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欲擒故縱布疑兵

救護車急促的鳴笛聲很快清晰起來,仿佛一路呼嘯而來,攜著塵土與驚心動魄,在陳希的住處外停下。

李越霆與葉顏此時已經回到車上,葉顏手中還捏著那張寫著數字的紙片,靠在座位上仿佛脫了力般的喘著氣。她之前的生活一直平順安逸,在爺爺的精心照顧下,從未經曆過半點危險,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麵那麽血腥的場景。

剛剛在行動當中,她提著一口氣硬撐著,生怕拖了李越霆的後腿,這會兒忽然鬆懈下來,隻覺得那股血腥氣在身畔揮之不去,男人躺在一缸血水之中的畫麵在腦海中一遍遍重放,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憶,可是越是這樣,那些記憶就越是纏著自己不放。

李越霆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不遠處的動靜,看著男人被擔架抬上車,救護車再度尖叫著開走,他抬手拍了拍駕駛座,命令道:“婷婷,跟著救護車,但是不要跟太近,我不太放心。”

假如那個男人就是陳希的話,他活著才能留下更多的線索。這個理由當然不用解釋大家都明白,李樂婷戴上一副墨鏡,抬手拍拍方向盤:“明白!”

對於李樂婷的車技和跟蹤技術,李越霆是絕對放一百二十個心的,他放下望遠鏡,扭過頭才注意到葉顏的臉色蒼白如紙,靠在座位上,一手抱著腹部,一手半掩在嘴上,他於是拍了拍蘇雲時的肩膀,沒說話,後者會意地從口袋裏掏出兩塊薄荷糖遞給他,李越霆笑吟吟地滿臉都是“就知道你那兒有這個”的模樣,拿了糖挪動著坐到葉顏身邊去,把糖紙撕開一半這才遞過去:“吃塊糖吧!”

聞到一陣淺淺的薄荷清香,那股沁涼驅走了惡心的感覺,葉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把兩塊糖都接過來撕開扔進嘴裏,舌尖透著涼意與些許甜蜜,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直起腰來往上坐了坐。

“謝謝”,葉顏的道謝十分真誠,李越霆笑著搖搖手,說了句“不客氣”。

葉顏抿著糖不出聲,顯然是想要緩一下,李越霆低頭掏出手機來,一邊打開微博客戶端登錄,一邊似乎是隨意地問道:“你怎麽看剛才的事情?”

他這話沒有主語,所以不知道到底是在問誰,葉顏一愣,就聽到蘇雲時溫柔淡然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取走畫之後,蓄意殺人滅口,偽造成自殺現場。”

“還有呢?”

蘇雲時說完就不再出聲,李越霆於是又問了一句,葉顏見蘇雲時仍在低頭對著電腦忙活,顯然是沒有再答話的意思,於是開口答道:“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但是假如隻是找畫的話,很顯然那三幅畫是掛在牆上的,他們一進主臥室就能看到,既然如此,又為什麽要把房間翻的那麽亂?除了畫,他們還想找什麽?”

“我想,他們大概是在找陳希寫郵件時提到的那個密碼……”,李越霆刷了一遍微博,覺得內容頗為無趣,於是丟了手機在一邊,抬起頭來,摸著下巴開始一條條分析起來:“我想事情大概是這樣的,三年前,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陳希把自己收藏的三幅清仿吳道子畫作當中的一副拿出去參與星悅號的拍賣……”

蘇雲時在這時候開口打斷了李越霆的話:“我查到三年前陳希的經濟狀況十分不好,那時候,他拖欠銀行一筆不小的貸款,但是一直無力償還。我想,這就是他為什麽突然把畫拿出來拍賣的原因。”

李越霆似乎對於蘇雲時的及時補充非常滿意,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我猜,陳希一定沒有注意過畫軸上的圖案,也不知道這三幅畫可能與寶藏的下落有關。否則,他怎麽可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把價值千億的寶藏線索拿出來拍賣?”

葉顏點點頭:“清代也有諸如‘小四王’、‘揚州八怪’之類的畫家,他們的仿作雖然不能算是價值連城,但是,假如遇上了識貨的行家,也能賣上一個不錯的價錢。我想陳希確實是急需用錢,被逼無奈,才想到把畫拿出去賣了換錢。後來在拍賣會之前,爺爺看到了那幅畫,認出了上麵的圖案,所以單獨約了陳希見麵,希望他不要把畫賣掉。”

“雖然沒有賣掉那幅畫,但是陳希還是還上了那筆貸款,我想,應該是葉老先生給他的那筆錢。”

蘇雲時補充,李越霆扭頭看了一眼窗外,他們跟著救護車已經開往了旅順最大的醫院,沿路漸漸繁華起來,他沉思了片刻,決定把所有的線索梳理一遍:“就目前來看,我們知道了幾件事:第一,那三幅畫很可能與寶藏的下落有關。但是除了畫,應該還有一個密碼‘663415’,不知道兩者之間有什麽關係。但是,我們的對手應該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他們才會四處翻找,把房間翻亂。隻是因為我們突然到來,打亂了他們的部署,所以他們才不得不提前撤退。第二,有個代號叫做J先生的人找上了陳希,要買他手裏的畫。這個J先生是敵是友,和帶走葉老先生的是不是一夥人,還需要時間確認。”

雖然上一次順利從對方手中搶走了U盤,但是這一次又被對方搶先一步,由此可見,對方知道的線索並不少,從實力上來看,絕對不可小覷。

“還有第三……”,似乎是說得太快,李越霆停了停,扭開一瓶水喝了兩口,這才又道:“假如那個男人就是陳希的話,我想,他並不是一個人住在那裏的,跟他住在一起的,應該是個女人。”

李越霆說道“女人”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有點略帶調笑的意味,他與蘇雲時對望了一眼,對方看出他心中所想,於是目光朝著葉顏瞥了瞥,仿佛在說:女士麵前,收斂一點行不行?

李越霆笑眯眯地把蘇雲時的眼神全部接下,這才不緊不慢地解釋道:“整個被翻亂的房間裏都是男士的衣物用品,如果隻看這個,相信大多數人都認為,陳希是一個人住。但是,在主臥室裏,我發現了一件女士內衣,看款式,應該是比較年輕的女人喜歡穿的。”

他說著還看了葉顏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葉顏毫不客氣地回瞪:“為什麽一定是同住,而不能是陳希帶回家過夜的女人呢?”

李越霆並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格格,你覺得的記憶力怎麽樣?”

葉顏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是她向來自詡記憶力出色,雖然達不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是,觀察細致入微,舉一反三還是可以做到的,她當即信心滿滿地答道:“我覺得還不錯。”

李越霆把平板電腦拿過來,打開畫圖工具,在上麵畫了個長方形,一邊問道:“你還記得四樓的格局嗎?”

葉顏合上眼睛回憶了一下,睜開眼點點頭:“記得……”

說著便抬手開始畫了起來,主臥室與衛生間各在走廊的一頭,臥室裏擺著一張床,一邊是衣櫃靠牆而立,另一邊放著一個床頭櫃,對麵是電腦桌,上麵放著一部台式機。

李越霆抬手戳了戳床頭櫃的位置:“還記得上麵擺了什麽嗎?”

葉顏自然記得,因為上麵什麽都沒有擺放,她於是答道:“沒有東西。”

李越霆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目光閃亮,仿佛眼底堆滿了碎鑽,折射出她疑惑不解之後的恍然大悟,細微到幾乎不起眼的場景在眼前浮現,葉顏當即雙目一亮,揚起唇來笑道:“我明白了!”

記憶中,床頭櫃上落了一層薄灰,但是並非是所有的地方都厚薄一致,有些地方能看出一個圓形的痕跡,看起來應該是類似化妝品瓶子之類的東西曾經在那裏擺放過一段時間,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被拿走了。

葉顏一歪頭,抬手把洗手間的輪廓也畫了出來:“洗手間裏也是,擺放牙缸牙刷的地方,有一半是空著的,鏡子前麵也有半邊沒有放東西,但是依稀能看到放過東西的痕跡,所以,這個女人應該是前幾天……搬走了?”

她似乎是舉一反三地做出了自己的推論,隻是有些不太確定,把目光轉向李越霆,李越霆點點頭,顯然是認同了她的看法,接著補充下去:“床頭櫃的灰塵來看,應該走了沒幾天,而且,走得應該比較匆忙,所以才會把內衣落下。”

蘇雲時在一旁適時出了聲:“要找這個女人嗎?”

李越霆“嗯”了一聲:“她走的匆忙,很有蹊蹺,說不定她知道了什麽,又或者,陳希把什麽秘密告訴她了也說不定。”

葉顏剛想感慨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想要找到這個女人似乎跟大海撈針沒什麽區別,蘇雲時已經淡淡開口出聲:“我想應該是這個女人,張佳佳,二十二歲,加油站收銀員。”

李越霆湊過去跟蘇雲時擠在一起看電腦屏幕,葉顏十分好奇地也跟著看過去,心中對於蘇雲時查出這個人的身份還是半信半疑,畢竟隻是短短幾分鍾的工夫,他怎麽可能那麽神?

那張照片似乎是主幹路上的監控拍下來的,車子經過這個路口時,假如闖紅燈就會自動被拍照,蘇雲時正是調出了這樣一張照片。駕駛座位上的男人,葉顏認得他的樣子,隻是那時候眉飛色舞,笑容中帶著幾分色氣,完全不是躺在血水之中死氣沉沉的模樣。他正側頭試圖親吻副駕駛座位上那個年輕女人,女人欲拒還休,一邊笑得花枝亂顫。

李越霆摸著下巴看照片,倒是葉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是怎麽查的?竟然……這麽快?”

蘇雲時從電腦前抬起頭看了葉顏一樣,表情淡淡的,似乎是完全不覺得有什麽應該驚訝的,李越霆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便主動承擔了解釋的任務,笑道:“小蘇本來就是黑客,所以隻要劃定一個準確的檢索範圍,他就能很快鎖定目標。比如說,陳希住在這麽呃……窮……”

李越霆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眯起眼眸不自覺流露出為難的模樣,葉顏似乎是懂他糾結的點在哪裏,於是很自然的接下去:“窮鄉僻壤……”

“對,窮鄉僻壤的地方!”

李越霆心裏默默抹了一把汗,心想下次還是不要挑戰成語這種事情好了,“周圍的環境完全不可能滿足他的生活需要。所以他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要去超市補充一些生活用品。從陳希家裏的裝修來看,他是一個十分注重生活品質的人,日用品都是名牌,一般的小店買不到,隻有去大超市。所以,通往附近最大超市的主幹路,一定是他的必經之路,不通公交車,所以隻能開車。陳希家後院停著一輛桑塔納,應該就是陳希平時用的車,通過車號,可以調閱到車子在附近的違章記錄,其中,就有這張照片了。”

李越霆說完攤了攤手,用一種“你看吧這一點都不難”的表情看著葉顏。

有了照片,再到資料庫當中比對,對於蘇雲時來說自然不是什麽難事,葉顏把驚掉的下巴默默扶回去,心想千萬不能得罪蘇雲時,否則,真的要被人肉到連渣都不剩了。

“張佳佳平時上班的那家加油站,恰好是陳希去超市時會路過的,假如我沒有猜錯,陳希應該是在去給車子加油的時候遇見了張佳佳,然後兩個人很快就搭上了,張佳佳就搬過來跟陳希一起住。”

李越霆笑得一排大白牙都在閃閃發亮,看起來十分八卦的樣子。葉顏覺得話題有點跑偏了,於是趕緊給拉回來:“我們要不要去找張佳佳?”

蘇雲時點點頭:“我想老李已經有安排了。”

李越霆露出“你很懂我”的表情,笑道:“陳希送進醫院之後,必須要有人留下來守著。假如他們知道陳希沒有死,必然會再來,所以,他的安全很重要。另外,如果他醒了,有些問題,還是需要問一問他的。”

葉顏知道李越霆和蘇雲時之間已經默契到完全不用言語交流,就能了解對方的想法,果然就聽到蘇雲時很從容地接話:“我知道了,如果他醒了,我會第一時間問他。”

“格格你陪小蘇和婷婷一起吧,有你守著,我比較放心”,李越霆很快把葉顏也安排上了,除了他之外,剩下三個人之中,葉顏的身手最好,李樂婷僅僅足夠自保,蘇雲時基本可以等於沒有,所以,他必須把葉顏留下,才能確保沒有後顧之憂。

葉顏點點頭,她也知道現在來說陳希的安全十分重要,於是一口答應下來,但忍不住又問:“那你呢?”

李越霆笑得彎起眼眸,明明表麵看起來是童叟無害的模樣,但目光裏卻閃動著狐狸一般的狡詐:“我想,我可以假扮J先生去見一下張佳佳。”

葉顏聽到他大膽的想法,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可我們並不知道J先生長什麽樣子,你怎麽假扮?”

李越霆笑得越發燦爛,似乎是來了興致:“確實不知道,但是我想賭一把。”

葉顏有些詫異:“賭?賭什麽?”

李越霆挑了下巴看了蘇雲時一眼,後者半信半疑地接話:“你不會是想賭,陳希其實也沒有見過J先生吧?”

“yes!還是小蘇了解我!”

李越霆歡快地打了個響指:“麻煩幫我查一下陳希的郵箱,他和J先生是否這三個月期間一直在通過郵件聯絡?”

蘇雲時點點頭,低下頭把電腦鍵盤敲得哢哢作響,雖然對方直接清空了陳希的電腦硬盤,但是已發送郵件還是存儲在服務器上的,並沒有刪除掉。搞定這件事對於蘇雲時這樣的高手來說並不難,他很快就抬起頭拍了拍李越霆的肩膀,很習慣地讓出身側的半邊位置,李越霆毫不客氣地擠過來半個腦袋查看內容,整個身子把葉顏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葉顏很鬱悶地在他身後問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麽?”

蘇雲時推了李越霆一把,順手把內容打包上傳,然後告訴葉顏如何登錄文物獵人的內部郵箱查看資料。這時候李越霆已經就著蘇雲時的電腦認真看起了郵件,緩緩蹙眉。

果然不出李越霆所料,陳希與J先生的聯絡是通過郵件的方式進行的,一直都沒有約過見麵,第一封郵件是陳希發送給J先生的,李越霆看到這裏抬起頭看向葉顏,發覺葉顏也正望著自己,兩人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中間人!”

陳希寫給J先生的郵件裏提到,J先生是通過一個叫“老韓”的人主動找上的陳希,希望他可以把這幅畫轉賣。一開始陳希還堅守著與葉老先生的承諾,堅持不肯出售。

“一開始陳希還那麽堅持,但是後來為什麽會改變主意了呢?”

葉顏有些詫異,蘇雲時溫柔的聲音這時候悠悠響起:“我想,是因為他認識了張佳佳。上個月10號,陳希在旅順買了一套濱海別墅,差不多花掉一百五十萬,房產證上登記的名字是張佳佳。另外,他們還預訂了一個歐洲豪華十日旅遊團,下周二出發。”

“嘖嘖嘖嘖,紅……”,李越霆摸著下巴感歎,結果不幸的又卡殼了,蘇雲時給他接了一句:“紅顏禍水”,葉顏停了當即狠狠一眼瞪過去,嗔怒道:“哼!又沒有人拿刀拿槍逼著他!”

葉顏冷然的目光掃過來,李越霆作勢縮了縮脖子,笑道:“我倒是好奇了,張佳佳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美女,能哄的陳希如此神魂顛倒?”

蘇雲時插話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既然陳希和張佳佳早就住在了一起,還預定了歐洲旅遊,那麽為什麽張佳佳又會突然搬走?”

李越霆“嗯”了一聲,笑得很是悠閑又充滿期待:“相信去見一見這位美人,就什麽都清楚了!”

蘇雲時不理會他的貧嘴,隻是對葉顏說道:“格格,你對老韓這個人有什麽印象嗎?道上是否有這麽一號中間人?”

被他這麽一說,葉顏立刻就細心琢磨起來,她常年不在國內,所以對這些其實並不是很熟悉,不過她立刻就想到了要去問誰,果斷地拿出電話來,撥出了一個號碼,響了兩下立刻就接通了:“喂,是徐叔叔嗎?”

被葉顏尊稱為徐叔叔的是葉家老管家的兒子,名叫徐秦,葉成儒與葉家的老管家徐凱情同兄弟,因此對徐秦也一直關照有加,徐秦如今已經是一間拍賣行的老板,葉顏確信他必然十分了解圈內的這些中間人。當然,葉顏不可能那麽直接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如實相告,隻是借口說朋友想買一幅畫,隻打聽到有個叫老韓的中間人在張羅這件事,所以托自己打聽打聽。

“老韓啊?”

電話那一端徐秦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粗獷,夾雜著呼呼的風聲,似乎是思索了一會兒,這才篤定地答道:“要說能算得上中間人的,還愛倒騰古畫的,老韓說的應該是韓德光吧?”

“韓德光?”

葉顏跟著確認般地重複了一遍,李越霆眼睛一亮,立刻朝著葉顏做出了一個“問問是什麽人”的口型。

葉顏立刻照做了,徐秦的聲音聽起來高了八度,興衝衝地:“說韓德光你們可能不知道,說韓三兒你們就知道了吧!潘家園擺攤兒買假古董專坑老外的那一個!”

李越霆露出“原來是此人”的表情,葉顏知道她的任務已經完成,於是跟徐秦又寒暄了兩句,徐秦還不知道葉老爺子失蹤這件事,最後沒忘托葉顏給老人家帶好,葉顏的表情有些僵硬,但還是從容自若地把話題給對付了過去。

葉顏掛斷電話,抬起頭看到李越霆正在跟人聊微信,李越霆多數時候都在玩微博,從沒看過他跟人微信互動,於是她有點好奇:“你也有微信?”

李越霆立刻舉起手機,興高采烈地:“當然有,來,我加你,我們玩搖一搖吧!這樣你就能找到我了!”

葉顏有點無語,見蘇雲時已經默默低下了頭,卻掩不住嘴角那一抹溫柔的笑意,於是無奈地朝著李越霆伸手,命令道:“把手機給我!”

李越霆聽話地遞過手機,葉顏把自己的微信號輸進去加了關注,趁機偷偷掃了一眼正與他聊天那人的名字:“小白老板。”

不知男女。

葉顏默默在心裏記下這個名字,決定找個李越霆不在的機會去跟蘇雲時或者李樂婷八卦一下。不過韓德光遠在北京,而他們一時半會兒恐怕還不能離開旅順,要從他那裏找線索似乎有些費勁,她剛想問一問李越霆的打算,就聽他對蘇雲時說道:“小白說,下午就去趟潘家園,看看能不能找到韓德光。”

蘇雲時聽到這個名字並不詫異,而是放心地說道:“小白老板出馬,看來韓德光是跑不掉了。”

連開車一貫專心吃零食不說話的李樂婷都忍不住開口插話感慨:“哦,可憐的韓三兒,小白姐姐會給他上思想政治課的!”

葉顏立刻確信小白老板是個女的,而且跟這三個人都很熟悉,她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失落感,那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話題,而她偏偏一無所知。

李越霆目光轉過去就注意到葉顏垂眸沉默的樣子,他略一沉思,於是主動開口向她解釋道:“小白是琉璃廠一家茶樓的老板,我們的好朋友。正好她和韓德光打過交道,所以就拜托她去找人套套話的。”

葉顏點點頭,這時候覺得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隻是她還是弄不懂她到底在失落個什麽勁兒。

這時候救護車終於到達醫院,三個人不遠不近地跟著,看到陳希被送進急救室,李越霆拍了拍蘇雲時的肩膀,目光越過他看向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的葉顏,她的身姿挺拔,仿佛無論何時何地,是不是穿著旗袍高跟鞋,都能維持著優雅大方的氣質。

“這裏交給你們了!”

李越霆與葉顏對望了一眼,目光交換,李越霆的表現是冷靜從容的,似乎對接下來的一切充滿信心,看的葉顏心裏似乎也踏實了不少。李樂婷停完車,一手拎著車鑰匙哼著小曲兒快步走來,李越霆走過去朝她伸出手,她便把車鑰匙扔進他的掌心,半調笑道:“小心我的車!”

李越霆立正挺直了身子,抬起手朝著李樂婷做了個“遵命”的手勢,動作看起來極為瀟灑帥氣。

葉顏看著他臉上浮現出爽朗淡定的笑容,男人俊朗的側臉落在視線裏,似乎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似乎他們如今所遇到的一切危險和困局,他雖然一一看在眼裏,卻從未放在心上。她不得不承認。李越霆是個強大的男人,有他在,連她現在都對平安救回爺爺這件事充滿了希望。

李越霆大步流星走得很快,葉顏幾乎是目送他一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轉過頭來,見蘇雲時湊在李樂婷耳畔輕輕對她說了句悄悄話,然後李樂婷就樂顛顛地跑走了。

蘇雲時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於是溫柔笑著解釋:“婷婷除了會開車,找人打聽消息的功力也是一流。我讓她去四周打聽打聽,順便查看一下醫院的地形。”

葉顏想起李樂婷那掃一眼地圖就能記下整個路線的彪悍功力,忍不住也心裏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記憶力,忽然發現比起對方,自己還是要稍微遜色一些的。不過,她對自己的身手和文物知識儲備還是充滿信心的……雖然這些似乎現在還用不上。

有了蘇雲時的吩咐,李樂婷坦然地開始在醫院裏四處轉悠,她先查看了一下整層樓的電梯和樓梯,順便規劃好了逃生路線,然後開始慢慢溜達,醫院裏設置了電子導航裝置,甚至還有樓層平麵圖提供,她於是很容易就弄清楚了急救室到病房的距離以及通行路線。

這一切都幹完之後,李樂婷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幹什麽,目光不經意瞥過走廊上的自動販賣機,裏麵整整齊齊地擺著各種飲料。

“咦,有可樂呀!”

於是李樂婷歡快地對自己說:“我要喝可樂!”

一邊興衝衝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十塊錢的紙幣,到自動販賣機上買了一罐可樂,還找回來一堆硬幣零錢。

李樂婷把硬幣全都放在掌心裏認真地數,手一抖,一枚一塊錢的硬幣就歡快地飛了出去,掉在地上叮叮當當一路滾出去好遠。她當即撲上去追,卻見硬幣晃晃悠悠地在一個高大的男人麵前停了下來。

“喂!你這個淘氣的硬幣,你給我站住!”

李樂婷正要衝過去撿錢,卻見男人已經彎腰把硬幣撿了起來,她的腳步一頓,男人已經重新站直了身子,揚起頭,用兩根手指捏著那一枚淘氣的硬幣,緩緩遞到她的麵前。

那一刻仿佛時光靜止,世界鮮花盛放,李樂婷卻在心裏默默念叨:這男人真討厭,竟然長成這樣,幸好本姑娘我天生麗質,否則換了別人,還不得自卑死啊!

比起幹練俊朗的李越霆和溫柔斯文的蘇雲時,麵前這個男人,是真的好看。他五官精致,但並不陰柔,反而十分陽光,仿佛臉上似乎無時無刻都帶著笑容,看得人心情愉悅。

“它是很淘氣啊”,男人見李樂婷不動,於是把硬幣按進她的掌心,嘴角揚起:“所以要拿好了,別讓它再跑了!”

李樂婷警覺地後退一步,她已經很習慣時刻與陌生人保持適當距離,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隻是把硬幣全部揣進口袋,禮貌地答道:“謝謝。”

男人卻絲毫沒有領了謝就走的打算,而是主動朝她伸出手:“我叫金冉。”

原來是企圖借機搭訕的人,李樂婷心想,這種人她倒是見得多了,要是自家大哥在,這人勢必會被直接扔出去,不過她是名門淑女,不打人,所以,她隻是低頭示意了一下,連手都沒伸:“你好。”

說完便抱著自己的可樂繼續快步往前走了。而她的身後,自稱為金冉的男人目光跟隨著那個窈窕背影飄去,臉上盡是無奈的心酸笑意。

果然,她果然還是沒有認出自己。

回憶中,賽車引擎呼嘯,回轉如驚雷,那本應該是男人的戰場,卻多了一抹粉紅色的流光溢彩,年輕女孩在視線裏的驚鴻一瞥,他記憶至今,那景象仍然清晰如昨。

那時的她安然立於包圍之中,微挑眼眸,聲音清脆悅耳,驕傲得意:“我贏了,所以這個人,從現在起就是我的了!”

然而,李樂婷似乎早已經忘記了這一切,對於她來說,那不過隻是一時興起的遊戲。

年輕的水瓶座姑娘心向來都很大,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除了自家老哥和她的雲時哥哥,就隻剩下家裏那隻又胖又鬧騰的貓咪了。她迅速地把這個叫金冉的人拋到了腦後,在醫院裏轉了一圈,然後回到原處與蘇雲時會合。

陳希這時候已經被送入了病房,他雖然失血過多,但搶救及時,輸血之後已經沒什麽生命危險,隻是元氣大傷,一直在昏睡當中。

葉顏跟蘇雲時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由她出麵,去為陳希辦理相關的入院手續,然後順理成章地把人保護起來。畢竟葉顏的爺爺與陳希算是有過交情,幹脆就編了個遠房親戚的理由,隻不過葉顏留了個心眼,登記的時候借用了李樂婷的假身份證,然後給陳希申請了個單間病房。

三個人盯著**的一個確實有些無聊,李樂婷開始用平板電腦玩賽車遊戲,葉顏又望了一眼陳希,見他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心裏有些著急。

蘇雲時輕車熟路地把醫院的監控接到自己的電腦上,調出病房門口的那一個來放大,隨時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試圖用電話與李越霆取得聯係,告知他醫院裏的情況。

“張佳佳不在加油站,同事說她傍上了有錢人,早就辭職了,我現在正往她家去呢!”

出師不利的李越霆有些鬱悶,一邊支使著蘇雲時:“既然陳希還沒醒,不然你們研究一下在鍵盤底下找到的那個密碼吧!”

被他這麽一提,大家才又記起來那組看來十分蹊蹺的數字,剛剛事情太多,差點就把這一樁給忘記了,於是,葉顏把紙條掏出來,遞給蘇雲時看,後者微微皺了一下眉:“陳希發給J先生的郵件中提到過,隻有收到錢,才會把密碼交給他,假如這就是那個密碼的話,我們首先要弄清楚,這是用在什麽地方的密碼。”

葉顏沉思片刻,緩緩做出推測:“很顯然,這個密碼與那三幅畫有著直接關係,所以有沒有可能是銀行保險箱之類的密碼?”

“我查一下”,蘇雲時低下頭,對著電腦忙碌起來,不一會兒便搖搖頭:“陳希在銀行並沒有租用保險箱的記錄。”

這倒是有點麻煩了,畢竟六位數的密碼用處不少,他們總不能一樣樣去查吧?

“葉顏說的有道理,收藏畫的地方,一定與那個密碼有直接關係,假如沒有放在銀行,陳希家裏掛著的又是贗品,那麽,這三幅畫又會收藏在哪裏呢?”

李越霆插話進來參與討論,他的車似乎開得很快,聽得見呼呼風聲。

顯然他的思路是正確的,葉顏和蘇雲時都接著往下想,葉顏一邊思索一邊喃喃自語:“租用銀行保險箱,旅順的支行應該是做不到的,必須要去市內,對於陳熙來說,顯然有點遠,而且費工夫。放在自己家裏,雖然能時時刻刻看著,但是,假如有人上門,他也沒有能力保得住畫,而且陳希家並沒有發現什麽保險櫃之類保存貴重物品的地方……”

“這兩點都排除的話……”,接話的是李越霆,“就隻剩下第三種可能,把東西放在一個他非常信任的人那裏,而且,這個地方距離他家不太遠,能夠方便隨時過去查看。”

聽到這裏,蘇雲時目光一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開始專注埋頭對著電腦忙碌起來,葉顏與李越霆都沉默了片刻,然後竟然異口同聲地說出那個答案:“陳希給張佳佳新買的房子!”

蘇雲時把電腦查詢到的結果念出來:“張佳佳上個月網購過一個保險櫃,盛威GRACE係列,價格是將近13萬,使用六位密碼。”

“小蘇,麻煩幫我核對一下地址”,李越霆迅速地報出一個地址,是加油站的人告訴他的張佳佳住處的地址。

蘇雲時核對了一下,然後確認道:“沒問題,是這個。”

李越霆興奮地“OK”了一聲,葉顏把前因後果順了一遍,似乎是有些明白了:“陳希之前並沒有覺得那三幅畫特別珍貴,又收了爺爺一筆錢,所以也就遵守當初的承諾,再沒有把畫拿出來賣。但是三個月前,J先生通過中間人老韓找上門,要出高價購買他手中的那三幅畫,但是陳希顧忌與爺爺之間的承諾,所以一直沒有答應,但又有點心動,於是並沒有一口拒絕,而是用郵件與J先生保持聯絡。後來,他遇上張佳佳……”

“張佳佳顯然對物質要求很高,別墅、豪車、名牌……陳希為此花銷很大,於是就動了要把畫賣掉的念頭。人心不……不什麽來著?”

李越霆原本說的好好的,非要加一句諺語進去,然後就理所應當地卡殼了,摸著頭就是琢磨不出來,葉顏無奈地歎了口氣開口幫忙:“人心不足蛇吞象。”

“對,人心不足蛇吞象,陳希一次次答應與J先生見麵交易,但一次次變卦……唉?不對,陳希既然能顧及到葉老先生一直不肯出手賣畫,顯然是個還比較注重承諾的人,為什麽會反複變卦?”

李越霆的疑惑一提出,葉顏也覺得有道理,忍不住開始在心裏設想,假如她是陳希的話,為什麽會有這樣怪異的舉動?

“那有什麽奇怪的?有人告訴他那幅畫值更多錢,他自然就反悔了唄!”

就連沉迷遊戲的李樂婷都加入到了討論當中來,隻是語氣有些隨意:“就是說嘛,有時候你們大人把事情想得太麻煩了啊!有人說自然就有人相信,三人成虎聽說過沒有?”

“啊?三人成虎?什麽意思?”

李越霆顯然淩亂了,連自家妹妹都會用成語這麽高深,這個世界還能不能好了?

“三人成虎的典故來源於《戰國策·魏策二》,‘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說的是其實城市裏沒有老虎,但是有三個人都說有老虎,大家就全都相信了。”

葉顏慢條斯理的解釋:“所以有時候,說謊話的人多了,就能讓人們把謠言當成事實。”

“所以是有三個人都告訴陳希那三幅畫都很值錢的意思?”

李越霆興致勃勃地下結論,其他三個人都眼前一黑,異口同聲地答道:“不是!”

“好吧……”,李越霆哀怨地摸摸頭,又被嫌棄了。

“婷婷說的這一點,到讓我想起一件事來”,蘇雲時把話接過去:“你們說,張佳佳網購了保險箱,是不是意味著,陳希已經把有人要買畫的事情告訴了她?”

葉顏靈機一動:“所以,是張佳佳一直告訴陳希,這三幅畫很值錢,值更多錢,要求他不斷跟J先生加價?”

仿佛事情已經距離真相越來越近,李越霆把剩餘的事實補充完整:“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這樣,原本陳希的畫確實是掛在家裏的,但是後來J先生的出價越來越高,陳希覺得放在自己家不太安全,所以就讓張佳佳買了保險箱,把畫收藏在他們新買的房子那裏,並且設置了一個六位密碼,又怕忘記,所以存在一個他自以為不會被別人發現的地方。陳希已經決定把價錢加到兩倍,隻要J先生答應了就成交,然後帶著張佳佳一起去歐洲旅遊購物。但是沒想到,想要拿走那三幅畫的人,終於還是找上門來……”

“就目前情況來看,J先生的嫌疑最大。”

他們已經把所有的線索都理順了,唯獨剩下幕後真凶那一欄還是空著的。蘇雲時很自然地懷疑起了J先生,他確實也具備作案動機和理由。

葉顏點點頭:“我也這麽覺得。”

李越霆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下,嘴巴一撇:“我倒不這麽覺得。假如J先生要找人上門搶畫的話,不必這麽大費周章找中間人談判,陳希幾次反悔加價,他也都答應了,我覺得他還是想要買畫。”

蘇雲時和葉顏都不出聲,他們都覺得李越霆說的是有道理的,可是,他完全是靠感覺做出的推斷,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畢竟J先生購買三幅畫,顯然也是為了阿波丸號寶藏的線索,所以,他仍然是值得被懷疑的。

李越霆這時候已經把車停到了別墅外麵,濱海的獨棟別墅安保措施十分嚴密,外麵都有護欄,而且出入口都要求刷卡證明身份,他當然不可能直接開車衝進去打草驚蛇。

“小蘇,我到了,幫我弄一份別墅的平麵圖,要快哈!”

李越霆迅速地開始給自己上偽裝,他打扮成一個頭發花白,臉上有不少皺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唇上貼上兩撇小胡子,又戴了一副墨鏡,想了想又往頭上扣了一頂黑色鴨舌帽,這才放心地跳下車。

李越霆“嗯”了一聲,動作敏捷地連續助跑幾步,一個縱身,單手撐著牆,輕巧地便翻了進去。

別墅區雖然安保嚴格,但畢竟地方幽靜,範圍又大,保安就那麽幾個,必然兼顧不過來,再加上蘇雲時在監控上稍稍做了些手腳,於是更不會有人察覺到李越霆的行蹤。他很快就按照地圖的位置找到那棟別墅。

“看起來,似乎有別的客人先上門了……”,李越霆背靠門口向裏張望,大門竟然是虛掩的,他眯起眼眸看著地毯上半隻帶著泥土痕跡的男士鞋印,狐狸一般的眼眸裏閃爍著警覺的光芒。

他刻意把“客人”兩個字咬得有點重,推開門放慢了腳步,不經意地側頭,似乎在認真地分辨周圍的環境和細微聲響傳來的方向。

樓上有聲音,不是說話聲,而是似乎是在用什麽工具撬動金屬,哢哢作響,李越霆抬手在話筒上輕彈了兩下,一長一短,蘇雲時立刻明白過來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於是不再說話打擾他的思路。

李越霆五指並掌,垂在身側全神戒備,似乎每一塊肌肉都緊繃著,時刻準備在某一刻突然爆發。

一路循著那個聲音,終於走到一扇門前,幾乎可以確定裏麵有人,但是李越霆也拿捏不好裏麵到底是什麽情況,不敢貿然闖進去,於是在門口停了一下,遲疑思索。蘇雲時見他不動,於是壓低了聲音說道:“旁邊的那個房間應該有一個陽台,能通到隔壁去。”

李越霆不敢說話,隻是小心地轉到隔壁房間,果然看到敞開的陽台,於是微微一笑,徒手爬了上去。

大家都不說話,氣氛顯得有點緊張,葉顏抬頭看了一眼蘇雲時,見他正在放大一張別墅戶型圖,心想怪不得他雖然不在那兒,但還能對別墅的內部構造這麽清楚。

陽台有時候真是一個方便觀察敵情的好地方,李越霆從陽台爬到隔壁房間,把自己掩在窗簾後麵,隻掀開一個縫隙往裏看去。

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戒備,一個在開保險櫃。

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女人應該是張佳佳,臉上似乎沒有傷痕,周圍也沒有血跡,看起來應該隻是暈過去了。

李越霆在心中衡量了一下硬拚勝出的可能性,一對二其實對他而言難度並不高,之前他一直覺得這種單純依靠武力值的碾壓看起來段數太低,不過現在來看,似乎這是最為合理有效的辦法了。

說時遲那時快,蘇雲時話音未落,李越霆手上的伸縮棍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窗玻璃嘩啦一聲碎落滿地,他把煙霧彈順著窗戶扔進房間裏去,頓時四處彌漫的煙霧成功遮擋住了屋內兩人的視線,李越霆當即抓緊機會,一腳踹開窗戶縱身跳了進去!

滾滾濃煙之中,那兩人被熏得連連咳嗽,腰都要直不起來了。李越霆因為戴了墨鏡和口罩,所以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他當即用伸縮棍一下一個,照著後腦勺抽下去直接把人打暈在地!

“搞定!”

李越霆得意地拍拍手,伸縮棍在手中一轉,牢牢收在掌心。抬眼就能看到地上還躺著一個張佳佳,於是將她抱起來送到隔壁房間的**,再次確認了她沒受什麽傷,這才回去開保險箱。

這時候病**傳來一陣艱難而低沉的咳嗽聲,蘇雲時與葉顏幾乎是同時轉頭看過去,陳希自昏睡中醒來,看起來意識並沒有恢複的那麽清楚。葉顏立刻上前一步,問候道:“陳先生,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陳希艱難地動了動唇,嘴唇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幹裂,“我還好。”

他也清楚自己大難不死,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葉顏,似乎是害怕對方做出什麽威脅到自己性命的事情來。葉顏也有所察覺,於是放柔和了微笑先做自我介紹:“我是葉顏,葉成儒是我爺爺。是我打電話叫救護車把你送到醫院裏來的。”

蘇雲時這時躲在電腦後麵,對著話筒小聲說道:“陳希醒了。”

李越霆這時候正在開保險箱,密碼正確,裏麵除了三幅畫,還存著一些美金和珠寶首飾,他認真檢查了一下,見三幅畫的裝裱上果然都印著相同的圖案,與葉顏本子上的幾乎一樣,不過印的不是油墨,而是朱砂。

“問問陳希,這三幅畫是從哪裏來的。”

李越霆把三幅畫迅速收進背包裏,對滿櫃子的財物視而不見,這時候房間裏的煙霧已經大致散去,隻是味道仍有些不太好,他皺著眉轉過身,從背包裏摸出兩條牛皮筋,把地上躺著的那倆人從頭到腳捆了個結結實實,然後往地上隨便一扔,順便抬腳使勁踹了兩下。

對待女士不溫柔的男人,就該得到教訓。

隔壁房間裏,張佳佳也一直沒醒,果然是個美女,薄被底下掩著的身材輪廓姣好。李越霆向來對美人都憐愛有加,於是不太放心把美人單獨丟在別墅裏,隻怕還會來更多搶畫的人,索性就幹脆在她旁邊守著等她醒過來,一邊聽著醫院裏葉顏和陳希的對話。

陳希頓了一下,似乎是被嚇到,立刻低聲咳嗽起來。

蘇雲時默默起身給陳希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櫃上,陳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艱難地握著杯子慢慢喝著水順氣,一邊偷偷打量蘇雲時。這個男人之前一直沒什麽存在感,隻是堪堪坐在角落裏自己擺弄電腦,但是一出現就像是水一樣,瞬間就能將世間萬物都包容其中。

葉顏也不著急,隻是笑吟吟地望著陳希。他咳嗽了一會兒終於喝水平緩下來,這才開口答話,聲音嘶啞而無力:“我也……不知道。”

“那這三幅畫是從哪裏來的?”

葉顏覺得陳希倒不像是在撒謊的樣子,假如他早知道這些畫跟價值千億的寶藏有關,肯定是不會同意把畫公開拍賣的,除非這人腦子有問題。

陳希有些畏懼地盯著自己包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腕:“畫是我們家家傳的,聽說,是我爺爺的收藏。”

葉顏緊跟一步追問:“除了這三幅畫,你爺爺還有其他收藏嗎?”

陳希搖搖頭,原本以為隻是不起眼的清仿畫,最多值個十幾二十萬,沒想到引來了願意高價收購的買家不說,連殺人搶畫的都紛紛找上門了。

一想到自己差點就沒命了,他心有餘悸,連話都說不順溜了:“沒、應該是沒、沒有了!”

“J先生給你開價四十二萬,你要求加價一倍,也就是八十四萬,八十四萬,差點要了你的一條命”,蘇雲時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從身旁的書包裏掏出一個支票夾,金色的鋼筆流淌出黑色字跡,他端端正正簽下自己的名字,又填好上麵的數字,捏著紙片遞到陳希麵前,語氣平緩,但帶著淡淡的冷漠:“這樁買賣合算不合算,我想你自己心裏有數,這三幅畫到底值多少錢,麻煩又值多少錢,我想你心裏也有數。我這人從不強迫別人,我給你五十萬,你把畫給我,麻煩也交給我,你可以帶著張佳佳去國外避風頭,從此不會再有人為了搶畫而割開你的手腕,把你打暈了扔進裝滿冷水的浴缸裏泡著……”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語氣越發淡漠,但陳希坐在那兒聽著,隻覺得心裏越來越冷,仿佛從頭到腳都結了一層冰,將他整個人凍得結結實實。

葉顏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這還叫“從不強迫別人”,這簡直就是威逼利誘嘛!原本以為是個溫和柔軟的人,可沒想到冷起臉來簡直比打架的李越霆還可怕一萬倍,這萬年不化冰山臉在這裏一擺,可比什麽嚇唬都有效果。

蘇雲時雙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算是認可了陳希的承諾。

“哈哈哈哈……”,一陣詭異的笑聲結結實實嚇了葉顏一跳,李樂婷揉了揉耳朵,非常不耐煩地抱怨道:“哥,拜托你能不能別笑的那麽誇張?每次都這樣,你想嚇死人啊!”

她真是完全接收不到自家大哥的笑點,不知道到底好笑在哪裏。

“小蘇欺負人多有趣啊!你們不覺得好笑嗎?”

李越霆拍著床猛笑,葉顏與李樂婷對望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仿佛一個在說“真的那麽好笑嗎”,另一個在說“算了他就這樣我們還是隨他去吧”。

隻有蘇雲時冷哼了一聲,從牙縫裏甩出一個擲地有聲的“神經病”,然後李越霆還是忍不住“嘿嘿嘿嘿”笑了半天,估計是因為動靜太大了,竟然把張佳佳給吵醒了。

張佳佳是個典型的北方美人,身材高挑勻稱,前後凹凸有致,在家裏隻穿著簡單的連衣裙,勾勒出極好的身材,又有一點受了驚嚇的樣子,看起來楚楚動人。李越霆從她那裏實在問不出什麽來,幹脆就把陳希住院的事情告訴了她,張佳佳聽完之後十分著急,就要去醫院探望,李越霆見她表現出來樣子倒是對陳希真心實意的,於是大發善心地開車捎了美人一路。

有張佳佳照顧陳希,葉顏得以功成身退,跟著李越霆折騰了大半天,幸好不是一無所獲。最後四個人都圍在車上看畫,剛把畫軸抻開葉顏忽然問:“咦?對了,之前到張佳佳那裏偷畫的那兩個家夥,你最後怎麽處理了?”

李越霆笑嗬嗬地往後備箱一指:“事兒太多了還沒顧得上,就先扔裏麵放著了。”

蘇雲時無奈地搖搖頭抱怨道:“這種小嘍羅,你還指望能從他們身上問到什麽線索嗎?”

“沒什麽指望,不然一會兒放走好了”,李越霆把嘴一撇,看起來十分委屈的模樣,邊把手中的那幅畫擱下:“我就是想著,讓他們給主子帶個話而已。”

李樂婷嘿嘿一樂,這種懲治壞人的事情她最喜歡幹了:“這好辦,我往山裏開,找個偏僻的地方把人扔掉就行了。”

三個人樂嗬嗬的聊天,隻有葉顏在認真看畫,這三幅確實都是清仿吳道子的作品,從用印和落款看,畫作者似乎並不是十分有名,葉顏並沒有聽說過,她好奇地喃喃自語:“孔可?沒聽說過有這麽一個畫家啊!”

蘇雲時的注意力這才被重新吸引過去,以葉顏在這方麵的造詣,都不認識的人,他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找出電腦打算查一下,就聽到葉顏繼續詫異道:“難道是清末那位大文物販子孔四爺?”

“孔四爺?你說的是那個後來被李鴻章下令抄家的孔家嗎?”

蘇雲時也記起一些這方麵的軼事,葉顏點點頭,三幅畫被她都打開了並排放著,吳道子是唐代著名的畫家,孔可仿畫的,是他的成名作《天王送子圖》、《孔雀明王圖》、《明皇受篆圖》。

李越霆不太懂畫,所以蘇雲時和葉顏的對話,也就聽了個一知半解。但顧及到畢竟後備箱裏還有兩個人,雖然能聽見多少不一定,但是為了不透露消息,他還是朝著葉顏和蘇雲時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心領神會地不再說話,而是各自拿了一幅畫安靜地看著。

李樂婷正把車從醫院往山裏開,笑容狡詐地盤算著怎麽把後備箱裏的兩個人拖出去扔掉。車子一路行駛,終於駛離繁華,道路兩側的山石樹木漸漸多了起來,李樂婷挑了個隱蔽的山坡一路開到底,然後把車停下來,朝著李越霆揮了揮手,仿佛是在說:“你可以動手了。”

眼看著妹妹看熱鬧看得開心,李越霆的臉上也滿是笑容,他重新戴上了口罩,一手一個把兩個人拖下車,被塞在後備箱裏晃**了一路,兩個人此刻蓬頭垢麵,因為被膠帶封了嘴巴,有苦說不出。此刻見到李越霆,立刻就弓著身子趴在地上開始求饒,像個僵硬的甲蟲。

李越霆忍著笑俯下身去,盡量將語氣放得十分嚴肅,又刻意壓低了聲音,聽起來跟他平時說話很不一樣:“教你們一個回去交差的辦法,告訴讓你們來的那個人,就說,畫在我手上,假如想要,可以用葉成儒老先生來交換。葉老的郵箱他應該知道,我是個沒什麽耐心的人,不會等他太久的。”

他說完這句停了停,跟著補充了一句:“對了,還有一句話,請幫我轉達給他,就說,麻煩對葉老先生客氣一點,否則,千麵狐狸絕不會放過他!”

這番話擲地有聲,到是把地上的那兩位給嚇著了,從他們的反映來看,顯然是聽過這名號的,李越霆把人嚇唬了一頓,目的達到了,也就不再管這兩個人,把他們丟在山裏自生自滅了。

至於他們能不能把話帶到,那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