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陰債”

逗哥忘了我們這次來的目的,他一臉嚴肅地問玉靈子:“怎麽樣能有個孩子?他和他媳婦很努力了,可惜這一陣子都沒啥收獲。”玉靈子笑而不語。逗哥拿出一副突然明白的意思啊了一聲,又拍了拍兜,那意思他也出錢,求大師指條明路。

說實話,我被逗哥這舉動氣到了,特想指著他鼻子吼他,比如說些愚昧啊迷信啊這類的話。但玉靈子一聽逗哥能給錢,也有下一步行動了,拿出一個像烏龜殼一樣的怪玩意兒,看架勢這就要求卦占撲。

我趕緊攔住玉靈子,甚至不理逗哥看我的眼神。我也不聊啥用不著的了,直入主題:“玉靈子,你認識水穎麽?”玉靈子皺眉問:“她是誰?”

我並不認為玉靈子跟我打馬虎眼呢,當頭次聽到水穎這個名字時,我就知道這是個藝名。她來找玉靈子,肯定用的是真實姓名。

我並不知道水穎的真正名字是啥,索性又描述了她的長相,尤其那個肚子。玉靈子恍然大悟,回答道:“不僅認識,她還是我的老客戶。”

我心說這就好辦了,我讓玉靈子說說水穎,尤其最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想到玉靈子不正麵配合,反倒沉著臉歎氣:“按警方的專業話來說,她惹了神仙,被天庭通緝了,所以現在該有此劫,要是她運氣好的話,用折幾年壽、老上幾十歲的代價,能把這劫難化掉,運氣不好,恐怕……”

我心說這個玉靈子就他娘的扯淡,是個大忽悠。我笨尋思,水穎就是一個凡人,有啥能耐惹上天庭了,還被天庭通緝?我咳嗽了一聲。這次連逗哥也拿出不信的樣子。我又問了幾句,但玉靈子不往下說了,還強調:“我要對每個客戶保密,這屬於個人隱私。”

趕巧的是,沒多久那服務員又進來了,而且故意當我們麵說:“仙師,劉國秀女士來了,正在門外等候。”玉靈子點點頭,跟我們多解釋一句:“跟客人原來約好時間了,兩位警官還要問什麽麽?”

我聽到劉國秀的名字後,心裏反複琢磨著,因為這名字很熟。等玉靈子這麽一問一打岔,我一下想起來了,劉國秀是地稅局局長的媳婦。我心說不是吧,這玉靈子真夠可以的,能跟達官貴人的家屬走這麽近。另外地稅局長跟我們分局主抓刑偵的副局長長關係很鐵,聽說以前更是睡在上下鋪的戰友。

我有些敏感了,覺得我倆再盤問玉靈子的話,肯定會耽誤劉國秀的時間,甚至讓她這次約會泡湯了。都說女人心眼小,劉國秀別因為這事暗自嚼舌頭,那樣一來,我和逗哥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我趕緊對逗哥使個眼色,我倆一起告辭。但我們隻是離開玉靈子的辦公室,沒徹底離開。逗哥這次沒我機靈,還問我:“你是咋回事?咋不問了呢?”

我把擔心的地方說給他聽,逗哥明白後,對我是連連稱讚。我倆一商量,估計劉國秀就是問事來的,也不會約太長時間。我倆想再等等,就找了角落坐下來。

一晃過了一個半鍾頭,我和逗哥盯著這些法事用具,早就看膩歪了,我忍不住哈氣連連,而逗哥呢,連眼屎都出來了。他最後忍無可忍的抹掉眼屎跟我說:“奶奶的,這麽下去可不行,不然一天白費了。”我就問他:“那你想咋辦?”逗哥說:“我去催催。”說完當先起身,讓我繼續等著。

我本來想陪著去,但又覺得我倆一起的話,陣勢太大了,就妥協了。我掐表算著,五分鍾後,劉國秀出來了,那個女服務員還陪著一臉笑,要送劉國秀離開。光衝這點看,我服逗哥,心說他挺有手腕的嘛。劉國秀臨出門時,還特意扭頭往我這看一眼。

我不跟她對視,但也用餘光乜斜著她,心說這老娘們不會真怪我和逗哥了吧?她足足看了幾秒鍾,突然笑了,甚至無奈地搖搖頭,念叨一句後,離開了。

我耳朵靈,她念叨的話我聽到了。她說:“兩個做警察的,不好好抓賊,咋這麽信這事呢。”我總覺得這話有言外之意。

又過了一刻鍾,還沒逗哥影子,我心說這哥們不會是獨自跟案子的事,把我忘了吧?我坐不住了,甚至拿出一路小跑的架勢,又去了玉靈子的辦公室。

在推開門一刹那,我看得清清楚楚,桌上放著五百塊錢,玉靈子正捧著那怪龜殼兒,一邊盯著上麵看,一邊嘀嘀咕咕念叨啥呢,而逗哥呢,正拿著筆唰唰記著。我心說這個不爭氣和不著調的,這一刻我也明白劉國秀那話的徹底含義了。

我都覺得丟人,立刻拉著逗哥就走。逗哥一邊試著掙脫,一邊問:“大師,你讓我哪天燒元寶啊?……”

我倆離開佛具商店後,我對他好一頓批評教育,或許是被外麵的風一吹,逗哥清醒了。他也有悔恨的意思,說自己咋回事?突然就迷信了。我看逗哥還想回去,又再次攔了他一把,我的意思,咱們不是玉靈子的對手,他太滑太能忽悠了,如果逗哥執意要回去,很可能再放血,掏五百塊錢啥的。

逗哥心裏也有些打鼓。我就勢建議道:“逗哥,照我的意思,要不要找別人過來幫忙?尤其耀能撬開玉靈子的嘴巴,讓他把所謂的客人隱私全盤說一說,就更好了。”逗哥皺皺眉,開玩笑說:“縱觀整個分局,誰能比咱倆還在行呢?”但很快的,他又有人選了,還“嘿嘿”地對我笑了。

我心說,這種笑法咋乍一看這麽奸滑呢?我問他:“你小子是不是沒憋好屁呢?”

逗哥跟我賣關子,還強調天助我倆,找玉靈子問話的事,我倆先不用管了,這兩天肯定會有好結果。

我快聽蒙了。這麽一折騰,也快到中午了,我倆對付一口,下午逗哥帶我去了幾家醫院。我們找到外科部,問了水穎的情況。

水穎這病,被幾個醫生都看過,其中不乏知名醫院的專家。但這些醫生態度一致,跟我倆說,他們行醫這麽久,頭次遇到這種怪病,經過會診討論後,也隻能先手術探查一番,並無其他好法子。甚至還有個專家對水穎挺有意見,說不是他誇海口,就水穎那病,去北京或者上海看,也都是疑難雜症,必須先手術看看才行。

我不懂醫,更不懂怎麽治療,也沒在這所謂的病情問題上跟醫生討論太多。折騰一下午,我和逗哥的調查依舊毫無進展。我趁空給小青打個電話,想問她那邊怎麽樣了。但小青拒絕電話,很快回了我一個短信,說她跟賈濛濛正研究水穎的血液樣本呢,讓我別打擾她。

我知道賈濛濛這個人,是省廳的一名法醫,而且法醫這一領域,在地市級警局沒啥細分類,但在省廳,光我知道的,法醫就有四種,法醫現場、法醫遺傳、法醫毒化、法醫臨床。這賈濛濛是專門研究毒化的,說白了一天天麵對各種藥劑。

我搞不懂小青咋想的,尤其水穎的鬼胎案跟毒化法醫壓根也不沾邊啊?但我尊重小青的意見,沒再找她。我挺心急的,就跟逗哥商量:“咱們接下來做什麽?”

逗哥倒挺悠閑,說:“忙一天了,太累了,這樣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媳婦,好好歇一歇再說。”

我總覺得這都不像逗哥了,他原本是挺拚的一個人。我順著他這話問了句:“沒媳婦怎麽辦?”逗哥這時正攔出租車呢,正要跟我分開,趁空隨意擺手:“沒媳婦啊?沒媳婦就找媽!”

我自己回家後,找個便箋,把現有水穎的資料全部寫上了,還把便箋貼到牆上。我看著這些資料,一時間既鬱悶又不服。我鬱悶的是,一直以來,我接手的全是凶殺案,累積到的經驗,也全跟凶殺案沾邊,比如痕跡推理,或者凶器分析等等的。但水穎這個案子,讓這些經驗壓根用不上了,甚至讓我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另外我不服,總覺得隻要多把精力放在這上麵,一定有線索。

我就這麽足足分析了三個小時,期間給幾個朋友打電話,說說案情也讓他們給我一些意見,甚至還用起了反推理的法子,說白了,我先假設一個結果,再往現有資料上靠,看結果和條件能不能相符。相符了,這結果就被我留下,不符的話,pass掉。遺憾的是,最後我腦袋都快炸了,也沒分析出啥有價值的東西。

我洗了把臉,這時我明顯感覺到,自己臉發燙。我知道不能在這麽蠻幹下去了,而且我也懶著收拾被我弄得一片狼藉的分析現場,直接倒在**。

大約夜裏十點來鍾,逗哥打電話找我。我都習慣了,他總愛這個時間找我。我有氣無力的接了電話,問他:“啥事?”逗哥開始賣關子:“半個小時後,你家樓下燒烤店見。”

我以為他饞了呢,要找我喝酒。我還逗他呢:“咋了?不跟你媳婦造小孩了?”逗哥嘿嘿一聲,說:“你小子別貧了,水穎的案子,有重大發現!”

我聽完那一刻,疲勞一掃而光,甚至還一下子從**坐起來。我讓逗哥快點說說,但他賣起關子來,說:“等到了燒烤店再詳談吧。”當然了,撂下電話前,他來了句:“華子,我最近被媳婦勒的緊緊的,這頓你請了啊!”

我跟兄弟之間當然不在乎一頓飯錢,我揣了五百塊——估計這一頓咋也夠用了,立刻下樓。我們一會要討論案子,這不適合讓其他食客知道,我就跟燒烤店打了聲招呼,特意定了一個包間。一刻鍾後,逗哥趕到。

這大夜裏的,外麵挺冷,他被凍的鼻涕吧唧的,而且這小子也真不客氣,坐在包房後,禿嚕一下抽了抽鼻涕,拿起菜單點了一堆串子。我也在一旁算計著,最後忍不住強調,說:“逗哥啊,你是餓死鬼投胎麽?這麽多串子,足夠三個人吃的了。”

逗哥嘿嘿笑了,把菜單還給服務員的同時,跟我念叨:“就這點串子,一會吃起來也是勉勉強強。”我倆等菜期間,我讓逗哥說說正事,沒想到他一聳肩,說他也不知道具體新發現是啥。我總覺得自己被逗了,也不客氣地跟他說:“姓雷的,是不是今晚你媳婦不讓你碰,你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找我尋開心來了?”

逗哥說我淨瞎想,他讓我耐心等等。我隱隱覺得這裏麵還有事,也沒再說啥。過了一枝煙的時間吧,逗哥手機響了。逗哥說了具體包房名,就又把電話掛了。很快的,我們包房的門還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黑夾克的男子出現在門口。

我看到這人時,腦袋裏跟過了電一樣,甚至忍不住站起來了。我跟他隻見過一麵,但對他記憶猶新。這人是麻三,也就是烏州線人組織的一哥。

我心說他怎麽來哈市了?難道線人組織也有異地調動和升職的說法?這期間逗哥招呼麻三快進來,還跟我解釋一句,說:“麻三女兒生病了,來哈市住院,他也跟過來了,就在這裏逗留幾天。”

麻三不想跟我們討論他的家事,擺手讓逗哥別說了。離近這麽一觀察,我發現麻三確實挺憔悴的。他坐在我們對麵,跟我倆稍微保持一定的距離,或許他故意的,那意思他是線人,我倆是警察,我們不是一類人。他也真是餓了,不等我們,先吃了幾個串,又喝了兩杯啤酒,等有這些東西墊肚子了後,他拿出冷冷的語調說:“玉靈子嘴挺硬的,但針對這種人,我有法子,最終讓他把水穎的事都說了。”

我聽明白了,也知道今晚將由他跟我們說說案情的事。我壓根顧不上吃,跟逗哥一樣,專心地聽著,逗哥還遞給麻三一枝煙,但麻三擺手拒絕了。

按玉靈子說的,水穎這輩子有兩個目標,一是做一件露頭露臉的事,所以她選擇當了模特;二是她要有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老公。兩年前,她認識了一個富商,兩人一見鍾情,迅速墜入愛河,當然了,要我分析,他倆的愛情也絕沒那麽純,一個為了錢一個為了色吧。

但富商還有個女友,水穎為了能把他搶過來,找玉靈子幫忙,希望做一場法事之類的,促進她跟富商的姻緣。玉靈子得了一筆錢,也給她辦了。水穎這時還動了另一個點子,想給富商懷上一個孩子,這孩子也肯定成為她能跟富商結婚的籌碼。

玉靈子給水穎支了個招兒,讓她去哈市的靈隱寺求菩薩賜子。水穎很信玉靈子的話,帶著貢品,甚至跪在菩薩麵前,往死了磕頭和念叨。不久後她夢到菩薩了,菩薩告訴她,陰府的十大鬼帥之一的鐵判跟她有緣,將做她的兒子。這事已經很離奇了,尤其在這之後,水穎不僅夢到了大紅棺材和書生,在夢中跟書生簽了文書,還真的懷孕了。

乍一看水穎的計劃很順利,但富商家裏知道她這個人後,全不同意,尤其是富商的父母,二老希望富商能有一場商業聯婚,這樣家族也能因此受益和壯大。富商最終選了原來的女友,也就是另一個商業集團老總的千金,水穎因此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接下來她麵臨另一個窘境,這懷上的孩子要不要?她一個未婚女子,一旦要了這孩子,各方麵壓力都很大,最後富商給了她一筆錢,她也一狠心的把這孩子打掉了。但岔子因此來了,這孩子是菩薩送的,還是陰判轉世,她這麽做,無疑把菩薩和陰判都惹了。這樣一晃等到半年前,水穎肚子莫名其妙的變鼓,而且大紅棺材時不時出現在她夢裏,她竟懷了一個鬼胎……

在麻三敘述期間,我和逗哥邊聽邊臉色漸漸發沉,等他說完時,我倆臉繃得緊緊的。我想的是:這他媽太玄乎了吧,但把所有事前後一聯係,還真都解釋通了。

麻三隻是告訴我們這些新發現,並不參與接下來的案情分析。他又急急忙忙吃了一會兒,一抹嘴,說了句“兩位保重”後,一轉身離開了。我估計他又要去醫院看他女兒了,就沒留他。

等包房裏就剩下我和逗哥時,逗哥先念叨:“他娘的,咱們去圖勒村時,破過很離奇的越南新娘案,但這案子比越南新娘案厲害多了,而且連醫院都搞不定,不會真是個靈異案子吧?另外連陰判都卷進來了,咱哥倆都是小警察小老百姓的,怎麽辦!”

我讓逗哥別這麽早下結論,另外我點了他一句,說:“如果你非得把它歸為靈異,結案報告怎麽寫?跟貓頭鷹怎麽交代?”

逗哥想了好一會兒,又有了個招,說:“今晚上我倆一起去水穎家住。”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問:“去她家幹啥?”

逗哥解釋道:“水穎說過,她家晚上總出現奇奇怪怪的聲響,還有她總做怪夢,咱們這次去了,要是也聽到怪聲,做了怪夢,咱哥倆還查不到原因的話,那不就更有證據指出,這是怪案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