知道,對不起,給你帶來了麻煩。但我太愛你了,爰得著了魔,腦子裏整天就是你的形象,想控製都沒有辦法。

愛到如此程度,不禁讓曹小慧有點害怕。還真讓申明理說對了。如果他真要娶她,又怎麽辦。看來態度不堅決不行了。但立即翻臉也不好,反複思考,曹小慧突然有了靈感,她迅速寫道:

對不起,弱水三千,我隻能取一瓢飲。請你能夠諒解。

這回的回信比較長:

這我知道,但對深爰的人,我不會有半點索取,充滿我心裏的,就是如何奉獻,如何能讓你幸福,如何能讓你快樂,你不要有半點負擔,我不會給你帶來半點麻煩。心裏想想你,我就很快樂很滿足了。

真的是沒有看錯人,門亮真不是那種死鑽牛角自私自利不講道理的人。看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果他真的能遵守自己的承諾,君子動心不動手,倒也沒什麽可擔心的。她想再發一個短信表示歉意,但想想還是克製住了。你來我往,實際就是沒完沒了,纏綿不斷。她決定不再回信,但她心裏難受得又想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