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當然,安路還是向張師爺說明了真實情況,畢竟錢霄在繡球樓客廳裏拿豬頭作化妝演示的時候,他也在場。

張師爺聽完後,大失所望。

“唉,胡縣長收到密報之後,心裏還激動了一下,以為三姨太的花容月貌又會重新回到她的臉上。沒想到啊,隻是黃粱夢一場。化妝術,化妝術,說白了也就是一套自欺欺人的把戲而已。真是禍不單行呀……”

“禍不單行?”安路吃了一驚,連聲問道:“張師爺,你說禍不單行,是什麽意思呀?”

張師爺連忙捂住了嘴,一副禍從口出的模樣。但話已說出,就覆水難收了。他隻好再次走到窗邊,看看外麵是否有人窺視後,才低聲說道:“安醫師,這件事,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昨天夜裏,二姨太失蹤了……”

“啊?!”安路頓時臉上一片煞白。

二姨太,名喚柳絮,時年二十八歲,有著一張酷似狐狸般的瓜子臉。

柳絮嚐為縣城戲團高昌班的當紅名旦,五年前被胡縣長看中,花錢為她贖身,接入府邸裏收為了二姨太。

二姨太在龍蛇混雜的市井之地廝混得久了,哪怕進了大宅,卻依然沾染著不少江湖氣,喜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甚至與小廝丫鬟們關上門玩擲骰子賭錢的遊戲。但二姨太雖看似豪爽,賭品卻很差,一旦擲骰子輸了錢,就會翻臉不認人,把贏錢的小廝拖下去,拿鐵製的笤帚給一頓暴打。

若不是她天生一張俏臉,隻怕也不會被胡縣長看中。自從二姨太住進縣長府邸後,胡縣長基本上每天都住在她的廂房裏,再也沒上過大奶奶的雕花大床。府邸裏傭人們都在私下嘀咕,天知道二姨太柳絮以前賣唱的時候,有沒有順便賣身?若沒賣身,又哪裏能學來這麽厲害的**功夫,把胡縣長牢牢拴在了她的**?

二姨太在宅邸裏很吃得開,沒人敢惹她。她憑著一身狐媚功夫,把胡縣長捆在了身邊。

不過兩年前,一個叫玉婉的女孩被胡縣長接進宅邸後,一切就變了樣。

玉婉家中遭遇慘禍,父母雙亡,這令她的眉宇間始終積氳著一股憂愁。一開始,胡縣長想把玉婉當做幹女兒來養——大奶奶二姨太都沒給他生下一子半女,此時正是他父愛泛濫的時候。

沒想到,胡縣長接近玉婉後,竟被玉婉身上散發出的憂鬱魅力,擊中了內心最柔弱的地方。漸漸的,胡縣長沒事就來到玉婉的閨房,無意中便冷落了二姨太柳絮。

到了今年,胡縣長終於按捺不住,將玉婉收為三姨太,二姨太更是徹底被打入了冷宮,落得和大奶奶一樣的下場。

二姨太很是心有不甘,時常出入二姨太廂房服侍她的丫鬟在私底下說,二姨太紮了一個小草人,草人肚子裏塞進了三姨太的頭發,每天二姨太都拿針狠狠刺草人的腦袋。

不知二姨太拿針紮草人的詛咒是否真的成真了,總之天有不測風雲,三姨太玉婉剛過門沒多久,就遭遇了天火逆襲,一張如花似玉的麵容被滾燙的沙土灼了個麵目全非。

三姨太毀了容,胡縣長也將她置入了冷宮。但胡縣長是個離不開女人的風流漢子,再去尋覓個四姨太,時間稍顯倉促,所以隻好又搬回了二姨太柳絮的廂房。

這下二姨太柳絮可謂揚眉吐氣了,以為能過上好日子,誰想才過了兩天,她就離奇地從縣長府邸裏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而且還是在胡縣長眼皮之下發生的。

二姨太柳絮失蹤,發生在昨夜華燈初上的時分,算起來,也恰是秀溪鎮裏發生雷瘋子狂性大發砍人事件的時刻。

當時,柳絮在廂房裏準備了一桌好菜,為胡縣長斟酒拈菜剝蝦,胡縣長也不時拎起酒壺,喂柳絮喝上幾口。廂房大門緊鎖,丫鬟小廝都被關在了外麵。胡縣長喝得有點渾身燥熱,便黏上了柳絮的身體。

柳絮有幾分潑辣脾氣,推開了胡縣長,嗔怒地說道:“縣長,您還是先去衝個涼吧,滿嘴的酒氣好難聞!”

胡縣長哈哈一笑,反問:“我去衝涼,那你又做什麽呢?”

“奴家,奴家自然是先躲到**等著大爺您啦。”柳絮嬌滴滴地一邊說,一邊走到廂房內室的雕花大床前,褪去外衣,隻剩一件繪有綠葉白藕的小肚兜,然後翻身上床,用薄被蓋住了身體。這恰到好處的半掩半露,更是激發了胡縣長的情欲。他忍不住想要立刻進房,卻聽柳絮說:“縣長,您先去衝涼,不然奴家一定把你蹬到床底去。”

畢竟是戲班出身,柳絮說話一點也不客氣。但或許胡縣長正是喜歡她這一點吧,帶刺的玫瑰,摘下來才會愈發香氣撲鼻。

於是胡縣長走進了廂房內的浴室。

這廂房是按照柳絮的想法,由工匠特意蓋造的。為了方便留住胡縣長,柳絮讓工匠為廂房修建了一個單獨的浴室,還配了西洋進口鎏金浴缸和淋浴蓮蓬花灑。不用出廂房,浴室直接與臥室相連。

胡縣長走入浴室,蓄水桶裏已經裝滿了溫度相適的熱水。這蓄水桶的一端在浴室內,另一端則在牆外。宅邸內的小廝見到胡縣長進了二姨太的廂房,便開始生火燒水,然後經由室外的入水管,將熱水注入蓄水桶中。

胡縣長打開蓄水桶閘門,讓熱水嘩啦啦地落入浴缸之中。待缸內水滿,室內氤氳著一股熱氣之後,他便大聲叫道:“柳絮,快來陪大爺我一起洗!”這是他們過去慣常愛玩的遊戲,平日裏隻要他呼喊一聲,柳絮就會渾身**像隻兔子一樣蹦到浴缸裏來。

當然,那是在三姨太入門之前的事了。

今天卻有點奇怪,胡縣長連續叫了幾聲,卻沒聽到柳絮的腳步聲。

“怎麽回事,柳絮生我氣了?哼,這丫頭又不是不知道,以後我都會住在她這裏的。”想到這裏,胡縣長忍不住歎了口氣,三姨太的臉成了那樣,他再也不想去找她了,隻好重新回到柳絮的房間來,真可謂陰差陽錯啊。

見柳絮始終不到浴室來,胡縣長隻好隨便在浴缸裏泡了一會兒,便披上浴袍,腳丫都還淌著水,就走出浴室,徑直來到臥室裏。

一入臥室,胡縣長就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鹹鹹的,還帶點腥氣。

在當縣長前,胡縣長也有過刀頭舔血的生涯,所以立刻分辨出,他嗅到的氣味,是血腥味!而且,這血腥味,是從柳絮的雕花大**傳來的。

胡縣長上前一步,掀開被子,一見到薄被下蓋著的物什,頓時傻了眼。

被子下,已不見了柳絮的身影,惟有一具濕漉漉還沾染著鮮血的動物屍體,躺在**。這動物屍體皮毛光亮,腦袋尖尖,隻看了一眼,胡縣長就認出,這是一隻狐狸。

開什麽玩笑?胡縣長環顧廂房室內,卻未見柳絮的身影。

而廂房大門緊緊鎖著,是由內閂著的。為防春光外泄,廂房所有窗戶也都關著,插銷均為窗戶之內閂好了的。

就這樣,柳絮憑空從這間廂房裏消失了。

在**隻剩下了一隻死去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