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奪命自助餐
下午兩點多，方宇辰做賊似的回到家中。他徑直走到自己的工作室，從電腦桌的抽屜裏翻出了一部型號老舊的手機。這部手機是外婆病逝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因為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他一直沒舍得扔掉，時不時地還會拿出來當備用機使用一下。
4月19號那天晚上，方宇辰就是利用這部手機成功吸引了藍雙雙的注意，趁其不備將其推入河中的。手機及裏麵的手機卡倒是不能作為他殺害藍雙雙的證據，但是保險起見，他還是決定把這部手機帶在自己的身上，免得夏江和陸雲昇又搞出什麽幺蛾子，使他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
拿上手機和充電器，簡單收拾了一下私人物品，方宇辰就背著包走出了家門。他可不想跟唐小婧的靈魂共處一室，更不想在陸雲昇的監視之下惶恐度日。他決定離開幾天，在外麵找個酒店避避風頭，好好想想今後的出路。
來到小區外麵的林蔭道，方宇辰先是關掉了自己經常使用的手機，防止陸雲昇通過定位的方式找到他，接著打開外婆送給他的手機，查看了一下電量和手機裏的信息。
右上角顯示的電量隻剩下不到10%，省著點用應該可以堅持到他在酒店落腳。他收起手機，打算走到路口去乘車，誰知這個時候，他忽然收到了一條短信提醒。他重新掏出手機，好奇地點開那條短信，隻看了一眼就感到脊背發涼，心髒險些停止跳動。
短信的內容這樣寫到：方同學，我手裏有你的犯罪把柄。不想坐牢的話，今晚六點，夢露自助餐廳，靠窗第三個位置見。
方宇辰的這張手機卡並不是實名辦理的，平時隻用它來注冊一些無關緊要的會員，收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廣告和垃圾短信。但是為什麽會有陌生人給他的這部手機發信息，而且信息的內容竟是如此的驚悚。
他小心翼翼地環顧著四周，發現自己身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方宇辰十分困惑。
他首先想到的是，這會不會是夏江他們的鬼把戲，但是仔細一琢磨就否定了這個推測。一是因為夏江不知道他這部手機的號碼，二是因為如果夏江的手裏真的有他的犯罪把柄，肯定會直接交給警方，讓警方來處置他，而不會用這種方式約他見麵。
難不成那天晚上，有目擊者親眼看到他作案，並且拍下了他的犯罪證據嗎？
想到這兒，方宇辰的心瞬間涼了半截。要是沒有證據，他還能垂死掙紮一段時間，可一旦有了確鑿的證據，他連垂死掙紮的機會都沒有了。盡管知道那個人約他見麵肯定沒安什麽好心，但他必須得冒險去會一會那個人。
夢露自助餐廳位於某大型商場的四樓美食城。方宇辰早早地來到了這裏，選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來。他想先暗中觀察一下情況，看看對方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靠窗的第三個位置仍虛席以待。要不是因為桌子上擺著“已預訂”的牌子，那麽好的位置早就被人搶走了。方宇辰不耐煩地等著，每次看到有人停留在那張桌子前，他的神經都不由得跟著緊張一次。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那位神秘人還是沒有現身。方宇辰有些著急，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他叫來一名年輕的男服務員，問那張桌子最晚可以預留到什麽時候。服務員幫他去收銀台查詢了一下，說那位客人已經通過網絡平台提前支付了餐費，要求店裏幫他把位置保留到七點半。
方宇辰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決定邊吃邊等。他一整天都沒有吃飯了，肚子餓得難受，而且他進店時已經支付了餐費，不管怎麽說都不能空著肚子離開吧。這樣想著，方宇辰便起身走到取餐區，拿起餐盤開始挑選自己喜愛的食物。
就在這時，他看到甜品區附近的餐桌有一張分外熟悉的麵孔。那是鄒警官的外甥女，一個自稱能通靈的女孩子。此時，她正跟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和一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有說有笑地共進晚餐。方宇辰沒見過另外兩個人，不知道他們跟幽幽是什麽關係。他隻知道自己不想在這個時候跟幽幽碰麵，免得事情變得更加麻煩。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方宇辰正要避開幽幽的視線範圍，沒想到幽幽竟然發現了他，並且端著餐盤朝他所在的位置走了過來。逃走已經來不及了，他隻好硬著頭皮尷尬地跟幽幽打了聲招呼，“這麽巧啊，你也來這裏吃飯。”
“是啊，好巧。”幽幽說著看了看方宇辰的周圍，好奇地問道，“你跟誰一起來的？”
“哦，朋友約我來這裏談事情，不過他路上堵車，要晚一點才能到。”方宇辰隨口編了個理由。他發現幽幽對他的態度與昨天相比沒發生明顯的變化，說明對方並不知道他就是殺害藍雙雙的凶手。他瞥了一眼幽幽的那張桌子，沒話找話地問道：“對了，你跟誰一起來吃飯的？”
“跟我師兄，還有一位阿姨。”幽幽笑著答道，“我之前在網上看到這家餐廳口碑不錯，聽說他們家的烤羊排特別好吃，你一定要嚐嚐看哦。”
“好啊，我待會兒就去嚐嚐。”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幾句，幽幽趁機將餐盤蓄滿了食物，接著就回到自己的餐桌繼續吃飯去了。方宇辰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看到不遠處，新鮮出爐的烤羊排正在火熱供應當中，他隨手拿了一份，然後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吃飯期間，方宇辰試著撥打了一下給他發信息的那個電話號碼，對方的手機倒是開著，但是無人接聽。方宇辰心想，那個人約他在餐廳見麵卻遲遲沒有現身，難不成是在預訂的餐桌給他留下了什麽信息嗎？
要不幹脆去那張桌子查看下情況吧。
方宇辰終於沉不住氣了，決定去冒一冒風險。他跟剛才的那名男服務員解釋說，靠窗那個位置是他朋友預訂的，他打過電話才跟朋友確認了這件事。男服務員笑著說沒關係，並熱心地幫他把餐具和食物全都轉移了過去。
方宇辰懷著忐忑的心情坐了下來，他把餐桌的表麵、背麵、桌子下麵，以及餐椅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遍，結果什麽都沒發現。
就在他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麽辦時，餐廳裏突然爆發出一陣騷亂。他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大聲叫喊，嚷著說什麽食物中毒了。他看到餐廳裏秩序大亂，有人跑去看熱鬧，有人上前去幫忙，有人因為害怕不敢再吃店裏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方宇辰也感覺到自己頭腦發暈，胃裏直犯惡心。他驚恐地看著餐桌上的食物，心說自己該不會也中毒了吧。可是事情怎麽會這麽巧呢，他受人威脅，冒險來這家餐廳赴約，結果餐廳裏就發生了這樣的事，難不成……
方宇辰想起了陸雲昇對他的忠告，想起了梁大師所說的血光之災，心情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方宇辰，我沒想到你竟然會那麽絕情，就連我死了，你都不放過我。”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昏昏沉沉地抬起頭，看到那名男服務生正站在他的餐桌旁，用幽怨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
“你，你是……”其實方宇辰已經猜出了對方的身份，當他收到那條短信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自己曾把這部手機的號碼告訴過鍾源。
“那位陸先生不是提醒過你要小心行事嗎？你怎麽還這麽粗心大意，讓我有可乘之機，報複你之前對我做的一切。”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事已至此，方宇辰知道自己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他一步錯，步步錯，為了一個可笑至極的理由，他害死了那麽多無辜的生命，得到今天的結果完全是咎由自取。他隻後悔沒有聽陸雲昇的話去自首，那樣的話他還能死得心安理得一些。
男服務員冷冷地笑著，臉上透著鄙夷的神情，“方宇辰，要不是你逼人太甚，我甚至不介意替你背殺人的黑鍋。都說人心歹毒起來比鬼還可怕，我曾經以為自己有多麽了解你，以為你是這世上唯一能治愈我的人。沒想到到頭來，最卑鄙無恥的人就是你……”
毒藥的藥效開始發作，方宇辰聽不清對方在說什麽了。他感到呼吸困難，全身麻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鍾，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曾幾何時與鍾源在琴房共度的幸福時光。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他絕不會再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可惜沒如果，他現在想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晚上七點多，夏江和陸雲昇回到畫廊。看到畫廊裏一片漆黑，門從外麵上了鎖，夏江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雲昇也覺得奇怪，但他考慮到現在是飯點，幽幽又不會做飯，推測幽幽是帶著夏江的母親出去吃飯了。他掏出鑰匙，打開畫廊的玻璃門，還沒等他邁步走進去，幽幽的電話就恰逢時宜地打了過來。
“哥，大事不好了，董阿姨和師兄食物中毒了。我們現在在醫院，阿姨的狀況不太好，需要馬上洗胃。師兄也難受得要命，吐得稀裏嘩啦的，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幽幽的聲音裏透著無助，她是拚命忍著才沒有讓自己哭出來。
“幽幽，你先別著急。”陸雲昇安慰她說，“先告訴我你們在哪個醫院，我和夏江現在就過去。”
“我們在第四人民醫院，你們快過來吧，我真的好怕他們會出事……”
“好，你別急，我們這就出發。”陸雲昇掛斷幽幽的電話，快速跟夏江說明了一下情況，兩個人就爭分奪秒地朝醫院趕去。
路上，夏江給幽幽打了通電話，問幽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聽到夏江急切而又擔憂的聲音，幽幽終於繃不住情緒，在電話那邊難過地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幽幽努力控製住自己，緩緩地向夏江講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今天下午三點鍾左右，湯旭到畫廊找幽幽，他本打算跟幽幽一起去藝術學院尋找唐小婧的靈魂，結果發現畫廊裏來了一位稀客。
幽幽要留在畫廊陪著夏江的母親，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但讓湯旭一個人去尋找唐小婧的靈魂又有些勉強。於是兩個人商量著，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了再說。剛好那個時候，幽幽實在是困得不行了，她拜托湯旭幫她看店，自己則去樓上的臥室補了一覺。
幽幽一覺睡了兩個多小時，起床的時候天色已經變暗了。她來到一樓的畫廊，看到湯旭正在給夏江的母親畫肖像畫。幾個人聊了會兒天，等湯旭把畫像畫完，緊接著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因為幽幽和湯旭都不會做飯，兩個人決定找個好一點的餐廳出去吃。湯旭堅持要請客，問幽幽有沒有什麽好的推薦。幽幽之前關注過一家名叫夢露的自助餐廳，聽說那裏的口碑非常不錯。
六點二十分左右，三個人抵達夢露自助餐廳。為了拿東西方便，他們坐在了取餐區附近的一張四人餐桌。雖然不是周末，但是餐廳的生意也很紅火，他們坐下來沒過多久，餐廳裏就幾乎沒有空餘的位置了。
幽幽起初還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網上的好評給騙了，可是親自嚐過店裏的東西之後，她甚至覺得餐廳的評分還可以再高一點。然而吃飯的過程當中，餐廳裏陸續有食客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中毒反應，他們察覺到情況不對，立刻停止了食用店裏的食物，可惜時間上沒來得及，湯旭和夏江的母親還是沒能幸免於難。
幽幽說完，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我在餐廳裏遇到方宇辰了。他說跟一個朋友約好在餐廳談事情，但是他那個朋友路上堵車，一直沒到。方宇辰也中毒了，而且情況挺嚴重的。”
因為陸雲昇這次行事非常謹慎，除了夏江和鄒帆之外，他沒有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所以幽幽到現在還不知道方宇辰就是殺害藍雙雙的凶手。
她可能覺得方宇辰出現在那家餐廳純屬偶然，但是夏江可不這麽認為。他早就提醒過方宇辰要小心提防身邊的人，免得被鍾源鑽了空子。而今晚發生的集體中毒事件，倒是很符合鍾源的作案風格。
他現在急需要弄清楚，鍾源是如何將方宇辰約到那家餐廳，又如何確保方宇辰一定能吃到有毒的食物。另外還有一件事讓夏江感到蹊蹺，幽幽和湯旭帶著他母親去那家餐廳吃飯，難道隻是偶然嗎？
半個小時後，夏江和陸雲昇在醫院與幽幽會和。夏江的母親董玉蓮尚未脫離危險，夏江心裏著急，卻無法替母親承受痛苦。他唯一能做的事，是盡快找出策劃這起投毒案的幕後黑手，替自己的母親，以及那些無辜的人們討回公道。
趁著陸雲昇找人打探情報的時候，夏江幾度控製自己的情緒，終於還是沒忍住把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幽幽，為什麽我母親和師兄都中毒了，偏偏你什麽事都沒有？今晚的那家餐廳是你親自挑選的吧，你不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嗎？”
“夏江，你什麽意思啊？”幽幽想起之前在會長的別墅發生的那件不愉快的事，心裏頓時升起一股怒火。“你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陰陽怪氣的。你不就是懷疑我是隱藏在你們身邊的那個大Boss嗎？行啊，你懷疑我可以，但你要拿出證據來！”
“我沒有證據，隻是就事論事，合理地提出了我的疑問而已。”夏江努力保持著冷靜，他沒有心情跟幽幽吵架，也知道爭吵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幽幽氣鼓鼓地解釋道：“餐廳是我選的沒錯，可我哪裏能想到今晚會發生這樣的事啊。我沒有中毒，可能是因為我沒吃到有問題的食物。自助餐廳的食物有那麽多品種，我們每個人吃的東西多少會有些不同吧。”
“那有什麽東西他們兩個都吃了，你卻沒有吃？”
“我沒有吃的東西……”幽幽思索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道，“難道是烤羊排？”
“烤羊排？”
“是啊，烤羊排是那家自助餐廳的特色菜，我還特意推薦給方宇辰來著……天呐……”說到這裏，幽幽忽然露出一副自責的表情，“如果真的是那道菜有問題，那我豈不是害了方宇辰？”
“先不說這個問題。”夏江現在還不能排除幽幽的嫌疑，急著追問道，“既然烤羊排是那家餐廳的特色菜，為什麽他們都吃了，你卻沒吃？”
“因為我不喜歡吃羊肉啊！”幽幽無辜地回答道，“我從小就受不了羊肉的膻味，做出花來我都不會吃的。”
“那你選擇那家餐廳的原因是什麽？”
“因為那裏的甜點很好吃啊，而且哈根達斯不限量。”
“原來如此……”幽幽的回答讓夏江陷入了沉思。他知道幽幽愛吃甜點，尤其是冰淇淋，為了不限量的哈根達斯而選擇那家餐廳的確是合乎情理的。可問題是三個人去餐廳吃飯隻有幽幽沒有中毒，難道這件事也是偶然嗎？
夏江正絞盡腦汁地思索著，忽然聽到醫生在叫董玉蓮的家屬。夏江回過神來，忙向醫生詢問他母親的情況。醫生說，患者已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後續的治療仍然非常關鍵。需要家屬盡快去辦理住院手續。
夏江困惑地問醫生，“我母親到底是吃什麽東西中毒的？”
醫生神情凝重地回答他說：“化驗結果要等幾個小時才能出來。不過憑我的經驗判斷，這肯定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而是……”
“有人在食物裏下毒？”夏江搶著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廚房的工作人員操作不當，把不應該給食客吃的東西混進了食物當中。”
夏江根本不相信什麽誤操作，憑他的經驗判斷，這絕對是凶手故意而為之的公共投毒案件。凶手想達成的目的至少有三個：
第一，延續他一貫的作案風格，報複社會，隨機殺掉一些與他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第二，借此機會報複害死並試圖毀滅他靈魂的仇人，方宇辰。
第三點是夏江憑直覺判斷出來的。那個人敢拿他的母親開刀，明擺著是故意挑釁他，甚至還想用這樣的方式警告他知難而退。
退縮是不可能的，他現在隻想找到那個人的犯罪證據，早日結束這夢魘般的一切。可他隨即又想到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假如那個人一直以來隻是利用亡靈在作惡，本身並沒有觸犯人類的法律，就算他們確認了那個人的身份，如何才能讓那個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