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竊賊

宇田和陳佳清點了家裏的東西,存折和首飾或許是陳佳收藏的隱秘,竊賊沒找到,都安好無恙,不過放在抽屜裏的幾百塊現金和書房的筆記本電腦都不翼而飛了。陳佳立即報了警,但是宇田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在他看來這起盜竊案並不普通,昨晚自己剛告訴趙鑫關於電子郵件的事情,今天一大早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就被偷了,也未免太巧合了。難道趙鑫真的和郭遠的死有關?雖然自己的調查似乎有了進展,但心情卻一點都不輕鬆,現在能做的也隻有把情況匯報給特派員,看看他們怎麽說。

一起普通的盜竊案,通常派出所安排一個民警來調查一下,錄個口供也就完事了。不過發生在宇田家裏的這起盜竊案卻驚動了刑偵大隊的隊長張嘯天,他親自趕到了現場。

張嘯天向先到的警員詢問了一下情況,然後就自己在房間裏轉悠了一番。

陳佳和趙春燕不知道情況,一看來了個領導,以為是公安局重視,心裏覺得寬慰。她們連忙跟在張嘯天的身後,不厭其煩的說著一些抱怨社會治安、希望盡快破案之類的話。宇田卻是明白人,他知道張嘯天來這裏可不是為了盜竊案,而且自己這邊一有動靜,他馬上就知道了,可見這位刑偵隊長一直也在關注著自己。雖然他很想把事情說清楚,但是局裏有交代,這次自己的調查行動就算對地方公安也要保密,他隻好繼續裝糊塗。

張嘯天在房子了轉了一圈後,就徑直的走到宇田旁邊,說道:“有些情況想向你了解一下,我們出去說。”

宇田愣了一下,不過也不好拒絕,跟著張嘯天走了出去。

張嘯天走在前麵,一路無語,直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我查過,你是海關緝私警,老實說,你們是不是也在調查什麽?”張嘯天看著宇田,直言道。

“你想多了,我不過是辦公室裏一個小科員。”宇田裝傻充愣。

張嘯天見他不承認,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你家裏這次盜竊案不是普通的盜竊,根據我的觀察,這個小偷很不專業,而且他故意想掩飾什麽,你手上到底有什麽東西讓他這麽惦記?”

“我沒覺得有什麽不普通啊,你們搞刑偵的是不是太敏感了?”宇田不是不想說實話,但是有上頭的命令,他也隻好繼續“忽悠”。

“要知道這裏麵牽涉到兩起命案……”張嘯天還想做宇田的工作,但是話說到一半,宇田的手機響了起來。

宇田一看是藍瑜的電話,立刻跑開幾步。

“我找朋友拿了兩張音樂會的票,晚上有空一起看嗎?”藍瑜甜甜的聲音透過電波直往宇田心裏鑽。

“晚上幾點?”

“八點。”

“嗯……我安排一下……應該沒問題。”宇田說了兩句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我看你們還是盡快幫我找回失竊的財物,其它的事情我想我幫不上什麽忙。”宇田重新走到張嘯天麵前,試著結束這場談話。

張嘯天知道宇田態度堅決,自己再多說什麽也無益。

“那好,不過如果你有想起什麽有用的線索,請通知我們警方。”

“如果有,一定。”宇田說完,轉身就走,他急著趕去緝私局匯報情況。

張嘯天這個時侯忽然又想起什麽,叫住了要離開的宇田。

“還有什麽事嗎?”宇田這個時候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沒事,隻想再提醒你一句,藍瑜這個女人不簡單,你最好小心一點。”

“我……和她隻是普通朋友。”宇田的臉一片緋紅。

張嘯天沒再說話,揮揮手,扔下滿臉尷尬的宇田,自己先走了。

宇田幫著妻子收拾好家裏後,就立刻趕到了緝私局。

唐國林和覃鋒兩位總署特派員都在辦公室裏,看見宇田匆忙而至,都有一絲小小的驚訝。

“唐特、覃特,你們兩個都在就好,我想我查到一點線索了。”宇田開門見山的說道。

“查到些什麽?”唐國林倒是沒有想到他的動作這麽快。

宇田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先轉過身,小心翼翼的關上門,然後走到兩位特派員身邊坐下來,這才原原本本把自己如何試探趙鑫的事情講了出來。

“照你這麽說,趙鑫的嫌疑確實很大,不過現在也隻是推測,沒有確實的證據。”覃鋒說話的時候摸著自己圓圓的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

“恩,我看這戲你還要繼續演下去,盡量收集證據,不過不要打草驚蛇,不要暴露身份。”唐國林說到這裏,微微停頓了一下,忽然話題一轉,說道:“今天你不來找我們,我們也要找你,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做什麽?”

“受賄。”唐國林一臉嚴肅的說道。

藍瑜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垂下的右手握著手機,手機裏發出“嘟嘟”的忙音,她卻置若罔聞。校長剛剛打來電話,說人事局下了調動函,她已經縣城的文化館正式轉為有正式編製的藝術學院老師。本來是一件大喜事,可是藍瑜卻有些不知所措,秦壽已經死了,她以為這件事情算是黃了,可事情竟然峰回路轉。她心裏有喜悅,但更多卻是一種深深的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或許是一個女人的直覺,又或者是來的太突然,不過不管是什麽,她都需要有足夠的時間,去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正在這個時候,卻有人敲響了房門。還發著呆的藍瑜,這才回過神來,叫了一聲:“誰啊?”

“公安局的。”

藍瑜透過門上的貓眼,看了出去,是刑偵大隊的張嘯天。她臉色微微一變,不知道這個討厭的刑警為什麽總是陰魂不散。

“又有什麽事?”藍瑜不耐煩的打開了門。

“恭喜啊恭喜,聽說你轉正了。”張嘯天滿臉笑容,對藍瑜惡劣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

“你……你怎麽知道?”藍瑜有些驚訝。

“我們警方知道的事情可多了。”張嘯天說到這裏突然賣個關子,“我登門好幾次了,這次怎麽也請我進去坐一下吧。”

藍瑜看到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完全不像一個正經警察,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請他進去。

不過她這兒還在猶豫不決,張嘯天卻已經大搖大擺的進了屋。

“你來找我不隻是因為我工作的事情吧,有什麽想問,就問吧!”藍瑜也沒辦法趕他走,隻好催促的說道。

“我確實有很多疑問。”張嘯天一邊說一邊就靠在了沙發上。

“照理說秦副市長意外死亡,你調動的事情基本是不可能的,卻突然又冒出一個‘高人’幫你擺平了一切,你別告訴我你毫不知情?”

“很抱歉,我確實不知道,如果你知道,請你告訴我,我也很想知道。”藍瑜直言不諱。

張嘯天雖然嘴上嘻嘻哈哈,但他的眼睛卻時刻關注的藍瑜每一個表情的變化。當藍瑜這麽說的時候,張嘯天一點也看不出她在撒謊,是她真的不知道,還是她太會演戲?張嘯天的心裏也不免迷惑起來。

“我拿到一份人事局的會議記錄,有位市裏的領導幫你說了不少好話,所以我覺得很奇怪,已經有人幫你了,你為什麽還會去找秦市長?”

“誰?”藍瑜一臉茫然,她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幫她。

“你真的不知道?”張嘯天滿臉不相信的表情。

“信不信由你!”藍瑜見他懷疑自己,也懶得再多問多說了。

張嘯天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現在還無法肯定你究竟是無辜,還是凶手之一,我來是想提醒你,不要被人利用,秦壽死在酒店絕對不是巧合,雖然你有不在場的證據,但那並不意味著你沒有參與這起謀殺。如果說以前你有求於他,所以沒有殺人的動機,但是現在就很難說了。”

“我也提醒你,你是警察,沒有證據就別亂說,我能有什麽動機?”藍瑜反駁道。

“據我了解,兩年前,你曾到警局報案說秦壽強奸你,但是後來你又改口,否認了指控,再加上秦壽身份特殊,最後這件案子不了了之。”張嘯天看著藍瑜,不急不忙的說道。

但是對於藍瑜而言,張嘯天的這番話就像刀子一樣紮在她的心裏,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仿佛就是昨天發生一般,曆曆在目。

那個時候她剛剛和男友分手,回到了縣城的文化館。有一天,秦壽下到縣裏檢查工作,晚上吃飯的時候,她被館裏的領導安排去陪酒。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秦壽,而這個中年男人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就像惡狼看見了綿羊。藍瑜不斷的被灌酒,終於醉倒不醒人事。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光溜溜的躺在**,秦壽緊緊的抱著她,那張臭味熏天的大嘴在她臉上又親又咬。她拚命的掙紮,但是卻沒有一點力氣,頭也暈沉沉。很快她就被秦壽強行掰開了腿,下身傳來火辣的刺痛。她哭著喊著,卻無濟於事,足足被折騰了一夜。

第二天,她終於逃離了魔掌,立刻趕到公安局報案。但是警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對她愛理不理,隨便做了個筆錄,就打發她回家了。跟著,縣裏大大小小的領導就輪番找她談心,威逼利誘……

“所以你完全有可能因為這件事而謀殺秦壽。”張嘯天冰冷的聲音把藍瑜從回憶中拉進現實。

藍瑜麵若寒霜,一言不發。

“雖然現在還沒有確鑿的證據,但隻要你做過什麽,我遲早會查到。當然,我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如果你還有什麽需要向警方主動交代的,可以隨時找我。”張嘯天說完話,站起身,看了藍瑜一眼後就走出了門。

藍瑜眼眶中的淚水,也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受賄?”宇田瞪大了眼睛,看著唐國林和覃鋒,但他們都是表情嚴肅,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們希望你能混進遠海集團。”唐國林非常認真的說道。

“這恐怕會很難……”宇田話還沒說完,就被覃鋒打斷了。

“我們已經有所安排。周軍,你認識吧?”覃鋒沒等宇田回答有繼續說道:“他是你愛人同母異父的哥哥,也是遠海集團下屬龍興貿易公司的負責人,我們希望你能通過他進入遠海集團做事,查清有關這個集團走私的事情。”

宇田這個時候才明白,查U盤的事情不過是個開始,或者說是一個借口,而真正的重頭戲是利用自己的這個關係混進遠海集團做臥底。

“可是我即使辭職,但曾經是緝私警察的身份也會讓他們處處避忌我,到時候恐怕就算能進遠海集團,也未必能查到什麽。”宇田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所以我們還要幫你做點工作,不過你放心,案件結束以後,我們會幫你恢複職位和名譽。”唐國林說道這裏看了宇田一眼,然後語重心長的說:“當然,做臥底要冒很大的風險,甚至要犧牲親人和朋友,願不願意你自己考慮一下,盡快給我們答複。”

“你作為一名警察,懲戒犯罪本就是你的義務和責任,但臥底偵查這件事,隻有你自願,並且百分百的投入,才有可能成功。”覃鋒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宇田的肩膀,宇田的目光也順著他的手落在自己的肩上。製服肩章上耀眼的警徽,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透過他的眼睛,敲打著他的內心,敲打著他年輕時的理想。

他剛從學校畢業的時候,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他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名警察,能夠伸張正義,懲奸除惡。上天也對他特別眷顧,他如願的考進了海關緝私局,成為一名緝私警察。但是現實卻和他開了個玩笑,他被分配到局裏的辦公室,天天和文檔資料打交道,一幹就是好些年。而所謂的理想也早已經淡忘,人慢慢變的圓滑世故,整日忙於瑣碎的生活,過著平庸壓抑的日子。他內心深處很想像其他同事一樣在一線衝鋒陷陣,舍身忘我的打擊走私犯罪,那樣才是真正的緝私警察啊。不過兩位特派員說得一點不誇張,做臥底並非一般的工作,不但要承受巨大的壓力和非議,而且一旦身份暴露,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答應還是不答應,宇田的心裏確實是有些猶豫不決。

“郭遠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是為了堅守自己的職責,為了正義,為了不辱沒肩膀上的關徽,才慘遭殺害的,我們一定會把凶手繩之於法。”覃鋒看著宇田繼續說道,“不過如果你確實感到為難,我們不會怪你,相信郭遠在九泉之下也能夠體諒。”

“我願意接受這個任務!”宇田再沒有絲毫猶豫,他隻覺得渾身發熱,心裏仿佛被點燃了一團火。

夏日裏的白天特別的長,雖然臨近晚上八點,但還有一縷夕陽撫慰著大地。

藍瑜站在音樂廳的廣場上,手裏握著兩張票,眉頭微微皺著,不時的看看手表,眼神有些焦急的張望著四周。不過,很快,她就笑了起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宇田也看到了她,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塞車。”宇田氣喘籲籲的說道。

“沒關係,來得及,我們進場吧。”藍瑜大方的握住宇田的手。

“這是誰的音樂會?”宇田被藍瑜握著手,感覺有些不自然,他環視著周圍密集的人流,擔心有熟人看到自己。

“馬修·連恩鋼琴音樂會。”藍瑜說著把票遞給宇田看。

宇田有些尷尬的把手從藍瑜的掌心裏抽回來,雙手拿起票來看。他對音樂家知道的不多,看了票上的簡介,隻是略微的點了點頭。

“你會喜歡的。”藍瑜沒有再去握他的手,而是直接挽著他的胳膊,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旁邊的男人都向宇田投來羨慕的目光,但是他自己卻有些渾身不自在,有點被人扒光了衣服的感覺。他低著頭,摟著藍瑜快步的走進了音樂廳。

兩個人找到位置坐了下來,沒過一會,音樂會就開始了。

宇田第一次聽馬修·連恩的音樂,但是隨著那優美的旋律,舒緩,略帶憂傷的嗓音,還有一種滲入靈魂的魅力,他很快就被征服了。

一曲《布列瑟儂》,悠遠渾厚,泉水淙淙,鳥鳴啁啾,布列瑟儂小鎮,夕陽徐徐落下……宇田仿佛置身其中,遠山顯露出黛色中的肅穆,蒙蒙的霧靄從四麵八方湧上來,炊煙繚繞升起……音樂寂寥而溫暖,宇田的心間突然滿是離愁別恨的惆悵,眼眶竟然不知不覺的濕潤起來。

“你怎麽了?”藍瑜抬起頭,看到眼睛紅紅的宇田問道。

“沒什麽。”宇田伸出手,把坐在一旁的藍瑜摟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