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趙麻子頓時大驚失色,趕緊鬆開了揪在許常德衣領上的雙手。此事許常德的臉色一片死灰,眼中也了無生氣,已然斷了呼吸。

陳郎中上前掰開了許常德的嘴巴,卻看到許常德的嘴唇裏,牙齦立時化作一灘血水,向喉管裏流了下去,接著連口腔內壁與舌頭也化成了血水。隻是一瞬間,許常德的口腔裏就隻剩下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齒,就連喉頭的白色軟骨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那群黑貓似乎對於死亡的氣息特別敏感,在這一刹那,如潮水一般紛紛湧了上來。為首的一直黑貓伸出利爪,隻在許常德**在外的一處皮膚輕輕一劃,皮膚陡然裂開,一灘烏黑的膿液“嘩啦”一聲便流了出來。

黑貓像餓死鬼一樣,吞噬著地上的膿液,而地上許常德的屍體,很快就變成了一張蒙在骨架上的皮。

就和陳郎中曾經看到野狗溝裏的那具無名屍體、在診所裏死亡的張禿子,還有那個照顧張禿子的鄉民死後的模樣,完全一模一樣。

不用說,許常德是在齒縫裏埋下了某種詭秘的藥物,剛才他咬破了藥物,正是藥物的力量令他變成了如此可怖的模樣。

轟走了這群嗜食死屍的野貓後,趙麻子強忍著後背傷口傳來的疼痛,對陳郎中說道:“我們現在還是趕緊回黑貓嶺去,爭取趕在土匪到來前,先為王鎮長報警提個醒。”

兩人沒有再去理會地上那具許常德的屍體,反正都隻是一張蒙在骨架上的人皮了,連野貓都不屑一顧,就且讓它自生自滅吧。不過,在離去的時候,趙麻子還是用那柄刺傷他的手術刀,麻利地在許常德的人皮上輕輕劃過,取下了一塊濕答答的人皮,揣進了懷裏。

陳郎中有些詫異,他不明白為什麽趙麻子會取走一塊許常德的人皮。而趙麻子卻隻是詭譎一笑,什麽都沒有說。

下山穀容易,想要再爬上穀定就沒那麽容易了。趙麻子背上被捅了一刀,雖然陳郎中撕下布條稍稍捆綁了一下,止住了血流,但畢竟這是大傷元氣的事,趙麻子上山走得頗為艱難。

他們下穀底隻花了半個時辰,離開山穀卻整整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

上山的時候,趙麻子不住埋怨自己。在許常德養傷的廂房外,他都已經推理到歸來寺血案中,圓通法師左胸上的傷口明明是一刀致命,他都懷疑是許常德自導自演出這場好戲,沒想到卻被許常德的一通話誤導了,以為真有一個身著白衣的神秘人存在。沒想到自己最終還是受騙了,還差點賠上自己一條小命。

關於許常德臨死前說到的那番話,趙麻子想到了一個問題,他問陳郎中:“你說,那個許常德隱藏在暗中的兄弟究竟是誰?”

陳郎中撓了撓腦門,窘迫地答道:“我實在是猜不到……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秘道的秘密,就能來無影去無蹤地隨意進出王家大宅……說不定許常德的那個神秘的兄弟一直躲在藏龍山裏指揮土匪。”

趙麻子搖了搖頭,說:“首先,昨天夜裏白衣人從診所的秘道進入王家大宅時,有眾多人證證明許常德在李家和幾個鄉民一同喝酒。這就說明了白衣人不會是許常德本人,很有可能就是許常德的神秘兄弟。”

陳郎中很同意這個說法:“不錯!我們已經證明了歸來寺裏沒有什麽白衣人,許常德也承認圓通法師是被他殺死的。當時許常德並沒有去過王家大宅,他也不應該知道那個闖入王家的人身著白衣,但他卻能編造出歸來寺裏有個白衣人,這更說明了白衣人與他是有牽連的。”

趙麻子讚許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說道:“我還很懷疑許常德說他是從圓通法師那裏得知秘道布局的說法。圓通是我的表哥,我以親情來勸說,他都不願意告訴我。像他這樣一個甘願用鋼針刺穿眼睛耳膜的僧人,早就將一切痛苦當作了享受,又豈是許常德用酷刑能威逼出來的人?”

陳郎中有點糊塗了,他不禁問:“你是說,許常德並不是從圓通法師那裏知道秘道布局的?那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呢?既然他現在敢於讓藏龍山匪幫用全力攻打王家大宅,毫無疑問是因為他已經掌握了秘道的秘密。”

趙麻子滿懷深意地笑了笑,說:“那就隻有說明,許常德的那個神秘兄弟早就已經潛入了王家大宅,用某種特殊的辦法知道了這個秘密。比如說,他在宅子裏一直尋找,說不定就誤打誤撞找到了秘道的出口與入口。”

“神秘兄弟早就潛入了王家大宅?”陳郎中驚詫地問道,“那他是誰?難道是李莫展?”最近可疑的陌生人中,就隻有李莫展一人。再說了,陳郎中早就對李莫展的真實身份有著懷疑,而最初在野狗溝發現的那具變作人皮的屍體,也來得那麽突兀。

而且白衣人在王家大宅裏現身的時候,據說李莫展一直在屋裏單獨陪著圓通法師用指畫聊天。圓通已經死了,自然死無對證。

莫非,這才是殺死圓通法師的真正原因?

另外,派去省城調查李莫展的王福死在了王家大宅外,豈不正是為了阻止趙麻子的調查?

如果真是這樣,所有發生的恐怖殺人事件都能得到一個符合邏輯推演的解釋。

首先是許常德的那個神秘兄弟殺死了真正的李莫展,然後冒充他的身份來到黑貓嶺鎮,獲取了王大爺的信任。張禿子必定也是藏龍山匪幫中的一員,借著匪幫在李家塔樓外放火箭的時候,他自告奮勇上了塔樓,然後換了那張李家少爺幼時留下指印的條幅,以此證明了李莫展的身份真實無誤。

而當時隻有兩個人提出了條幅的事,除了張禿子外,另一個人正是許常德!

隨後當趙麻子與陳郎中開始懷疑李莫展的身份,準備派王福拿著畫像去省城調查時,神秘兄弟又化身為白衣人,在王家大宅外槍殺了王福。

分析到這裏,趙麻子忽然一笑,說道:“陳醫師,時常出現在王家大宅裏的陌生人,除了李莫展外,還有另外一個人呢。”

“還有誰?”

“哼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陳醫師,你自己不也時常出現在王家宅子裏麽?而且你的診所裏也有一條秘道可以直通宅子內部。如果你事先無意發現了那條秘道,同樣也可以趁著夜色自由進出王宅,偷偷探查宅子裏的其他秘道。”

趙麻子的話,讓陳郎中很是憤怒,他大聲叫道:“趙神探,你竟然在懷疑我?”

趙麻子哈哈大笑了起來:“嗬嗬,陳醫師,我作為一名偵探,當然要考慮到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將你視作許常德的神秘兄弟,這隻是假設中的一種。不過我現在已經排除了這種假設。”

“你是怎麽排除的?”

“許常德能為自己的兄弟而死,自然說明了他們兄弟情深。他們之間的情感在許常德的心目中,是最至高無上的。如果你真是許常德的神秘兄弟,又怎麽會在許常德當著你麵前自殺時,連一滴眼淚都不流下呢?”趙麻子說道。

“哦——”陳郎中恍然大悟,“趙神探,難怪你會在離開山穀的時候,取走許常德的一塊人皮。如果在王大爺家你突然出示這塊人皮,並且說這是從許常德的屍體上割下來的,那個真正的神秘兄弟定然會動容失色。到時候我們隻要細致觀察,一切便能昭然若揭了。”

“聰明!”趙麻子再次大笑了起來。此刻案情忽然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連後背的傷痛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