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投湖少女
等到安芷找到林意茹的時候，她此刻正在放花燈的地方，她手中也拿了一盞花燈，正準備放入河中，看到安芷過來了，手中還拿著那盞她方才看上的花燈，自然是滿心愉悅。
“阿全，來，一起許願放花燈。”因著柳勝在場，林意茹便改口喊了安芷安道全的名字。
安芷還沒從方才那一幕回過神來，因此也並沒有對林意茹的話有什麽反應。
“阿全？”見安芷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樣子，林意茹為了不讓柳勝看出異樣，於是上前問道。
“大人這是怎麽了？”柳勝自然也是不失時機地湊上前來。
安芷這才回過神來，忙將手中的花燈遞給林意茹：“沒什麽，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突然間，不遠處的河麵上，傳來一陣尖叫，安芷一行人趕緊看過去，隻見湖麵上的一艘畫舫上，此刻正慌亂一片。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投湖了，救命！快來人！”
安芷與柳勝對視一眼，趕緊朝湖邊跑去。
畫舫離岸邊很近，周遭也有許多其他的畫舫，直照得整個湖麵如同白晝。然而卻並沒有什麽人跳下水救人，畢竟能在畫舫上的非富即貴，而在不知道那人是誰的情況下，又有幾人能跳下去救人？反而岸邊倒是有不少人跳下水救人，離安芷一行人不遠處的一個粗衣麻布的男子也是，他幾乎是第一個跳下水的。
那畫舫上顯然是已經知道了投湖的是誰，有哭聲，暴怒聲想起，隨即自最初的那艘畫舫上跳下許多家仆。看來，那投湖的應當是個重要人物，不然不至於這麽興師動眾。
然而許久沒有消息傳來，本來熱鬧的觀蓮節也因為此事，讓人們暫時停止了節日的歡慶，人們都聚在岸邊，緊盯著河麵。
“救上來了！”有人眼尖，看到有一人帶著人正朝岸邊遊來。
過了沒多久，那人便上了岸。
救上來的是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女，那救她的赫然便是安芷之前見過的就離她不遠的男子。
那男子似乎正想施救，然而那畫舫也已經靠了岸，一靠岸便自那畫舫上鬧哄哄地下來許多人，為首的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
“來人，把這不知死活的丫頭給我帶回去。”那人頂著一副刻薄的臉，手那麽一指，身後便有人上前將那少女拖起來，徑直上了畫舫。
那男子想阻止，但是似乎他不會說話，隻能“咿咿呀呀”地喊著，那些看上去壯實的家仆自然是不會理會他，將他狠狠推倒在一邊，然後將那少女拖了起來。
“此乃家中奴婢，犯了大錯，自知活罪難逃，因此投河自盡，現某將她帶回，各位可以散去了。”那管家說罷便帶著那些家仆走了。之前那男子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妄圖阻止，但是奈何勢單力薄，再次被家仆推倒在地，他的腦袋直接撞的地上，撞出一大片血痕。
安芷正想上前施以援手，卻被柳勝阻攔，待到那些趾高氣昂的人離去，圍觀的人也散去，柳勝才上前將那男子扶起來。
“這位兄台你方才是為何？”柳勝還未說完，那男子便再次“咿咿呀呀”起來，並用手指著那些人離去的方向，安芷這才確定，眼前這個男子，竟然是個啞巴。
少女投湖一事沒多久，觀蓮節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畢竟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事是人家的，為何要一直放在心上，但是對於安芷來說，今夜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她再也提不起興致參加這個“觀蓮節”。林意茹見安芷心情並不是很好，她本身也不是很愛熱鬧的人，之前對“觀蓮節”純粹是出於好奇，現在既然已經參加過了，她也沒有什麽可以留戀的，便提出先跟安芷回去休息。
既然安芷與林意茹都回去了，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留著的必要，尤其是柳勝，他一開始就對這個“觀蓮節”興趣懨懨，似乎早已經厭倦。因此一行人早早地回了驛站。
誰知道，一回到驛站，竟然有人在等著他們。
因為有安芷之前的吩咐，因此官差並不敢擅自做主，而那人看上去像是已經等了許久的樣子，正好安芷回來了，因此官差趕緊來稟報安芷。
“本官今日不見任何人。”安芷有些無奈地對前來稟報的官差道，但是那官差卻遲遲不肯離去。
“怎麽了？”安芷問道，對要見自己的那人的來人的來頭也有了點興趣，官差敢違背自己的意願，這說明對方也是一個並不好惹的人。
“安大人，那人，乃是江南第一首富。”官差猶豫了一下道。
江南第一首富？聽聞此話，安芷心中了然，這也怪不得那官差不肯離去了，這江南第一首富，乃是數百年的商賈之家，曆經數個朝代，依舊屹立於江南而不倒，然而讓人奇怪的是，大夏早已經廢除了商賈子弟不得參加科舉的製度，但是這首富嶽家卻是依舊沒有一個子弟出仕，而曆代子弟中，不乏聰慧之士。
“讓他進來吧。”安芷思索了許久，還是覺得自己不能得罪這位大人物為好，既然他這般堅持，想必也定是有急事。
聽得安芷的回答，本來愁眉苦臉，心裏沒底的官差頓時心花怒放，跑去回複了。
安芷很快見到了傳說中的江南第一首富嶽尹之嶽老爺，雖然一身華貴的衣裳，卻遮不去他臉上的憔悴。
“草民嶽尹之見過巡按大人。”嶽尹之說著便要下跪，安芷趕緊將他扶起來。
這嶽尹之是江南第一首富，也是大夏第一首富，隻不過久居江南，且江南首富名號由來已久，因此便這麽一直稱呼下去了。他不僅經商很在行，也廣善好施，善名遠播，深得百姓愛戴。況且，他也跟皇室有點關係，據說，他每年上繳國庫的錢都是當年國庫收入的三分之一，且除此之外，還時常進貢許多奇珍異寶，因此深得皇帝喜愛。
對於這樣的一位大人物，安芷自然是不能怠慢。
“本官初到江南，今日甚感疲憊，因此閉門謝客，還望嶽老爺海涵。”安芷客氣道。
“哪裏，是嶽某唐突了，隻是，草民實在是有要緊的事想求大人幫忙，還請大人務必出手相助。”嶽尹之說著自懷中掏出一粒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塞進安芷手中，“若是大人出手相助，日後，定有重謝。”
如此大的夜明珠，隻怕是翻遍國庫也難找，安芷自然是知道這份禮的重量，忙將這夜明珠遞還給嶽尹之。
“安大人這是看不上嶽某的這份薄禮麽？嶽某這就命人回去準備更好的禮物。”嶽尹之以為是安芷對自己的禮物不滿意，心中不由一陣後悔，若不是方才出來得太急，也不會僅僅隻在身上找到了這個夜明珠，而這巡按大人自然是看不上的，也是自己太急了。
“嶽老爺言重了，還請嶽老爺跟本官詳細說說是想本官解決什麽樣的事件吧，隻是這禮物，本官並不是看不起，而是為人父母官者，得為百姓解憂，這本是應該隻是，本官怎可收禮？”安芷道。
聽聞這番話，嶽尹之不由得抬頭細細看了安芷一眼，隻見眼前的男子，分明是弱不禁風的一個文人，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他心中不由得對這位巡按大人改觀了。
“其實，嶽某是為家事而來。”嶽尹之歎了一口氣道。
“哦？”
“想必今日觀蓮節上的事，大人已經知曉。”嶽尹之道。
“嗯，本官略有耳聞。”安芷點點頭。
“實不相瞞，在那女子投湖之時，嶽某家中也有人失足落水，那是嶽某的女兒，然而嶽某的女兒並沒有被找著，因此，嶽某想請大人幫忙，幫嶽某尋得女兒。”嶽尹之道。
安芷聽聞嶽尹之的話，心頭一震，什麽？短短的時間內，竟然有兩起事件？可是她分明隻看到人們隻救起一個人啊？
安芷迷茫了，這是怎麽回事？但是更讓她迷茫的是，若單單隻是落水，這嶽尹之為何前來找她？不是應該直接找江南府知縣更快？她安芷隻不過是一小小巡按而已啊？
“嶽老爺，這……”安芷不明所以地看向嶽尹之。
嶽尹之歎了一口氣：“實不相瞞，安大人，那救起了那少女的人家，是江南禦史家，嶽某不過一介商賈，而那江南禦史胞姐乃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民不與官鬥，更不與有如此大背景的官鬥。而安大人身為巡撫，持尚方寶劍，代天子以巡視天下，安大人是解決此事的不二人選。嶽某十分懷疑，他們帶走的那少女便是嶽某的女兒，但是，那時天實在太黑，雖然有花燈，救起的時候，嶽某的畫舫還尚未靠岸，無法確認，因此……”
原來如此，聽了嶽尹之的解釋，安芷這才明白嶽尹之為何非找她不可了，這禦史家的確有些棘手，更何況，他們手上也並沒有證據，若是這般貿然找上去，隻怕被人反咬一口，更何況，安芷還在糾結，究竟是幫這嶽尹之呢，還是不幫呢？
見安芷十分猶豫，外加上嶽尹之覺得自己也在此處待的太久，已經打擾到了安芷的歇息，生怕被安芷厭煩，因此在敘述完一切後，告辭而去。
“聽說那江南第一首富找你？”安芷一回到房中，林意茹便問道，她已經自安伯口中隱約聽得了一些事情。
“嗯。”安芷點了點頭，順便將嶽尹之來找她的目的說了一通。
“於是，你是打算幫還是不幫？”林意茹替安芷洗去偽裝，輕聲問道。
“還沒決定，畢竟，隻是一家之言，我如何能信？”安芷道。
安芷以為，在觀蓮節之時發生的一幕，人們能很快恢複節日的喜慶，那麽這事並不算鬧的很大，可是誰知道，第二日，便滿城流言四起。
有人說，那投湖少女，乃是江南第一首富新納的小妾，因為不是自願成為小妾，一時想不開便尋了短見；
有人說，那投湖少女，並不是江南首富家的人，那是禦史家的小姐，因違背家中意願與情郎私下見麵被家中發現，無奈之下被情郎拉著跳湖躲避，可是誰想到這禦史家小姐並不會水，因此才出了這麽一幕；
也有人說，那投湖少女，是首富家的女兒，不信？最近不是聽說首富家與禦史家定親了麽？那小姐不願意聽從家中吩咐，便跳了湖……
安芷坐在茶館中，聽著周遭的討論，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果然，人民群眾的想象力是豐富的，隻一夜之間，便出了各種關於此事的版本，而安芷相信，大部分在流傳這些版本的人，必然當時不在現場，因為描繪得實在是太神乎其神了……
“大人，淡定，茶館便是人們談天扯皮的地方，學生相信，若是大人在此坐一天，定能聽到更多的版本。”柳勝呷著茶，慢悠悠地道。
對於這單，安芷完全同意柳勝的看法，反正至少她目前已經頭大了。然而一想到昨日嶽尹之的委托，安芷總覺得，有什麽地方怪怪的，可是卻又說不上來。
“大人，聽說，昨晚江南第一首富找您了？”柳勝突然湊過來道，“大人，那首富，是不是給了你什麽好東西？”
“啪|”的一下，安芷狠狠一下打在柳勝身上，柳眉倒豎：“你看本官像那種人？”
“不不不，大人自然不是那種人，隻是學生好奇才那麽一問，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放在心上。”柳勝被這般冷不防狠狠拍了一下，趕緊討好地道。
安芷給了他一個算你識趣的眼神，然後自顧自吃著茶點，繼續聽著附近的討論。
幾乎千篇一律地都是在討論少女一事，而且版本果真如柳勝所說一般各不相同，安芷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看來來這邊找線索簡直就是她犯的最大的錯誤沒有之一。
安芷果斷地拉著柳勝出了茶樓，柳勝很是不解，明明一大早拖著他來茶樓的是她，然而現在離開的又是她，但是畢竟安大人是他的上級，也是他的衣食父母，自然安大人說什麽就是什麽。
隻是啊，安大人的心，真的如女子一般，說變就變，難以捉摸誒，柳勝在心中歎氣道。
回到驛站後，在林意茹為安芷精心裝飾了一番後，安芷第一次身著巡按的官服，往江南府縣衙而去，今天，是她正式開啟巡按身份的第一天，不知道都會遇到些什麽，她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應對才是。
到了縣衙，安芷見江南府的大小官員都已經聚集在了那裏，她高舉著手中的尚方寶劍，一路走進縣衙。眾人一見到那寶劍，立即下跪，齊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下去便是江南府知縣的自我介紹，知縣姓方，名牟，在方牟的引見下，安芷挨個見過了聚集在縣衙的江南府眾官員，並將他們在心中默記了一遍。
在例行慣事之後，安芷便借口有事與官員們告辭了，再次回了驛站，畢竟，她今日來縣衙，隻是為了跟人說一聲，她是皇帝欽點的巡撫，她目前已經在江南了，將會代替皇帝視察，其他無須多話，江南的一眾官員，自會領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