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難以啟齒的秘密

車子經過雲杉市藝術學院北門,繼續向前行駛一個路口便拐進了一條漆黑闃靜的小路。道路兩側長滿了濃密的植物,茂密的枝葉完全遮住了頭頂的天空。

夏江明明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可是他看到車窗外的景致,心裏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測,夏江問唐小婧,“我看地圖上顯示,這旁邊就是雲安河的某個支流,藍雙雙夜跑的地方該不會就在這附近吧?”

唐小婧在學校裏多少聽到過一些跟藍雙雙有關的傳聞。她指著道路左側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對夏江說:“從這邊的樹叢穿過去,有一條非常安靜的濱河小道。據說藍雙雙生前經常來這裏夜跑,失蹤前的那天晚上曾被路口的某個監控拍到過。不過,這條路上的監控和河邊的監控就少得可憐了。警察隻查到她在這一帶失去了蹤跡,後麵發生了什麽事就隻能靠推測了。”

要不是急著去方宇辰家裏了解情況,夏江真想立刻下車去河邊走走。他總覺得自己帶著藍雙雙的靈魂故地重遊,一定能“想起”什麽對破案有幫助的線索。

方宇辰租住的房子離河邊不遠,房子是二十年前修建的步梯房,整體環境顯得十分破舊。但住在這裏也有兩個好處,一是步行或騎車去學校非常的方便;二是這裏的住戶不多,無論白天還是晚上都很清淨。

夜裏十一點多,小區裏已不見活動的人影。夏江和陸雲昇按照鄒帆提供的地址來到方宇辰家的門口。深更半夜,冒昧來訪,這讓夏江敲門的時候有些底氣不足。他看著唐小婧像變魔術一樣從防盜門直接穿了過去,不禁心生羨慕,恨不得自己也能有這般穿牆的技能。

“誰啊?”房間裏傳出方宇辰警惕的聲音。夏江轉頭瞥了陸雲昇一眼,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回答道:“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剛才看到一個紮著馬尾辮子的女孩兒去你家裏了。我想提醒你一句,那個女孩兒不是人類,你跟她共處一室可能會有危險。”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方宇辰的聲音明顯變得恐懼了起來,“我家裏隻有我一個人好不好。你別大半夜跑到我家來發神經,小心我報警抓你。”

“我沒有發神經,我真的看到那個女孩兒從你家這扇門穿過去了。她現在就站在你家的客廳裏,如果你能看到她,你會發現她的右手缺少了兩根手指頭。我猜她這個時間跑到你家裏準沒好事兒。你若信得過我,就讓我進去跟她聊聊,說不定我能救你一命呢。”

“你少用學校裏的鬼故事來嚇唬我。我聽你的聲音很年輕,應該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吧?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騷擾我,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你想報警隨便你啊,但是警察可管不了你家裏的那位。我隻是好心想救你一命,既然你不領情,那我就等著看明天早上的社會新聞好了。”

“你神經病啊……”方宇辰被夏江這句話氣得直接打開了房門。他本想狠狠地罵夏江幾句,結果一看到夏江的臉,他立刻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我認識你,你不就是那個見義勇為差點兒被淹死的大學生嗎?這麽晚了,你跑到我家門口幹什麽?”方宇辰疑惑地打量著夏江以及站在他身旁的陸雲昇問道。

夏江愣了一下,繼續厚著臉皮裝神弄鬼道:“帥哥,我剛才已經跟你解釋過了,你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我是來救你的。”夏江用手指了指客廳中央的位置,雖然那裏站著的是唐小婧,但他卻欺騙方宇辰說是彭晞的冤魂找上門了,目的是給方宇辰施加心理壓力。

方宇辰轉身看了看燈光昏暗的客廳,完全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可他不敢否認自己已經被某人的“幽靈”盯上了。想到今天中午,一名姓鄒的警官帶著她那位能通靈的外甥女找他打聽快遞爆炸案的事,他不太確定地問夏江,“難不成,你跟那個叫幽幽的女孩兒是一夥的?”

“沒錯,她是我朋友。”夏江坦白地回答道,隨後向方宇辰介紹了陸雲昇的身份,“這位陸先生是我的師父,他跟鄒警官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專門處理一些警方搞不定的靈異事件。”

“這麽說,你們三個人都能看見死者的靈魂?”方宇辰再次將目光落在陸雲昇的身上,這才注意到陸雲昇的左眼跟正常人不一樣,是晶瑩剔透的琥珀色。

陸雲昇察覺到方宇辰詫異的目光,微微笑了一下說:“這是虹膜異色症的表現,對我的視力完全沒有影響。不過,我這隻眼睛從一出生起就能看見死者的靈魂。算起來,我已經跟亡靈打了快三十年的交道了。”

“所以說,這家夥沒有騙我,彭晞的靈魂現在正在我家裏,是嗎?”比起冒失的夏江,方宇辰倒是更願意相信看起來顯得成熟穩重一些的陸雲昇。

“我們沒有騙你。”陸雲昇認真而又嚴肅地點了下頭,問方宇辰可不可以讓他們進去再聊。

方宇辰確實被夏江編的鬼話嚇到了,如果此時放走他麵前的這兩名通靈者,他恐怕也不敢自己一個人待在這間“鬧鬼”的屋子裏。認真權衡了一番過後,他閃身到一旁,把夏江和陸雲昇請進了客廳。

因為心裏有所顧忌,方宇辰返回客廳的時候走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撞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夏江看他那副神經兮兮的樣子感到十分好笑,盡管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厚道,但是為了迫使方宇辰坦白實情,他隻能繼續裝神弄鬼,營造出更加恐怖的氛圍。

“彭晞,我知道你遲遲不肯離開人世是為了尋找那名害死你的凶手。方宇辰雖然在某些事情上欺騙、利用了你,但他罪不至死,你沒有必要拉著他一起上路。”夏江對著麵前的空氣有模有樣地說起話來,仿佛那裏真的站著一個人一樣。

若是在往常,方宇辰看到有人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肯定會認為這個人是神經病。但在如此特殊的情形之下,夏江的行為隻讓他感到頭皮發麻,渾身發冷。他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夏江所麵對的方向(盡管他什麽都看不見),心裏卻已經認定彭晞的冤魂正在不遠處默默地回望著他。

他怕彭晞一氣之下拉著他一起去陰曹地府作伴,連連作揖求饒道:“小晞,我對不起你,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因為我遭遇那起爆炸案。我承認我們之前在一起的時候,我對你不夠好,傷過你的心,讓你覺得我有什麽身體或者心理上的毛病。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話我了,我的確是性冷淡,對情侶之間的那些親密行為提不起性趣,但那並不意味著我不喜歡你,更談不上欺騙和利用。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過我,不要殺我,去找真正害死你的人報仇吧……”

“方宇辰,你要是這麽道歉可就沒意思了啊。”夏江早料到方宇辰不會那麽輕易坦白實情,用挑逗的眼神看著他說,“你別瞧不起我們的智商,把我們當成傻瓜來愚弄。你到底是性冷淡,還是有什麽其他特殊的需求,我現在就可以當著彭晞的麵試探出來。你想求得彭晞的原諒,最好自己說實話,別等著我們把你的老底揭出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方宇辰不悅地皺起眉頭,堅持地說道,“我已經認錯了,而且那起爆炸案確實跟我沒有關係,你們還想讓我怎麽樣?”

“你確定那起案子真的跟你沒有關係嗎?”

“當然沒有,如果有的話,警察不是早就把我抓起來了,還輪得到你們來調查我?”

“唉,我看你這個人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夏江已經給過方宇辰“坦白從寬”的機會,隻可惜對方不買他的賬。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向陸雲昇求證道:“師父,你剛才在路上的推理是靠譜的吧?如果我現在親他一口的話,他會不會有什麽特殊的反應啊?”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陸雲昇隻是開玩笑地一說,沒想到夏江聽了他的話,竟然真的邁開步子朝方宇辰走了過去。他驚訝地張了張嘴,心說這家夥為了破案連節操都不要了嗎?要是讓幽幽知道夏江把初吻獻給了一個男生,不知心裏會作何感想。

見夏江帶著不純的動機朝自己走來,方宇辰嚇得連忙向後退去。直到被逼到牆邊,逃無可逃,他才緊張地咽著口水說:“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否則我要對你不客氣了。”

“你別做無謂的掙紮了。”夏江冷笑了一聲,用力將方宇辰的肩膀按在牆上。盡管兩個人的身高和體型差不多,方宇辰的力氣卻顯然沒有他這名運動健將大。

就在兩個人的臉快要貼在一起的時候,夏江忽然鬆開自己的手,帶著些許憤怒的情緒質問方宇辰,“這都什麽年代了,承認自己喜歡同性很難嗎?跟警察說句實話很難嗎?彭晞被你連累得命都沒有了,你卻隻在乎自己的秘密會不會曝光,眼睜睜地看著凶手逍遙法外,你於心何忍呐?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方宇辰揉著被夏江按得生疼的肩膀,沒有說話。他瞥見陸雲昇拿起了他放在沙發上的小提琴,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知道自己的秘密快要藏不住了。

“我記得你有個好朋友來著,他的名字叫鍾源,是個天才小提琴手。”陸雲昇一邊查看著那把小提琴,一邊說道,“今年二月份的時候,他因為抑鬱症跳樓自殺了。學校裏都在謠傳他的死跟彭晞有關,事實上應該反過來說,彭晞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吧?”

“你,你有什麽證據這麽說?”方宇辰聲音顫抖地問道。

陸雲昇瞥了唐小婧一眼,決定對方宇辰實話實說。“其實來家裏找你之前,我們已經從唐小婧的口中得知了那起案件的真相。鍾源作為快遞爆炸案的主謀,利用某個把柄脅迫唐小婧將裝有爆炸物的紙箱混進了彭晞的雙十一包裹中,導致彭晞的手指被炸傷。你不必用那麽驚訝的眼神看著我,唐小婧是死是活,根本不影響我找她打探情報。對我來說,跟死人打交道反倒比活人更容易一些,因為他們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形式的存在,不會像生前一樣顧慮那麽多事情,反倒比活人更容易說實話。

“我現在隻是不敢斷定鍾源的犯罪動機,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你識趣一點,主動坦白你跟鍾源之間的關係,我能保證彭晞的靈魂從今天開始不再糾纏你。要是你執迷不悟,沒有悔過之心,千萬別怪我們沒有給過你機會。我們今天出了這個家門,你的死活將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方宇辰緊緊地握著拳頭,內心正在做著激烈的掙紮。過了半晌,他終於下定決心,咬著牙艱難地說道:“你們先別走,我現在就把我隱瞞的事情全都告訴你們。”

從十幾歲情竇初開的時候開始,方宇辰就發現自己隻對男生感興趣。盡管隔三差五收到女生寫給他的情書,他的內心卻絲毫不為所動。懵懂的他從網上得知,自己是一名天生的同性戀者,被矯正的可能性很低。他為此感到苦惱,不知道自己今後該怎麽辦。

為了試探父母對同性戀者的態度,方宇辰借著一次吃晚飯的機會,騙他們說自己有個好朋友不喜歡女生,隻喜歡男生,結果他的父母聽到這件事以後大驚失色,嚴厲警告他從今往後不許再跟那個性取向不正常的朋友來往。

通過進一步的交談,方宇辰發現父母對同性戀者的歧視和厭惡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聽到他們用異常難聽的話侮辱那些同性戀者,好像在他們看來,喜歡同性是一件多麽十惡不赦的事情,方宇辰的內心徹底絕望了,再也不敢奢望父母能理解他,接受他的與眾不同。

受到父母思想觀念的影響,方宇辰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人。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感情,把難以啟齒的秘密壓藏在心底,假裝自己不找女朋友是因為自身的條件太優秀,對另一半的要求太苛刻。他不怕別人說他挑剔,說他能裝,就怕別人發現他的性取向不正常,從而毀掉他偽裝多年的良好形象。

然而感情上的事總有不受控製的時候。就算方宇辰能控製住自己,他也控製不了別人對他的感情。

2017年9月初的一個傍晚,方宇辰像往常一樣跟他最好的朋友鍾源一起去琴房練琴。兩位惺惺相惜的音樂才子喜歡用鋼琴和小提琴合奏一些經典的曲子,錄下來發到網上,並在某知名網站上擁有了一批忠實的粉絲。盡管兩個人的性格大不相同,但是他們彼此欣賞,見麵時永遠有著聊不完的話題。

知己難覓,知音難求,方宇辰十分珍惜他的這位朋友,希望兩個人的友誼可以一直持續下去。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跟鍾源鬧翻,竟是因為對方對他產生了超出朋友的感情。

原本一切是那麽的平常而又平靜,鍾源卻在一首曲子合奏完畢之時突然說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讓方宇辰感到非常的詫異,他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麽,以至於鍾源要跟他絕交。他困惑地問鍾源,為什麽不跟他做朋友了,結果卻聽到了那個令他惶恐不安的答案,“因為我喜歡你,我想換一種方式跟你相處。”

方宇辰最害怕的事情莫過於麵對自己喜歡同性的事實。他絕不可能接受鍾源的表白,哪怕他心裏也有一點點喜歡對方。他了解鍾源的性格,知道對方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為了讓鍾源對他死心,他謊稱自己不喜歡男生,並欺騙鍾源說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

告白事件發生之前,方宇辰跟彭晞已經是關係不錯的朋友,方宇辰能察覺出彭晞對他有好感。他想利用彭晞擺脫鍾源對他的糾纏,也想借著這次機會試試自己到底能不能跟異性正常交往。遺憾的是,他發現自己跟女生親密接觸的時候會產生生理上的不適,會出自本能地將對方推開。一次兩次他還能找理由搪塞過去,可是時間久了,彭晞難免不會對他有想法。

就在方宇辰糾結著要不要跟彭晞分手,找什麽樣的理由分手比較容易被對方接受時,快遞爆炸案發生了。彭晞受傷,被迫休學,而他作為案件的關鍵人物,忙著配合警方的調查,兩人之間的關係稀裏糊塗地就結束了。

因為之前鬧得非常不愉快,方宇辰跟鍾源的關係一直僵持著,誰也沒有主動聯係誰。可是,方宇辰總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他隱約猜到快遞爆炸案可能跟鍾源有關。為了證實自己的推測,方宇辰主動給鍾源發信息,約他在那間充滿回憶的琴房見麵。

兩個多月沒有聯係,鍾源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方宇辰本來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質問鍾源,可他看到鍾源那副受傷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隨便寒暄了幾句過後,鍾源主動向他求和,問他能不能再考慮一下之前說的那件事。方宇辰的內心矛盾極了,他明明對鍾源也有感覺,明明不忍心再繼續傷害自己最好的朋友,然而一想到父母對同性戀者的歧視和厭惡,想到他們對自己的嚴厲警告,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自己喜歡同性。

他再次無情地拒絕了鍾源的表白,故意說了很多決絕的話,試圖讓鍾源對他徹底死心。從結果上來看,方宇辰的目的達到了,但他卻為此付出了異常慘痛的代價。

兩年前,鍾源就被確診患有抑鬱症,需要長期服用抗抑鬱類藥物,並定期接受心理治療。原本他的病情已經在方宇辰的陪伴下慢慢好轉,可是感情上的兩度受挫使他的病情迅速加重。寒假期間,鍾源在家裏留下一封遺書,登上居民樓頂樓跳樓自殺。所有人都以為鍾源自殺跟他的學業壓力和家庭因素有關,隻有方宇辰心裏清楚,自己才是害死鍾源的罪魁禍首。

直到鍾源離開人世,方宇辰也沒能向他確認快遞爆炸案的真相。後來,學校裏開始流傳琴房鬧鬼的說法,盡管他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魂存在,但他確實聽到過那間遮掩於爬山虎之下的古老琴房裏傳出了美妙悠揚的鋼琴聲。他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麽解釋,也沒有膽量親自去證實那位神秘的演奏者是何方神聖。

恐怖而又悲傷的故事一直在校園裏流傳著,方宇辰始終保持緘默,沒有向警方透露半點他跟鍾源之間的感情糾葛。他以為時間能衝淡一切,人們會慢慢忘記那場爆炸案,被其他更新鮮的事情所吸引。沒想到幾個月之後,學校裏再次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一個名叫藍雙雙的女孩兒在夜跑途中墜河溺亡,警方推斷她死於意外,而學校裏的人們都在謠傳她的死與彭晞的冤魂有關。

“鄒警官和幽幽告訴我說,藍雙雙並非死於意外,而是被人從身後推入河中淹死的。而且她的靈魂現在正在……”方宇辰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夏江,難以相信死人的靈魂竟會附在活人的身上。

夏江苦笑了一聲,無奈地向方宇辰解釋了自己被藍雙雙附身的前因後果。“我之所以插手這起案件,無非是想找出殺害藍雙雙的凶手,讓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就目前的情況來判斷,藍雙雙的死很可能跟鍾源的亡靈有關。為了證實我們的推測,你必須得幫我們一個忙。”

“我能幫你們什麽忙?”方宇辰好奇地問道。

“能否把鍾源的遺物借給我用一下?”

“遺物?”方宇辰露出不解的表情,“那個叫幽幽的女孩兒也管我借過彭晞的遺物。你們要死者的遺物到底有什麽用?”

“我能通過死者的遺物感應出他們的靈魂是否還留在這個世上。假如鍾源死後真的變成了惡靈,我們必須得想辦法除掉他,免得他留在人間繼續作惡。”

方宇辰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視線落在了陸雲昇此刻正拿在手裏的那把小提琴上麵。“陸先生。”他擔心地問道,“假如鍾源真的變成了惡靈,他會回來報複我嗎?會把我也殺掉嗎?”

“這件事很難說,要看他有多恨你了……”陸雲昇說著將小提琴放在左側的鎖骨上,右手持弓,用標準而又優雅的動作試著拉了一段曲子。試琴完畢,他讚不絕口地說道:“這確實是一把非常好的琴,無論是材料、做工和音色都堪稱完美。通過保養程度能看出琴主人一直將這把琴視若珍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的主人應該就是鍾源吧?”

“沒錯,那是鍾源留下的遺物。”方宇辰回想起自己拿到小提琴的情景,心頭不禁感到難過和愧疚。“從七歲那年開始,鍾源就跟那把琴形影不離,把它當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夥伴。他在遺書裏交代,要把他最珍貴的寶貝送給我,於是在他死後,那把琴由他的父親親手轉交給了我。

“當時,他的父親流著淚再三叮囑我一定要好好保管那把琴,還在我麵前懺悔,說他自己不是一名合格的心理醫生,更不是一名合格的父親。我聽到他的懺悔,心裏難受極了,可是我卻沒有勇氣告訴他,鍾源之所以會自殺,不是因為鍾醫生沒有能力治好他的病,而是因為我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傷害了他。是我太過自私,隻考慮到自己的名聲和未來,完全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他若真的恨我,想要報複我,我也能理解他的做法……”

“你不用太過擔心了。”夏江安慰方宇辰說,“惡靈雖然可怕,但是他們沒有實體,並不能直接傷害人類。他們通常會附在能夠被操控的人類身上,借助人類的身體達到他們複仇的目的。所以你接下來要提防的是你能看見的人類,而不是你看不見的亡靈。”

“可是你們剛才還說彭晞的冤魂要找我索命來著……”方宇辰被夏江弄糊塗了,困惑地盯著客廳中央的空氣。

“啊,那個……”夏江尷尬地撓了撓頭發,抱歉地說道,“我們剛才是嚇唬你的,隻有這樣才能迫使你說實話嘛。”

“那彭晞的靈魂到底在不在那裏?”方宇辰有些生氣自己被人耍了,可他犯錯在先,也沒有什麽立場去指責夏江。

夏江遺憾地搖搖頭說:“彭晞的靈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她沒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這對她來說是一個無比殘酷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