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枷鎖

趙鑫一早起床,就給宇田打了個電話,問他要不要把加密的郵件拿過來,找電腦專家幫他破解。宇田便把自己家裏失竊的事情說了,筆記本電腦也被偷,郵件自然也就不見了。

“我看郭遠的死恐怕還真不簡單。”趙鑫語氣低沉的說道。

“我也這麽覺得,反正我報案了,讓警方去查吧。”宇田現在也不敢確定趙鑫這個電話是欲蓋彌彰,還是真的什麽都不知情。

“那就好,你也小心點,有什麽事情隨時通知我。”

“好的,拜拜。”

說完,宇田掛了電話。調查趙鑫的事情,他決定先放一放,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宇田在兩位總署特派員的安排下,由辦公室調到了海關緝私局偵查科。一周後,在偵辦一件緝私案中,宇田因涉嫌接受犯罪嫌疑人賄賂而被內部調查。在接受調查的第二天,緝私局黨委就做出對宇田的開除決定,並把文件送閱和下發到各個單位。宇田心裏雖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工作需要,是安排好的一場戲,但是他依舊要麵對來自家人、單位和社會的巨大壓力。

不過妻子陳佳卻沒有多指責他什麽,反而怕他想不開,特意向單位請了假,在家裏陪著他,安慰他。宇田很感動,他也深知妻子的存在,對他而言就仿佛是冬日裏一杯溫暖的清茶,溫馨、舒適、安全,而藍瑜更像是一杯烈酒,充滿**、刺激,但卻危險。每當他看著妻子關切溫柔的目光,他的愧疚就會多一分。這幾天他都沒有再去找藍瑜,甚至把手機也關機了。

他竭盡所能的做一個好丈夫,陪著陳佳一起爬山、逛街、做飯……試圖恢複到正常的家庭生活裏,不過現實卻讓他氣餒,無論做什麽,他的腦海裏還是會浮現藍瑜的麵容,如影隨形,揮之不去。深夜,他也會偷偷打開手機,而藍瑜總會發許多短信給他,即使他沒回複,也沒半句怪他。麵對這樣一個女人,麵對這樣的柔情蜜意,一個正常的男人如何抵擋的住,如何恨得下心。宇田內心的煎熬,一日勝過一日。

不過這一切看在陳佳的眼裏,卻認為是丈夫失去了工作,心情不好。陳佳多次找到母親趙春燕,希望她能去找大哥周軍幫忙為宇田安排一份工作。趙春燕雖然對女婿做出這種事情來很氣惱,但看在女兒的麵子上,她也不忍心不幫忙。

趙春燕還是先找了宇田,又狠狠的訓斥了他一頓。宇田自然不敢頂嘴,自己能不能混進遠海集團,全靠眼前這位氣勢淩人的丈母娘了。趙春燕看宇田態度誠懇,自己的的怒火也小了不少,又嘮叨了幾句,這才罷休。

龍興貿易公司隸屬於遠海集團,主要負責進出口貿易、代理報關之類的業務,算的上是集團裏一個比較重要的部門。周軍是龍興貿易的總經理,深得集團總裁王昌興的賞識和信任,在公司裏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他是個孝順兒子,事業略有所成之後,除了安排好父親和後母外,還千辛萬苦的找到了自己的親生母親趙春燕。

說起來,趙春燕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一段不幸的婚姻幾乎毀了她一生。當她還是個黃花閨女的時候,在鎮裏也是個嬌滴滴的美人,那時候正值**,周軍的父親周大海是個造反派的小頭目,整天掛著一把槍在鎮上耀武揚威。有一日看到了趙春燕,色心大起,硬逼著趙春燕嫁給他。趙春燕的父母都是怕事的人,萬般無奈之下隻有答應了他。

婚後沒多久,趙春燕就給周大海生了個兒子,但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周大海喜新厭舊,又勾搭了另外一個女人。為了新歡,周大海騙趙春燕為了把孩子戶口遷到城裏去假離婚。趙春燕信以為真,高高興興的去辦了離婚。但是沒想到原先說的假離婚竟然變成了真離婚,周大海帶著孩子和情人跑了。趙春燕受不了這個刺激,又加上思念自己的孩子,幾乎瘋了。過了一年,她一賭氣隨便就找人嫁了,這才又生下陳佳這個女兒。

周軍被他父親帶走的時候,大概三、四歲,長大後還是模模糊糊記得生母,但父親一直告訴他是母親不要他,跟人跑了。但是他卻不信,事業穩定後就去找趙春燕,終於給他找到,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因為這樣,生母雖然不曾養育他,但他還是十分孝順,瞞著父親和後母,常常接濟和幫助生母一家人。

趙春燕訓斥完宇田,就給兒子打了個電話,要他明天上家裏來吃飯,周軍一口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大早,趙春燕和陳佳就開始忙活起來,買了許多菜,又讓宇田去弄了瓶好酒。不過周軍因為公司裏的事情,耽誤了一點時間,直到快晚上八點了才過來。

周軍四十歲不到,體態健碩,神采奕奕,一副成功人士的裝扮。

“媽,你們也太客氣了,自己家裏人吃飯,不用這麽豐盛吧。”周軍看著滿桌子的菜,笑著說道。

“你難得過來一次,也都是些家常小菜。”趙春燕親熱的拉著兒子的手。

“大哥,你上座,我們邊吃邊聊。”宇田在一旁也熱情招呼。

“好,好。”周軍也不推遲,大大咧咧的坐下。

宇田和趙春燕分坐周軍兩旁,陳佳則坐在丈夫身旁。宇田坐下後連忙給眾人的杯裏都倒上了酒。

“我們祝媽身體健康。”周軍先端起酒杯,祝詞道。

宇田和陳佳也跟著舉起酒杯,說道:“祝媽身體健康。”

趙春燕笑著嘴都合不上,樂滋滋的喝了一杯。

周軍喝完酒,吃了幾口菜,又說道:“妹夫,聽說你又出了幾本小說啊?有空拿幾本給我看看。”

“慚愧,寫得不好,拿給大哥幫我指正一下才是真的。”

“別謙虛,有不少稿費吧?”

“沒多少,補貼一點家用而已。”宇田謙虛的說著,然後夾了一塊肉塞到嘴裏。

“那就很好啊,利用業餘時間總算搞出點成績,工作怎麽樣,應該當領導了吧?”周軍又拿起酒杯,看著宇田說道。

宇田也立刻端起酒杯,臉色有點尷尬,嘴裏含含糊糊的說:“沒有……沒有……”

“別提了,他被單位開除了。”嶽母趙春燕在一旁直言說道。

“媽……”陳佳想維護宇田,卻又不知該怎麽說。

“哦,怎麽會這樣?”周軍有些驚訝的問道。

“運氣不好!前不久查個小案子,剛好有一個哥們牽涉其中,我幫了一把,結果被人舉報了。”宇田早就想好說詞,擺出一副鬱悶的樣子。

“警察這份工又辛苦又沒什麽錢,沒了就沒了,打起精神來,外麵的機會更多!大哥陪你喝一杯。”周軍說完先幹了一杯。

宇田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也跟著把酒一飲而盡。

“大軍,你看看有沒有適合你妹夫的工作,幫他介紹一下。”趙春燕終於轉入正題。

“我那邊綜合部有個空缺,就是怕委屈了妹夫……”

“大哥說笑了,我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如今社會上競爭這麽激烈,想找份工作不容易啊。”宇田連忙表白。

“好,既然你不嫌棄,明天早上過來我公司,我幫你安排。”周軍爽快的應承下來。

“多謝大哥!”一旁的陳佳看到老公的工作解決了,也高興起來,端起酒杯敬酒。

“應該應該。”宇田也滿臉笑容的拿起酒杯。

周軍沒有推遲,和宇田、陳佳分別碰了碰杯,然後笑著喝完了酒。

趙春燕也放下心來,連忙招呼周軍吃菜,拉著他聊起了家常話。

家宴一直持續到晚上九點,周軍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告辭。宇田、陳佳和趙春燕都起身相送,周軍的司機早就開車到了門口等著。周軍又拉著母親趙春燕的手交代了一番,讓她保重身體,這才上了車。

這個時候,宇田感覺到褲兜裏的手機在震動,於是悄悄拿出來看了一眼。

藍瑜發來一條短信:我現在在Beer BAR,想見你,等你……

宇田看完短信,手禁不住抖了一下,心裏一陣慌張。

“老公,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呢?”陳佳看到宇田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問道。

“哦,沒事,有幾個朋友要我出去玩。”宇田一時間拿不定注意,隨口說道。

“那你就去吧,看你在家天天都悶著,出去放鬆一下也好。”陳佳擔心宇田心理壓力太大,聽說有朋友叫他出去玩,倒是鼓勵他出去走走。

宇田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陳佳這麽一說,他把心也放下了,決定去見藍瑜。

Beer BAR位於綠都市主幹道,不過得益於街邊綠化帶的保護,也可以鬧中取靜。吧內燈光朦朧,布置得很有英國味道,店內播放著輕柔舒緩的英文情歌。這裏確實是個談心聊天的好地方。

宇田徑直的上了Beer BAR的二樓,藍瑜坐在一個角落裏,一個人悶悶的喝著啤酒。

“藍瑜。”宇田走到她身邊,輕聲的叫道。

藍瑜臉紅紅的,她抬起頭,眼眶有點濕潤,看著宇田,一言不發。

“別喝這麽多酒,對身體不好。”宇田伸手擋住藍瑜的酒杯,然後坐到她的身旁。

藍瑜沒有爭執,放下了酒杯,頭緩緩傾斜,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知道嗎?我不相信男人。”

宇田聞言沒有出聲,自己倒了一杯酒。

藍瑜似乎也並不需要他的反應,而是繼續自顧自的說道:“男人想要的是我的身體,而我也一直也把男人當做我達到目的的工具。愛情對我而言簡直就是一個笑話,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直到遇見你……”

宇田把酒一飲而盡。

“我都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麽好的,沒錢、沒權,還是個有婚姻的人,可是我就是沒辦法離開你,無論做什麽都會想到你,在你懷裏的時候我覺得踏實溫暖……”

藍瑜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因為宇田抱住了她,緊緊咬住了她的嘴唇。

迷幻的燈光,撩人的音樂,忘情的激吻,宇田和藍瑜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過這一刻,即使前麵是地獄火海,兩個人也會毫不猶豫的縱身躍入。

張嘯天辦案是出了名的奮不顧身,膽大包天,不過這次李富天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查案竟然查到市委秘書長那裏去了。更讓他吃不消的是,張嘯天竟然把市委秘書長請到了局裏喝茶,而自己對這完全不知情。市委書記打電話過來了解情況,他這個局長被問的一愣一愣的,硬是一句話答不上來。李富天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他這個局長的位置可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辦什麽案該用什麽方法,那都是有大文章,好似張嘯天這樣隻講辦案不講政治的人是不行的,遲早都要惹出麻煩。他這個局長也不是不知道張嘯天是個麻煩人物,但是碰到棘手的案子還是需要這樣有能力的人來做事,否則他早就把這個刑偵隊長換了。不過現在他這個局長絕對不能讓張嘯天繼續去捅馬蜂窩。

“立刻放人!”李富天的臉黑得猶如包青天。

“人早走了。”張嘯天倒不是真的什麽都不怕,至少眼前這位局長他還是要顧忌幾分,這位局長要是真火了,把他撤了職,那他真是什麽事情都辦不了了,“李局,我看您是誤會了,我隻是請黃秘書長過來了解一點情況,不至於讓您生這麽大氣吧。”

“了解情況?有這麽了解的嗎?你知道你這樣隨隨便便把市委秘書長帶到警局裏,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嗎?”李富天就差沒拍桌子了,他一口氣的責問道。

“有什麽大不了。”張嘯天心裏這麽想,當然他嘴上是不會這麽說的。

“局長罵得對,是我做事考慮不全麵,請局長處分,以後有任何行動,我已經先向局長您請示。”張嘯天一臉嚴肅的說道。

李富天被他這麽一折騰,還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訓斥他了,他要是頂幾句還好,可還沒兩句話,就認錯願罰。關鍵是他做的事情雖然不合情,但是卻也合理合法,真要處分他也沒油頭。

李富天雖然還在生氣,但一時間卻也不好繼續發作,隻好把話題一轉,問道:“那兩件謀殺案你查到些什麽?怎麽會找到黃秘書長的?”

“局長,這事我正要跟您匯報呢。”張嘯天說著就湊到李富天的跟前,“根據黃秘書長提供的情況,我們現在有理由相信藍瑜有殺人的動機,綜合各方麵的調查情況,她的嫌疑最大。”

“你先說說,你查案怎麽查到黃秘書長那兒了?”李富天聽他說案情有了進展,緊鄒的眉頭稍稍展開來一些,急忙問道。

“關於秦副市長被謀殺的案件,先前我們一直認為藍瑜有求於秦副市長,完全沒有殺人的理由,而且秦副市長遇害的時間,她也確實不在現場,所以我們把她排除在犯罪嫌疑人之外。但是幾天前我了解到藍瑜竟然順利的在藝術學院轉正,經過進一步調查,我發現她轉正的事情是通過黃秘書長辦好的。”張嘯天說到這裏“嘿嘿”的幹笑了兩聲。

“原來是這樣。”李富天心裏也有些驚訝,不過他依舊還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問道:“黃秘書長怎麽說?”

“我就是為了核實這個情況,所以找到黃秘書長,結果從黃秘書長那裏卻得到一個令人吃驚的事情。”張嘯天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了一下,吞了吞口水,才繼續說道:“黃秘書長說在兩個月前的綠都市文化節上,市委裏幾個領導看了藍瑜的獨舞表演,都讚不絕口,也向相關人員詢問了關於表演者藍瑜的情況,當時對於藍瑜的轉正問題,口頭上都表示了同意,這件事藍瑜也是知道的。”

“這麽說來,藍瑜根本不需要為了調動的事情去接近秦副市長。”李富天用手敲了敲桌子,完全明白了張嘯天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我們查到藍瑜曾經指控過秦副市長強奸她,最後可能是迫於壓力又改了口,還有郭遠被殺害的時候,又有她在場,我想這不可能是巧合,所以綜合目前所有已經調查到的情報,藍瑜有著極大的嫌疑。”張嘯天分析道。

“恩”李福天同意的點點頭,想了一會兒,才又說道:“光有動機是不夠的,這兩起案件中還有很多疑問沒有解決,而且缺乏實證,你要繼續組織人員加大偵辦的力度,嚴密監控犯罪嫌疑人。”

“我想申請一張搜查令。”張嘯天見時機成熟,於是立刻提出要求。

“這個沒問題,我待會就批給你。”李福天也想盡快破案。

“那我先出去做事了。”張嘯天轉身欲走。

“別急著走!”李福天叫住他,然後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兩起案件影響很大,而且涉及到領導幹部,如果處理的好那是立功,處理的不好就是要丟飯碗的,很多事情你要斟酌著辦,否則我也保不了你。”

“明白。”張嘯天感覺渾身上下都被人套上了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