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消失的靈魂

失眠了一夜的湯旭本打算利用今天上午的時間好好補一覺,誰知自己躺在**睡得正香的時候,幽幽突然給他打電話,讓他到畫廊幫忙照看一下店裏的生意。

聽到幽幽火急火燎的聲音,湯旭一時不忍心拒絕。於是在這個陽光明媚,慵懶愜意的午後,湯旭吃完飯就趴在收銀台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西蒙的叫聲把他從斷斷續續的夢中吵醒。他坐直了身子,稍稍清醒了幾秒鍾,起身朝畫廊的門口走去。

此時,一名梳著披肩長發,身穿職業套裝的年輕女子正站在入口的門廊處,出神地欣賞著陸雲昇幾天前才掛到牆上的一幅油畫作品。那幅畫是陸雲昇在海邊創作的,主要運用了藍白色調,將海水如寶石一般的清澈湛藍,浪花的純淨潔白淋漓盡致地展現在了畫布之上。畫中的海洋有著攝人心魄的力量,離近看時,會給人一種海浪馬上要飛濺出畫布,拍打在臉上的感覺。

陸雲昇很少在店裏出售自己的個人作品,一方麵是因為他的畫很值錢,不適合當成普通的裝飾畫來出售,另一方麵是因為他的創作風格比較詭異,偶爾才會畫一兩幅符合大眾審美的油畫,所以陸雲昇的大多數作品不是被收藏在靈魂畫像館裏,就是通過其他渠道賣給了那些想要收藏他作品的人。

難得店裏進來一位潛在顧客,原本還有些困倦的湯旭立刻打起了精神。他走到女子的身旁,禮貌地招呼道:“您好,請問您要買畫嗎?”

“哦,不是的……”女子聞聲連忙把目光從油畫上移開,頗有些抱歉地回答道,“我是來找人的。請問陸先生在嗎?”

“師父出去辦事了,有什麽事你跟我說吧。”湯旭注意到女子拎著一個手提袋,袋子裏裝著一件男款巴寶莉風衣,看起來有點眼熟,像是陸雲昇的衣服。

果然,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把風衣從手提袋裏取出來,對湯旭解釋說:“我是來還衣服的。昨天晚上陸先生送我回家,他怕我著涼就把衣服借給我穿了。”

“這樣啊,那我先替師父收著。”湯旭伸手接過風衣,把它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心裏有些納悶兒這名女子跟師父的關係。

湯旭並不是一個愛八卦的人,但他作為陸雲昇的徒弟,當然對師父的私人生活很感興趣。頓了幾秒鍾,他好奇地問女子,“你是師父的女朋友嗎?我該怎麽稱呼你?”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女子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自我調侃道:“陸先生的家世那麽好,人又那麽優秀,我可高攀不起。”說完,她收斂起笑容,認真地自我介紹道:“我叫林簡,是一名醫生,同時也是GR協會的心理谘詢師。因為工作的關係,我跟陸先生有時會通過電話聯係,正式見麵不過是第二次而已。”

“這麽說,你也能看見亡靈?”

“是啊,我是天生的通靈者,這一點倒是跟陸先生很像呢。”

兩個人在門口閑聊了一會兒,湯旭再次抓住做生意的機會,問林簡要不要順便買幅油畫回去。林簡來畫廊之前倒是沒想過要買畫,但她覺得進去逛一逛也沒什麽不好。

趁著湯旭給她泡茶的工夫,她在畫廊裏轉了一圈,最後鎖定了進門時看到的那幅名為《海浪》的油畫。她坐在會客區的沙發椅上,半開玩笑地問湯旭,“湯先生,可不可以給我打個折扣啊?我可是你師父的朋友。”

“當然可以。”湯旭毫不猶豫地答應道,“林醫生喜歡哪幅畫?我八折賣給你。”

林簡指了指進門的方向說:“就是掛在門口的那一幅。那個大海畫得太驚豔了,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我看到那幅畫,就覺得自己到了海邊一樣。”

“你太有眼光了。”湯旭衝林簡豎起了大拇指,笑著說道,“那幅畫是店裏唯一一幅師父的作品,如果你按照標價買下它,轉手再把它拍賣出去,價錢至少能翻十倍。”

“真的假的?”林簡驚訝地嘖了嘖舌,臉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湯旭解釋說:“師父的作品很少有這種風格清新,符合大眾審美標準的。他有的時候會心血**把自己的畫混在普通的裝飾畫裏賣掉,價格便宜,誰慧眼識珠買到他的畫就賺到了。”

“那我今天可是歪打正著撿了個大便宜回去。不過,我可舍不得賣掉它。我就把它掛在家裏,等著它繼續升值吧。”

“當然,這是最明智的選擇,因為師父的畫還有很大的升值空間。你別看他的年齡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他的藝術成就可是能抵得上一些老前輩了。”

“我早就聽說過陸先生非常的厲害,是個名副其實的繪畫天才。你作為他的徒弟,想必也很優秀吧?”

“我跟師父比起來就遜色多了。”湯旭苦笑了一聲,感慨地說道,“有的時候,努力在天賦麵前根本不值一提,我拚盡全力也隻能遙望著師父的背影。也許我比大多數人幸運,能靠畫畫養活自己,但我經常待在師父身邊,難免會陷入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的情緒當中……”

林簡沒想到自己隨口而出的一句話竟然觸及了對方的痛點。為了挽回局麵,她感同身受地對湯旭說道:“我太能理解你的想法了。以前我念醫學院的時候,有個天賦異稟的同學,別人需要付出巨大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他輕而易舉就完成了,讓人好不羨慕。可是羨慕歸羨慕,我們都明白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在很多時候是天生注定的。就像有的人聰明,有的人愚笨。有的人漂亮,有的人難看。有的人出生在富裕的家庭,從小衣食無憂,而有的人家境貧寒,能吃飽穿暖已是父母能給他的極限。

“俗話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你可以仰望天上的大神,但也要低頭看看真實的人間,認清楚天才隻是少數,普通才是常態。”

“是啊,我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無法滿足師父對我的期望,所以他又收了一名徒弟。希望那個家夥不會像我一樣讓師父失望吧……”湯旭自嘲地笑了笑,及時止住思緒,抱歉地對林簡說道,“對不起,初次見麵就跟你說這些話,讓你見笑了。”

“不會啊。”林簡擺了擺手說,“你別忘了我是一名心理醫生,聽別人發牢騷可是我的強項。”

“那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讓你免費給我做心理谘詢啊。”湯旭半開玩笑地說道。隨即,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對了,林醫生,我畫一幅肖像畫送給你吧,算是初次見麵的禮物。”

“肖像畫?好啊!”林簡實不相瞞地對湯旭說道,“我前幾天還在街裏看到一個畫師,專門給過往的行人畫肖像畫。要不是因為趕時間,我都想讓他給我畫一幅呢。”

“那你想想要擺個什麽樣的姿勢?我畫油畫的水平雖然比不上咱家師父,但人物肖像可是我的專長,保證你滿意。”湯旭一邊自誇地說道,一邊從收銀台後麵的櫃子裏取出畫板、畫紙、夾子、畫筆等繪畫工具。

準備完這些東西,他重新坐回到林簡的對麵,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令他心情愉悅的創作過程當中。

慵懶寧靜的午後,畫廊裏安靜得隻能聽見畫筆在紙上刷刷作響的聲音。林簡擺著悠閑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饒有興致地看著湯旭動作飛快地在紙上勾勒出一道道線條,仿佛他手裏拿著的不是一支普通的畫筆,而是一支神奇的魔法棒。

在她眼裏,畫家就如同魔法師一般,他們輕輕揮灑著手中的魔法棒,一點,一拂,一個個絢麗多彩的世界便奇妙地展現在了人們的麵前。

大概過了四十多分鍾,湯旭收起畫筆,先是滿意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作品,隨後對林簡說道:“林醫生,我畫好了,你過來看看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需要修改的地方?”

“啊?這麽快就畫好了?”林簡起身走到湯旭的身後,看到畫中的自己,她忍不住連連稱讚道,“你畫得也太好看了吧,真不敢相信你用這麽短的時間就能畫出如此細致的畫來。”

“嗬嗬,主要是模特好看。”湯旭開了句玩笑,取下畫紙送給林簡說,“你看你是在我們店裏選個畫框呢,還是想自己在網上買一個?”

“店裏的免費送嗎?”林簡笑著問道。

“當然,我都說了這是見麵禮。”

“那你隨便幫我挑一個就行了。”

“好的,你稍等。我現在就去幫你選畫框,順便把師父那幅畫的單據給你開了。如果需要我們這邊送貨安裝,你就給我留個聯係方式。”

“能盡量安排在周末送貨嗎?因為我平時工作比較忙,通常都不在家裏。”

“沒問題。”湯旭記下林簡的聯係方式,指著店裏的二維碼說,“林醫生感興趣的話可以關注一下我們的公眾號,畫廊裏有作品上新和促銷活動上麵都能看到。另外,如果你買的畫出現任何質量方麵的問題,你也可以通過公眾號隨時聯係我們。”

林簡走後半個小時,幽幽最先回到了畫廊。一進門,西蒙就搖著尾巴撲到她腳邊,對她手裏的食品包裝袋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幽幽怕西蒙把袋子咬壞,連忙把手抬高,招呼湯旭說:“師兄,你快過來接一下,這是我給你買的咖啡和點心。”

“巧了,我正想點杯咖啡提提神呢。”湯旭走到門口,笑著接過幽幽給他帶的暖心禮物,順便把幽幽另一隻手裏拿著的樂譜也接了過來。他知道幽幽不會彈鋼琴,聯想到最近兩天發生的事情,他隱約猜到這些樂譜可能跟藝術學院的殺人案有關,於是好奇地問道:“幽幽,這些樂譜是拿來做什麽的?”

“那是彭晞生前用過的樂譜,我找方宇辰要的。”幽幽對湯旭解釋道,“唐小婧在這個時間點遭人謀害,我可不覺得這件事是一個巧合。我本想去藝術學院找彭晞問問情況,結果哪裏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我懷疑她會不會是聽了藍雙雙的推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唐小婧當成凶手,對其生出怨恨,私自報完仇以後就離開了。”

“所以你找來彭晞的遺物,想讓夏江確認一下彭晞的靈魂是否還在?”

“對啊,上次他不是通過西蒙確認孫雪瑩的靈魂已經消失了嗎,我覺得這個方法挺管用的,想讓夏江再試一試。”

“可是確認了又能怎麽樣呢?”湯旭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若有所思地說道,“不管唐小婧的死跟彭晞有沒有關係,案件的真相並沒有水落石出。我們不能因為藍雙雙的推測就認定唐小婧是那兩起案件的凶手啊。”

“當然,我們還是要繼續調查下去的。”幽幽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麽做。“雖然唐小婧不幸遇害了,但是她的靈魂沒有那麽快就消失。隻要我們找到她的靈魂,一定能從她那裏獲得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你確定她會對我們說實話嗎?”

“她說不說實話不要緊,反正我們有辦法知道她生前幹過些什麽。”

“你的意思是讓夏江去讀取唐小婧的記憶?這樣做對夏江來說非常危險,你不會不知道吧?”湯旭不讚成幽幽的提議,他怕夏江像昨天晚上一樣發生靈魂轉換,能不能順利地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

“我知道這樣做有風險,但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湯旭想了想說:“我們倆可以先試著跟唐小婧的靈魂接觸一下,聽聽她怎麽說,之後再視情況而定。”

“那也就是說,我們這一次不帶夏江去,實在沒轍了再向他求助,對吧?”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那也行吧。”幽幽勉強接受了湯旭的提議,其實她也不希望夏江有任何閃失。

就在兩個人認真討論著這件事的時候,夏江和陸雲昇也從外麵回到了畫廊。看到夏江拖著大包小裹的行李,湯旭立刻迎上去幫忙。他一邊接過夏江的行李箱,一邊關心地問道:“休學手續辦完了嗎?麻不麻煩啊?”

“還好,提交完材料等著他們審批就行了。反正我也不去學校上課了,就提前把東西打包帶回來了。”夏江說完,注意到門口的幾幅油畫順序有了調整。他快速掃視了一眼,發現師父在海邊創作的那幅名為《海浪》的油畫已經不見了,於是好奇地問湯旭,“師兄,師父的畫呢?被你賣掉了嗎?”

“是啊,那幅畫剛被我打折賣掉。買家是師父的朋友,我不好意思多收人家的錢,這一次可被她賺到了。”

“是林醫生買走了我的畫吧?”陸雲昇看到自己借出去的風衣被搭在沙發椅的靠背上,猜到林簡已經來過畫廊。他倒是不在乎自己的畫被賣成多少錢,隻希望帶走它的人能好好地愛惜它。

“林醫生是不是仔仔的心理治療師啊?她來畫廊幹什麽?聽仔仔說,那個林醫生長得挺好看的,而且好像還沒有男朋友呢。”幽幽不放過任何八卦陸雲昇的機會,雖然她很想讓陸雲昇當她的小姨夫,但是那兩個人相處了四五年的時間關係都沒有進展,估計是對彼此不感冒吧。

湯旭把林簡來畫廊還衣服的事告訴了幽幽,並親口證實了仔仔的說法,“林醫生確實挺漂亮的,有種古典美人的感覺。我覺得……”他偷偷地瞥了陸雲昇一眼,忍不住跟幽幽一起八卦道,“她看起來跟師父挺般配的,又是天生的通靈者,當我們的師娘很合適。”

“你們倆在亂講什麽?”陸雲昇及時止住了幽幽和湯旭的玩笑,指著地上的行李對幽幽說,“你閑著沒事就幫夏江把東西搬到樓上去。從今天開始,他就要在畫廊長住了。你幫他看看還有什麽物品需要置辦,順便給他講講我們這裏的規矩。”

“哦。”幽幽無趣地答應了一聲,忙衝湯旭使眼色,示意他一起來幫忙。

湯旭倒是想跟幽幽他們一起上去,繼續聊聊陸雲昇的八卦,誰知陸雲昇卻叫住他說:“湯旭,你留下,我有別的事要跟你說。”

待幽幽和夏江提著行李上樓後,師徒二人在會客區麵對麵地坐了下來。

湯旭發現陸雲昇的臉色有些難看,以為是自己的玩笑開得太過火,惹師父生氣了。不等陸雲昇開口,湯旭就主動承認錯誤道:“對不起,師父,我剛才的話有點過分了。”

“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陸雲昇才沒有無聊到因為幾句玩笑話跟徒弟計較,他岔過話題對湯旭說道,“今天下午,我跟夏江抽空去了一趟仔仔家。我們本來是想找範多了解一些情況,結果夏江通過範多生前經常駕駛的那輛電動車,確認他的靈魂已經從世上消失了。從範多去世到現在才過去三天而已,他不可能這麽快就離開。我覺得這件事很蹊蹺,想聽聽你的想法。”

湯旭把幽幽帶回來的樂譜拿給陸雲昇看,說彭晞的靈魂十有八九也消失不見了。不僅如此,他還想到了不久前莫名失蹤的孫雪瑩,認為有人暗中搞鬼的可能性很大。

湯旭的話讓陸雲昇想起了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鍾濤在醫院跳樓自殺後,我跟幽幽到處都找不到他的靈魂,‘死亡俱樂部’一案的線索到他那裏就中斷了。如此看來,敵人真的很會把握時機,每一次都能趕在我們前麵,給我們製造麻煩。”

“那下一個‘被消失的靈魂’是不是該輪到唐小婧了?”湯旭擔心地說道,“唐小婧可是快遞爆炸案的關鍵人物,如果我們不能盡快找到她,將她保護起來,搞不好又會被敵人捷足先登。”

“我想這次應該不會了。”陸雲昇自信地說道,“人死以後需要十二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完成神識與肉身的分離,進入‘中陰身’狀態。隻要我們近距離地守住唐小婧的屍體,等著她靈魂出竅,一定能趕在敵人下手之前見到她。”

“你們回來之前,我和幽幽也在討論這件事。我們商量的結果是,暫時不要讓夏江接觸到唐小婧的靈魂,免得他又控製不住自己,做出什麽危險的事情。”

“嗯,你們的顧慮是對的。”陸雲昇十分讚成湯旭的建議,“所以我認為今天晚上的任務就不讓夏江參加了。你和幽幽負責找到唐小婧的靈魂,向她打探出快遞爆炸案的真相。最重要的是,你們要幫她找到安全的藏身之處,不要讓敵人有可乘之機。”

“放心吧,師父,我和幽幽會搞定這件事的。不過,夏江那邊要怎麽說服他?”

“我留下來穩住他,這邊的事就不用你們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