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車頂墜屍

我曾跟小青說過,我這輩子的一個願望是找到好媳婦。小青當時還說我的這個願望肯定能實現呢。我懷疑老天爺是不是也聽到了這句話,他竟安排我和小青談了對象並成為情侶。

逗哥對此很不理解,還偷空提醒我說:“華子,你想過沒有,小青是個法醫?”我立刻反駁他,說法醫咋了?不就解剖個屍體啥的麽?逗哥又說這還不嚴重麽?

我跟他較起真來:“咱們平時無時無刻不接觸屍體,吃排骨時,這是從豬的屍體上剔下來的吧?咱們吃一盤青菜,這也是植物的屍體吧?”逗哥嘿嘿笑了,不再說啥。我和小青的感情升溫也很快,或許因為我倆都在警局上班,有太多共同愛好和話題的緣故吧。小青跟我拉過手,親過嘴,但沒做過那事,她的意思,要把最美妙那一刻留到某一天,我讚同她這個想法,也跟她刻意的保持距離,不越雷池。

這些都是我談了感情後好的一麵,當然還有不好的一麵。我就是一糙老爺們,生活上大大咧咧,而小青卻很愛幹淨,甚至有點小潔癖。每次來我家,她都對各處不滿意,指指點點一番後,花上很多時間去收拾和整理。我挺心疼她的,每次也跟著忙活一番。但冷不丁這麽講究起來,我有些不習慣,甚至有這麽一種荒唐的念頭,家裏太幹淨,怎麽住人啊?

這一天,小青接到通知,要去外省參加培訓,為期半個月。我送她去的車站,當時我拿出特別戀戀不舍的樣子,目送她坐上火車離開,她還囑咐我,這幾天好好照顧自己,尤其保持衛生。我連連點頭。

一個人走出火車站,我打心裏也大大鬆了口氣,心說他奶奶的,老子又自由了。我也真是仗著小青不在家,沒人管我,當晚就買了啤酒和豬蹄子,回家自己自斟自飲了。

我沒穿鞋,光著一雙沒洗的大腳丫子,一邊半躺在沙發上,一邊用油乎乎的雙手舉著豬蹄子啃著,偶爾再喝點酒,這生活妙似神仙了。我還看著電影,一晃到了十點多,我也折騰夠了,打算這就上床睡覺。我還看了看沙發前的一片狼藉,打了個嗝,心說有空再收拾吧。

但剛躺到**,逗哥電話來了。接通後,他還沒好拉歹的嘿嘿笑著。他最近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跟媳婦奮鬥了一年多,這次終於播種成功。我聽他這笑,也被帶著忍不住笑起來,我跟他說:“我的親哥,你馬上當爹了,也板一板你這種性格,不然孩子以後學你,那還有出息麽?”

逗哥沒聽太細,原本連連應著,說是是是的,但緩過勁後,“咦”了一聲,說:“華子,你咋說你逗哥呢?”

我也不跟他扯屁了,問他:“找我幹嘛嗎?”

逗哥說有個猛料,要跟我分享下。我聽他語氣,覺著這猛料不像啥好事,我就連連搖頭,說不感興趣。

逗哥不依不饒,還讓我這就上網,他給我發一個網址過來,我點開看看就知道了。我挺納悶的,但也從**爬起來,我倆qq之間都是好友,我就找到他qq,打了個問號。立刻的,逗哥回了個鏈接。

我家電腦慢,打開時間比較長,之後最先出現的,是網頁最上麵的文字,我看到四個字,木榴社區。我對著逗哥qq“呸”了一口。因為我知道這社區不太正經,全是流氓的集聚地,甚至裏麵的內容,要麽是小電影,要麽是搞破鞋之類的事。

而逗哥給的鏈接,也是個視頻的,我又等了一會,它終於播出來了。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對男女,**著身子抱在一起呢,看背景應該是在一個賓館。這還沒什麽,這男的很胖,有著大肥腿和大肚腩不說,人也特別笨拙,就說做某些動作時,也真都是勉勉強強能完成。

我有些膩歪,心說逗哥最近口味咋變這麽重了呢,竟然看大胖子拍的小電影。我給他qq留言,我沒打字,選了一個大便的圖標回過去了。逗哥也沒下線呢,立刻回我一句,看那男子的臉,你就沒啥要跟我說的?

我一愣,又急忙看視頻。這視頻裏,男子露臉的次數不少,而且他換了好幾個姿勢,從各個角落都能把他看的仔細。我原本覺得這胖子有點眼熟,等又翻來覆去好好想了一番後,我腦子裏跟過了電一樣,甚至我還忍不住的念叨一句:“我勒個去,不是吧?”

這胖子是哈市的地稅局長呂長波,我不僅跟他接觸過,之前辦案時,還見過他媳婦呢。

別看這視頻跟我一點關係沒有,我腦袋裏卻也嗡嗡起來。我又細看了看這視頻上傳的日期,是今天晚上,就在兩個多小時前,而現在這視頻的播放次數,正在飛速增加。我刷了下網頁,這才幾秒鍾,就多了幾十次瀏覽,視頻下方留言裏,也有人刷屏,公布了這胖子的詳細信息,包括姓名和職務。

我心說呂局長長這是要火的節奏啊,而且這段不雅視頻被播出去後,他的官途也到頭了。我調整下自己複雜的心情,又給逗哥去個電話,這次接通後,我聽著逗哥不懷好意地壞笑,更明白他了。

我跟他隨便胡扯幾句,那意思明天上班,保準有爆炸性的新聞了。逗哥呢,甚至來了更高的興致,要跟我一起喝酒。我說自己剛喝完沒多久,也不餓啊。逗哥不依,說他媳婦回娘家了,我的小青青也不是培訓去了麽?我哥倆以後再想有這種機會也少了,趁現在好好聚一聚吧。

我一想也是,我倆現在都有了個自己的小家庭,一起喝醉甚至喝到半夜的時候真的太少了。

我同意了,逗哥還問我:“要不要開車接你去?”

我知道他最近買了一輛吉利,別看車很一般,但按逗哥的意思,這也是個轎子,而且是他自己的車。

我本不想他折騰,又一合計,我還沒坐過他的吉利呢,我就讓他過來了。我倆仗著有車,也沒在樓下吃燒烤喝酒。逗哥帶我去了一個比較高檔的地方,叫金炭燒烤。細尋思下也是,用金的炭來燒烤,那得啥成本?

逗哥把車停在金炭門口,下車後,逗哥並沒急著進燒烤店,反倒讓我抬頭往上看看。我按他說的做,這金炭也是一個小區的某個門市,它上麵全是高層。我挺納悶,因為沒看出啥來。我還問逗哥呢,“讓我看啥?剛才有UFO經過了?”

逗哥沒跟我開玩笑的心思,又賊兮兮地說:“知道不,呂局長長有好幾套房子,其中一套就在這兒,而且就是這些房子裏的其中之一。”他再次指了指金炭上方。

我啊了一聲。我們哥倆不再停留。這次就是奔著喝酒來的,我倆也沒點太多的燒烤,反倒讓服務員扛上一箱子啤酒,我哥倆這是打定主意,喝多少是多少,多退少補。

另外我哥倆喝酒時能玩的遊戲多了去了,我倆是偶爾聊偶爾弄行酒令的,這樣過了一個多鍾頭,正當我哥倆一臉通紅時,外麵傳來“咣”的一聲響。緊接著有碎玻璃落地的聲音,還有轎車報警的聲響。

不僅我倆,燒烤店其他人也都扭頭往外看。逗哥反應最大,先是詫異,停頓了一兩秒鍾後,他使勁揉了揉眼睛,拿出不敢相信的樣子再看,最後酒也醒了一半,扯嗓子喊:“操他個媽啊,我的車呀!”

他的吉利車,現在車頂全凹了進去,車框都有些變形了,車玻璃更是全碎了,而車頂上還躺了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具屍體。很明顯,有人跳樓了,還當不當正不正地落在逗哥剛買的吉利車上。

我們衝了出去,其他人原本都猶豫著,甚至有人還害怕了,但我哥倆這麽一衝,也有人跟著我們。

逗哥看著眼前這一幕,聲調都變了,左一句右一句的亂念叨:“老子這車圖省錢,沒交那麽多保險,這下全完了。”我想的是另一方麵,我更在乎死者,這是名女性,背對著我。

我摸了下衣兜,大晚上的,我沒帶警官證,但我也喊了幾句我是警察的話,讓其他圍觀者別亂動。我又趕緊報警,聯係了救護車。

等撂下電話時,這名死者突然抖了一下。我心說難道她還活著?但不可能吧?吉利車都被砸成這德行了,她一個血肉之軀能沒事?

我深呼吸一口氣,又往前靠過去。原本我看不到她的臉,但等幾步繞到了另一邊,我看的真真確確後,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她就是呂局長長的媳婦。此時的她,不在是我印象中的那麽高雅、那麽貴氣了,反倒蓬蓬著頭發,給人一種不修邊幅,還很頹廢的感覺。

我有個猜測,呂局長夫人的死因跟那段不雅視頻有關,但憑目前掌握到的消息,我沒法下更具體的判斷。我又把精力放在屍體身上,甚至探了探鼻息,她徹底死了。我懷疑剛剛她身子之所以動了一下,很可能是一種死後的神經反射。

逗哥情緒波動很大,加上喝了點酒,都隱隱有要暴走的架勢了,還偶爾指著旁觀者問:“都瞅啥?散開散開。”我怕他這麽一弄,容易跟群眾發生不必要的衝動,就陪在他身邊,安慰他一番。

十分鍾後,兩輛警車陸續趕到。很巧的是,金炭所在的小區也是我們分局管轄,這次來的兩個刑警都是我們的同事,另外還有兩個派出所民警。這倆刑警一個叫小李一個叫小趙。他倆看到我和逗哥時,很意外。我跟他們簡單解釋了幾句。

當他們知道死者是呂局長夫人時,都一臉不解。小李還問:“呂局長有權有勢的,她媳婦要啥沒有?咋自殺了呢?”

我差點脫口而出,說視頻的事,但又一尋思,這容易對我造成不好的影響,不然他們不得以為我是個愛看小電影的人?我故意沉默了。逗哥不管那麽多,接著回答一番。這幾人臉上詫異表情更濃。

原本這裏沒我什麽事,尤其今晚也不是我值班。問題是逗哥不想走,我也隻好留下來陪他,順帶著配合其他人調查了。

我們先拉警戒線,把旁觀人群疏散,兩個民警還找了幾個群眾做了筆錄和調查,我們四個刑警則找到小區保安,問了呂局長家的具體住址。原本小區保安又不是管戶口的,不可能記得小區內每個住戶的信息,但呂局長這一號人物,保安要是不留心的話,那他這輩子可真是白混了。

沒費什麽力氣,我們就打聽到了,又一路趕過去。呂局長家住在十三樓,而且我們來到門口一看,這裏大門緊閉的,小李敲了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這說明家裏沒別人了。

本來我們需要聯係技術警過來,幫著開鎖,但這大半夜的,我們權宜行事了。我看門上都有開鎖的電話,而且這幫人都跟警方混得很熟。我隨便挑了個打過去了。

這小子一聽要給警方辦事,承諾五分鍾之內趕到。這期間小李又給罪眼打了個電話。小李的手機音量小,我聽不到罪眼都說了啥,反倒剛開始小李問了句:“頭兒你睡覺呢?”沒多久他又說,“頭兒、頭兒,別激動,你聽我說……”

我估計罪眼這一覺是睡不成了。這樣等開鎖小夥過來,把門打開後,我們四個一起往裏走。

這是個兩室一廳,屋裏風很大,因為陽台窗戶打開著。

我們四個人,也算是人手多,一起調查。我們沒發現遺書這類的東西,也沒發現可疑藥物,逗哥在一間臥室的**找到一個筆記本。這筆記本上的qq開著,有人給呂局長夫人的qq留了一個鏈接,這個鏈接正是那段不雅視頻的,還被呂局長夫人點開了。

這一切看似沒啥疑點了,我們取證後,一同退出來。等回到樓下時,法醫和運屍車都來了。法醫剛簡單調查完屍體,運屍車正要把呂局長夫人的屍體運走,另外還來了一個拖車,要把吉利車弄回警局去。

逗哥沒往前湊,卻一直盯著心愛的吉利車。我相信自己沒看錯,逗哥眼圈微微發紅,估計是心疼的。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的好了,就給他點了根煙,等我倆吸了兩口後,我又建議,讓他回家好好睡一覺,也給他媳婦打個電話,說說這個情況,至於其它事,先別想了。

沒想到逗哥很堅定的搖搖頭,說他不想回家住去,另外也決不能給他媳婦打電話,因為他媳婦原本就不讚同他買車,為此他倆吵了好幾次呢,現在他要說了這麽個情況,他媳婦弄不好會崩潰,萬一急火攻心,別流了啥的。

我心說有這麽嚴重麽?至於麽?但逗哥是我兄弟,啥叫兄弟,關鍵時刻,我得陪他一起渡過難關。我又想了想,說:“要不這樣吧,咱哥倆去警局湊合一晚上吧。”

逗哥說行。我倆搭著順風車回去的。小李和小趙一路挺能說的,話題都圍繞著呂局長,我和逗哥卻顯得有些煩悶。

這裏大夜裏的,警局挺冷清,我哥倆隨便找個會議室,拚著椅子,一起躺下了。我正琢磨要不要給小青打個電話呢,這時小李從值班室趕過來了,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兒,我心說咋回事?

我問了句。小李回答,剛才頭兒給我來電話了,說他跟呂局長聯係上了,呂局長原本跟朋友剛搓完麻,正一起在洗浴中心泡溫泉呢,他還邊泡溫泉邊接了電話,聽到這消息後,那胖子立刻翻白眼往溫泉裏禿嚕,幸虧旁邊朋友拽了他一把,不然又得發生一樁命案。

我第一反應,今晚上真他娘的熱鬧。小李還說,他想跟小趙去醫院看看呂局長,問我倆一起不?

我原本跟呂局長又不熟,逗哥更是沒那興趣,我倆就拒絕了。

小李不多說,轉身離開了。看著小李的背影,逗哥嘀咕一句,說如果小李是為了去拍馬屁的話,省省吧,那胖子很快就不是局長了。

我讚同逗哥的話。我哥倆很快睡下了。一晃到了第二天早晨六點多,別看離上班時間還有兩個多小時呢,但罪眼過來了,招呼我和逗哥開會。

整個會議室隻有我們仨。罪眼雙眼通紅,一看昨夜沒咋睡,我還能從他身上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說明他昨夜也去了醫院,待得時間還不短呢。罪眼跟我倆說,上頭的意思,警方很重視這段不雅視頻,最快的立案調查,把發布者抓到,尤其目前看,這發布者至少犯了散播**物品罪。我和逗哥昨晚參與了整件事,這次抓人的任務就交給我倆了。

我本來挺鬱悶,心說憑啥是我哥倆啊?咋不是小李和小趙呢?尤其這也不是啥凶殺案,民警不就能搞定麽?但我又一想,罪眼一定覺得,這任務不適合讓民警插手調查,他選我倆,是因為信得過我倆,另外相比之下,這任務不重,我們調查期間豈不省著做其他事了?這麽看,反倒是便宜我和逗哥。

逗哥沒我想得這麽多,他一聽抓視頻發布者,拿出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樣子,連連承諾下來。

我懂他內心的小九九,他肯定覺得,要不是這人亂搗亂,亂發布視頻,他的寶貝吉利就絕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罪眼又交代兩句,還強調,呂局長兩口子的事會由其他部分負責調查,讓我倆甭管其這些了,隨後他先行離去。我哥倆坐在小會議室裏,一邊吸煙提提神,一邊商量後續計劃。

逗哥的意思,分三步進行,一是找技術組查一查發布者ID的登陸地點;二是我們打聽一下那段不雅視頻中的女子是誰?能找到她最好,她很可能就是視頻發布者;第三,我們找到拍攝視頻的賓館調查一下,看能否有什麽發現?

當然了,我們沒太急,等吃了早餐,等警局其他同事上班後,我們先去了技術組。技術組的同事很快有了結果,不過不太樂觀。這ID是用無線網卡登陸的,這卡還是個黑卡,現在發布者下線了,警方沒辦法進行具體定位。

我和逗哥都有些失望,卻也沒泄氣,我倆一邊拜托技術組繼續跟進,一邊繼續進行第二步。但我倆一打聽,呂局長情況不樂觀,昨晚搶救一番後,現在還在昏迷著,沒法給我們提供線索。

我和逗哥也不想這麽幹等,就又聯係了幾個跟呂局長關係密切的朋友。這些朋友一聽問跟不雅視頻有關的事,全推脫有事,立馬掛了電話。等我倆再打過去時,他們都不接了。

我和逗哥接連碰了兩次壁,又不得不調轉精力,研究那段視頻的拍攝地點。我倆發現,這房屋裝修不錯,看著挺豪華的樣子。細算算,整個哈市能有這種裝修的賓館不多。我倆找了幾家,很快就確定下來,拍攝地點是嘉華商務賓館。

我哥倆帶著幾個視頻截圖趕過去了,又找來大堂經理,問了幾句。他一聽跟呂局長有關,立刻跟我倆打馬虎眼,說壓根沒見過地稅局長到這兒來住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