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如今,拿到這個信息的我們踏上了前往風化縣臨江鎮的路途。

在開往風化縣的火車上,我拿著那一張梅小娥給我們的照片,看著照片中李明德若有所思,直至邱楚義將照片抽了過去:“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我在想梅小娥所說的信息。”

老隊長一邊翻看著上車前買來的《故事會》,一邊問:“什麽信息?”

我輕歎道:“關於梅小娥說李明德試圖強奸她,李明德卻說梅小娥勾引她這個信息,雖然我們隻是聽梅小娥單方麵提供了信息,但是我認為她說的是實話。如果一切屬實,就是李明德試圖強奸梅小娥,這個行為本身就非常反常。”

老隊長側眼看向了我:“接著說。”

我繼續道:“對於一個穩定的夫妻關係,一個穩定的家庭,不管是強奸未遂還是真正實施了強奸,最終結果對於這對夫妻,對於這個家庭來說,都是致命性傷害。”

邱楚義反駁道:“梅小娥也說了,當時李明德渾身酒氣,他可能就是喝醉了,酒壯慫人膽唄!”

我搖頭道:“不,喝醉了可以胡言亂語,喝醉了也可能舉止失態,但是喝醉了試圖強奸,強奸的還是自己的兒媳,我認為這並不是一個單純的喝醉行為。我想,在李明德試圖強奸之前,他已經模擬過無數遍了。另外,梅小娥也提到,在李明德試圖強奸她的時候,曾經反複說要好好教訓她,教訓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他卻偏偏選擇了強奸。”

邱楚義仍舊不願相信:“可是,梅小娥是他的兒媳,李海濱是他的兒子呢!”

我點頭道:“問題就在這裏,他明明知道梅小娥是他的兒媳,李海濱是他的兒子,卻還是做出了這種可以粉碎一個家庭關係的惡行,這說明什麽?”

老隊長合上了《故事會》:“這說明,他根本不在乎所謂的長幼關係,父子關係甚至是家庭關係。”

我應聲道:“沒錯,他不在乎。”

邱楚義感歎道:“既然他都不在乎這些了,從這個角度分析,他似乎也就具備滅門的可能了。”

廢棄看台白骨案背後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李明德到底是不是滅門真凶?

一個曾經試圖強奸兒媳的公公,一個精神失常瘋癲亂語的婆婆,一個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丈夫,一個活潑可愛不諳世事的兒子。

在那個看似普通的一家四口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漫長的一天一夜過後,我們順利抵達風化縣。

在風化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協助下,我們來到了風化縣臨江鎮政府,在鎮政府和轄區派出所的安排下,我們對臨江鎮各個行政村進行了走訪排查,最終找到了關於李明德和郭月霞的線索。

讓人意外的是,我們苦苦尋找的老李竟然是一個死人。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死了。

死人當然不能複生。

也就是說,那個所謂的“老李”並不是真正的老李,他冒用了李明德的身份。

他究竟是誰,為什麽要冒用李明德的身份?

那一刻,一切似乎都充滿了不確定。

在看到梅小娥提供的那張照片後,有人認出了郭月霞。

隻是坐在郭月霞身邊的男人並不是李明德,而是嶺子。

嶺子?

他是誰,什麽時候出現的,為什麽要冒用李明德的身份?

據鄰居表示,李明德和郭月霞也不是本地人,他們老家是外地的,二十多年前遷到臨江鎮,也就在這裏落戶了。

另外,他們還有一個兒子,好像叫做小濱。

李明德擁有榨油的手藝,他和郭月霞在村口開了一個油坊。

由於價格便宜,質量也不錯,十裏八村的村民都會過來榨油,有的帶花生,有的帶大豆,有的帶油菜籽。

李明德夫婦性格憨厚,榨油也實在,村民們對他們評價都不錯。

這種日子過了兩三年,李明德就病了,油坊裏就隻剩下了郭月霞。

有人問李明德得了什麽病,郭月霞說是肝上的病,其實就是肝癌。

郭月霞白天在油坊榨油,晚上還要照顧李明德和年幼的兒子小濱,非常辛苦。

有時候,也會有鄰居過去幫上一把。

隻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就在這時候,油坊裏來了一個年輕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嶺子,二十左右,個子不高,精壯。

嶺子也是外地人,說是老家那邊鬧旱災,他就跑出來了。

就這樣,嶺子留了下來。

白天,郭月霞和嶺子一起在油坊榨油,晚上,郭月霞就回家照顧李明德和小濱,嶺子則住在油坊。

在嶺子的幫助下,油坊勉強支撐,直到一年多以後,李明德病死了。

李明德死後不久,郭月霞就關掉了油坊,有鄰居問她們去哪裏,她說帶著兒子去外地投奔親戚,然後就離開了。

如果不是我們來到臨江鎮,問起當年的事情,他們根本不會從記憶的深灰裏找到這一家人的零碎身影,說起這些陳年舊事。

聽到這裏,我追問道:“那個嶺子,嶺子呢?”

坐在我們麵前的兩個老鄰居對視了一眼,繼而說道:“郭月霞帶著兒子離開之後,他也走了。”

另一個老鄰居感歎道:“沒想到,他和郭月霞結婚了,更沒想到郭月霞那麽一個愛說愛笑的人竟然成了一個精神病。”

邱楚義又問:“關於這個嶺子,大家還有什麽想說的嗎,任何信息都可以,比如他是哪裏人,他和哪個村民的關係好,等等。”

一個老鄰居搖了搖頭,另一個老鄰居思忖片刻:“哦,說到他是哪裏人,我倒是記起了這麽一件事。”

我示意他繼續。

那個老鄰居回憶道:“他來的時間不長,我就在油坊問過他,問他是哪裏人,他說老家是鹽柏那邊的,但是,我聽他的口音並不是鹽柏那邊,而是聚源那邊的。”

聚源,聚源縣?

那個老鄰居表示年輕的時候在外省的鹽柏和聚源等多地待過,對於那邊的口音非常熟悉,因此,他感覺自己沒有聽錯,嶺子的老家就是在聚源那邊。

除此之外,村民和舊鄰沒有更多信息了。

站在村口,我忍不住回望,若幹年前,郭月霞帶著李海濱離開了這裏。

沒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裏。

也沒人關心她們去了哪裏。

那一刻,我恍然看到了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循著那條深不見底的土路,越走越遠,越走越小。

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