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後施威

劉邦駕崩,太子即位,因劉盈年幼,呂後乘機攬朝政,樹黨羽、泄私怨,掀起了一場場風波。

劉邦病危之時,曾令陳平、周勃往斬樊噲,這時,樊噲引兵在薊南,二人行到離樊噲駐軍約數裏處停住,令人就地築壇,之後派使者持節往召樊噲。樊噲奉命平叛,正欲派兵追趕盧綰,恰逢使者到來,令他往壇受詔。樊噲隻得暫放軍事,隨使者來到壇前。陳平見樊噲到來,登壇宣詔。才念到一半,樊噲聞詔意不對,剛欲站起發問,忽然壇後有數名武士,不分青紅皂白,將其擒住,反綁雙手,推到周勃麵前。樊噲無故被擒,急欲掙紮,陳平宣完詔,走下壇來,在噲耳邊說了數語,樊噲才安靜下來。二人見樊噲已被拿獲,周勃奉命前往薊南,代樊噲為將,平定燕地,而陳平將樊噲押入監車,動身西返。

這一日,陳平等人正行間,忽聞劉邦駕崩的消息,陳平心想:

“多虧未斬樊噲,但樊噲已被擒,其妻呂耍定讒言於呂後,呂後恨不得殺盡舊臣,我得設法自救,否則性命難保。”

當即,令詔使押解檻車慢行,自己打馬急行,往長安趕去,剛一入關,巧遇高祖後遣詔使,命他速往滎陽,協助灌嬰駐守,樊噲首級可令使臣帶往都城。陳平聞詔,知劉邦已經歸天,權力盡在呂後,還是先回長安麵奏呂後為好。於是,打馬入都,直至宮中,跪在劉邦靈前,邊拜邊哭,淚如雨下。呂後見陳平回朝,忙令人將其傳到麵前,急問:“樊噲現下如何?”

陳平心知自己回長安,呂後必問結果,所以早已想好奏語,當即答道:“臣奉命往斬樊噲,因念樊噲大功,未敢動刑,本欲押解來都,聽候陛下親自發落,今陛下駕崩,請皇後定奪。”

呂後聞後方才放下心來,遂道:“多虧君能顧全大局,樊噲才能保性命,不知樊噲現在何處?”

陳平應道:“臣於途中聞陛下駕崩,故急忙來奔喪,令詔使與噲在後慢行,近日便可到京。”

呂後心中大悅,說道:“君一路勞累,暫且外出休息吧。”

陳平見呂後麵色和緩下來,但恐呂耍讒言得逞,於是極力表忠心,遂道:“現值宮中大喪,臣願留當宿衛。”呂後聞後,勸道:“君且外出休息,再來宿衛不遲。”

陳平道:“現陛下歸天,儲君將立,臣受先帝厚恩,本應忠於國事,效力諸君,怎能自顧勞苦呢?"

呂後見陳平如此忠心,又口口顧念嗣君,心中頗為感激。她心知陳平足智多謀,如太子得他忠心相佐,那是再好不過了!當即安慰道:“感君一片忠心,唯嗣君年幼,尚需人指導,煩君為郎中令,輔佐儲君,如此也可算不忘先帝之恩了。”

陳平見危險已去,這才起身告退,辭謝歸家。

陳平走後,呂後知其妹正在家中急候樊噲的消息,於是派人往召呂耍。不久,呂耍趕來,見到呂後,開口便問:“我夫可有消息?”

呂後逐將陳平所言具告呂耍,呂耍聞樊噲安全無恙,這才放下心來,但恨意未消,說道:“陳平定是主殺樊噲之人,姐姐不應將其放歸,應將其斬首示眾。”

呂後聞言,麵顯不悅,回道:“他若謀殺樊噲,樊噲已早死,何須拖至今日,噲能生還,還多虧陳平,你怎能以怨報德?"

呂耍不服,辯道:“這正是陳平狡詐之處,他聞陛下駕崩,隨機應變,姐姐不可被他騙過,陳平素來多謀善斷,留他也是禍害,不如早早根除!"

呂後聽後,叱道:“先帝不知聽了何人讒言,令陳平、周勃前往燕地,就地斬殺樊噲。燕距都城遙遙數千裏,待先帝駕崩消息傳到燕地,恐怕樊噲早已人頭落地,你怎能說他隨機應變呢?”

呂耍被呂後說得啞口無言,隻好閉口,告辭退出。

數日後,樊噲被押解入京,呂後赦其無罪,並複其爵位。呂後召樊噲道:“你能生還至京,應謝何人?”

樊噲想起陳平耳邊所語,遂辭別呂後,往謝陳平。

陳平憑著才智,未錯殺樊噲,又避開了殺身之禍。呂後赦免樊噲,是非曲直暫放一邊,實因呂耍之故。

惠帝即位,呂太後專權。她平生所最恨的就是戚姬。戚姬爭寵先帝,並窺視太子之位,每每想到這些,呂太後就寢食難安。心想先帝在世時,我無法對你下手,現今宮中內政皆由我主持,看誰能護你?數日之後,呂太後尋得一個借口,下令將戚姬髡鉗為奴,卸去宮裝,改服赭衣,打入永巷內監禁,勒令舂米。可憐戚姬,滿頭烏發盡被削去,項套鐵圈,被押往永巷,罰做苦工。

戚姬雖出身平民,但自隨劉邦,享盡榮華,平日隻知彈唱,不會井臼,且文弱之身,怎能經得起日舉石杵之勞?無奈,太後苛令,日有定數,隻得拚力為之。一天過後,玉手磨破,苦不堪言,欲要停下稍歇,監吏喝聲頓起,隻得舉杵再舂。想起劉邦在世之時自己是多麽風光,而如今自己竟落得如此地步。不禁淚流滿麵。又想起自己那在千裏之遙的兒子,會想到他的母親在宮中遭受這樣的苦難嗎?遂情從心中生,邊春邊歌道:

子為王,母為奴,終日春薄暮,常與死為伍!相離三千裏,當誰使告汝?"

子為王,母為奴,母子相離數千裏,兒子呀?你知道嗎?母親正在受煎熬?歌中充滿了念子、思子、盼子之情。

唱者發自內心,聽者卻別有他意。不久,監吏將此事報告了呂太後。太後聽後,大怒道:“賤婢想依靠兒子嗎?要斬草除根!”

翌日,呂太後遣使臣前往趙國,召趙王如意入朝,但往返三次,趙王仍然未至。使臣回報,三次往趙國,均未見趙王如意,都被趙相周昌擋回。

原來,周昌自劉邦駕崩後,知大權握在呂後之手,又聽說戚姬已被囚永巷,如今又屢使臣召如意入朝,心知其不懷好意,於是對來使說:“先帝囑臣保護趙王,王年少,私聞太後恨戚夫人,現已被囚永巷,今欲召趙王,分明不懷好意。王近日有病,不能奉詔入京,願回稟太後。"

呂太後聞使臣回報,當即大怒,但回想起周昌力保太子事,又不好將他拿回,且即使問罪於周昌,也必引起全朝議論,反而於自己不利,隻好另想別的辦法。不久,想出一條調虎離山之計,於是派人往召周昌入朝議事,周昌被召,不能不來,及入京,進宮麵謁呂太後,太後怒道:“你不知我怨恨戚姬嗎?為何不使趙王奉詔入都?"

周昌雖見太後發怒,但麵無懼色,說道:

“臣受先帝之托,保護趙王,且趙本為惠帝少弟,先帝愛子,臣又怎能目睹他兄弟相殘臣不聞太後私怨,隻奉先帝遣命?"

呂太後知周昌生性耿直,且忠心無二,難以馴服,遂令他退出,聽候新任。

在周昌至京同時,呂太後又派人往召趙王,周昌不在,趙王無人保護,隻得奉詔入都。

與太後不同,惠帝年雖未冠,但性格仁厚,他見戚夫人被囚,已覺母親做得過分,當聞知趙王被召來京,知母親不懷好意,於是親自乘輦,迎趙王於霸上。恰逢趙王到來,便攜他上車,一同入宮拜謁太後。太後見到趙王,恨不得立即將其處死,但惠帝在側,不好發作,隻得敷衍幾句,令其退出。惠帝知母後不肯甘心,便留趙王於自己宮中,與趙王同起同居,同飲食。

呂太後見惠帝防範甚嚴,一時不好下手,隻恨惠帝多事,隻得派人暗中監視趙王,好見機下手。

惠帝元年(前194)十二月,趙王在惠帝宮中已住月餘,因年幼,常與皇兄提出要見母親一麵。惠帝雖然年幼,但畢竟比如意大幾歲,看著小弟充滿稚氣的小臉,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忍住的隱痛,心說如意呀,你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尚有疑問,又怎能出宮呢?再說,你母親現被囚永巷,太後能容你母子相見嗎?心中雖然這樣想,但表麵仍好言安慰,叫他安心住在宮中,說日後設法讓他母子見麵。趙王年齡雖小,但也知皇兄處處護著自己,隻得含悲度日。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惠帝雖然小心防範,但時間一久,很難不出疏漏。這一清晨,不忍心叫醒趙王,心想,隻一日時間,料無大礙,於是吩咐宮中衛士,小心防守,便率領人馬出發了。

此消息很快傳到呂太後的耳中,她見這是個加害趙王絕好的機會,馬上傳來幾名心腹,令其攜毒酒,前往毒殺趙王。這幾個人奉太後之令,無人敢擋,徑直進入趙王寢宮,將一杯酒放於案上,道:“奉太後之命,將此酒賜予大王,請大王即刻飲酒,臣等也好回身複命。”

趙王聞言,心知不是好事,但他自幼生於宮中,知太後所賜不能拒絕,躊躇間,忽心中一亮,當即答道:“皇兄臨行,囑我不能飲酒,你等暫且退下,待皇兄歸來,我再飲不遲。”

幾人得太後死命,不達目的豈肯罷休?又怕惠帝回來,使命難以完成,遂一起上前,將趙王按於榻上,撬開嘴,將毒酒硬行灌下,隨後匆匆離去。

惠帝雖在外狩獵,但心中一直牽掛趙王,不到半日,便打馬而歸,走進寢宮,他一下愣在當場,隻見趙王仰臥榻上,七竊流血,已死多時,不禁悲從心中來,向前抱住少弟,痛哭失聲。隨後,傳問衛士,方知是母後所為,不由長歎一聲,兒子又豈能將母親治罪?無奈隻得將趙王按王禮殮葬,諡為隱王。

趙相周昌聞趙王被害,大哭了一場,自恨無力保護,有負先帝重托,從此鬱鬱寡歡,遂稱病不朝,不理外事,呂太後也不加理睬。惠帝三年(前192),周昌在鬱悶中病死。

呂太後毒死趙王,恨意仍未消除,加緊殘害戚夫人。她命人將戚夫人四肢砍掉,挖去雙目,熏聾雙耳,又用藥灌啞喉嚨,毒刑過後,戚夫人已成血人,呂太後見後恨意稍解,遂令將其拋入廁所,派人往召惠帝,叫他來觀“人彘”。

惠帝被召,不知“人彘”為何物,心中十分好奇,便跟著太監來到永巷。太監打開廁所之門,一陣血腥氣撲來,熏得惠帝幾乎嘔吐,他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隻見一個人身,四肢皆無,斷處仍在滴著血漿,頸套鐵圈,頭發被削去,雙眼已被挖去,隻剩兩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全身還在微動,嘴張得很大,但發不出聲音……惠帝看後,又驚又怕,轉過身來問太監:“這是何人?”

到此時太監也不能不說了,回道:“是戚夫人。”

惠帝聽後,頓時驚得暈倒在地。太監們慌忙將惠帝扶了起來,送回宮內。

惠帝臥於榻上,雙目流淚,又轉問太監:“這是怎麽回事?”

太監們見問,隻得將事情經過告訴了惠帝。惠帝聽後,憤道:“為什麽母後如此狠毒?這是為什麽呀?"

說著,忽哭忽笑,時喊時叫,眼神呆滯,不睬眾人。太監們見惠帝如此,一麵急喚禦醫,一麵派人往報太後。

呂太後聞報吃了一驚,急忙親來探視,見惠帝如同呆子一般,經禦醫診斷,說是受驚鬱悶所致,忙開了理氣安神之藥,令惠帝服下,眾人方才退出。

數日後,惠帝漸漸清醒,想起戚夫人被害慘死之狀,仍不免暗自傷心,心想,先帝屍骨未寒,母後竟如此施暴,毒趙王,殺戚夫人,不知今後還要做出什麽事來?全然沒有把我這皇帝放在眼中……正在這時,身邊侍官稟道:“陛下,太後遣宮監來看望病情。”

惠帝聽後,坐起身道:“傳他進來。”

不一刻,一太監趨入榻前道:“陛下龍體可見好轉?太後特命臣前來探望。”

惠帝道:“朕病已漸痊愈,請你轉告太後,殘害戚夫人之事非人類所為,臣為太後子,終不能治天下,請太後親自主裁吧。”

說完,複臥榻上,閉目養神,再也不發一言。

宮監見此,隻好退下,回報太後,太後聞後悔不該令惠帝往視“人彘”,但對毒害戚夫人母子並無悔意,仍一意孤行。

唯惠帝自此以後不理朝政,日日耽樂於宮中。

惠帝二年(前193)冬十月,齊王劉肥由鎮入朝。劉肥為劉邦庶長子,比惠帝大幾歲,為此,惠帝以兄禮待之,一同入宮拜見太後。

自劉邦駕崩,呂太後就想盡誅功臣,雖未得逞,但鏟除異己之心並未打消,她毒殺了趙王如意後,又把矛頭對準了其他皇子。

這次齊王劉肥來謁見,她表麵慰問,而內心又動殺意。惠帝見到兄長,顯得格外開心,又說又笑,並命在太後宮中擺下酒宴,為劉肥接風。酒肴擺好,惠帝請太後坐於上首,齊王肥坐於左側,而自己坐於右側,如同家宴一般,隻講長幼,不講君臣。齊王肥也不推辭,遂坐在左側。太後本懷恨意,見此更加惱怒,心想,豎子竟不顧君臣之禮,敢坐上位,我定不饒你!遂借故退出,召來心腹,密囑數語,然後又返回席間,惠帝已許久未見齊王,這次相聚,頗感高興,二人邊敘天倫,邊開懷暢飲,氣氛十分融洽。不久,內待獻上酒來,說是太後所藏美酒,酌滿兩杯,勸齊王飲下,齊王聞勸,不敢獨飲,起身端酒,向太後祝壽,太後自稱量小,令齊王自飲。齊王又轉身來敬惠帝,惠帝滿心歡喜,當即起身端起案上另一酒杯,正欲飲下,不防太後突然將他酒杯奪下,隨手將酒潑於地上。惠帝一愣,心已明白,酒中必有毒,遂目視齊王,齊王見到暗示,也把酒杯放在案上,以飲酒過量為由,辭謝退出。

齊王肥返回府邸,心感蹊蹺,召來隨臣,令其攜金前往宮中,設法將此事探察明白。不久,隨臣回報,說內侍所獻酒為毒酒。齊王聽後憂喜交加,喜的是多虧惠帝的提醒,自己才免於一死;憂的是太後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看來自己怕難返齊國了。

自此,齊王深居簡出,令隨來武士加強防範,但苦思數日,仍未思出脫身良策。於是,召來跟隨屬臣,說道:“自先帝崩後,太後掌權,除當今陛下,太後恨不得將諸皇子都置於死地。前趙王已經被害,現在欲害本王,數日前若非陛下暗示,本王怕早已死於鴆酒。你們都是本王親臣,有何良策能使本王脫身返齊?"

一內史道:“太後隻有當今陛下及魯元公主,現在大王有七十餘城,而魯元公主數城,如果大王將郡之城割讓魯元公主,為湯沐邑,太後必喜,大王便可脫身返回齊了。”

齊王別無良策,隻能按計行事,於是上奏太後,願將城陽郡獻與魯元公主,未幾得太後褒詔。再上表辭行,但數日未答複。急得齊王惶恐不安,再與內史商議,又議出一策,當即上表太後,願尊魯元公主為王太後,事以母禮。此表一上,果見奇效,太後派使臣往告齊王準其返國,並將親臨府邸設宴餞行。

翌日下午,太後攜惠帝、魯元公主,在宮監、宮婦的簇擁下,來到齊邸。其時,齊王早已跪迎門外,直到鑾駕進入邸門,齊王方敢起身入內。太後攜惠帝、公主徐徐下輿,步入廳中坐定,齊王方趨步向前依次行過跪拜大禮。至此,太後方心情大悅,笑容可掬。及入席,太後上座,魯元公主左坐,惠帝右坐,齊王下坐相陪。一時杯來盞去,笑語歡聲,再加隨駕而來的一班樂工,管弦齊奏,曲調悠揚,太後越飲越高興,一時對齊王的私怨,已化解得無影無蹤,直飲至夕陽西下,方才興罷宴散。

齊王送去鑾駕,心想,此時不走,還待何時?於是帶領隨行人員,連夜離都東歸,人馬過了函穀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暗慶自己死裏逃生。

同年七月,蕭何相國病重,惠帝親往探視,見他臥於**,時昏時醒,知難以治愈,便問道:“君百年之後,誰可代君為相?”

蕭何強打精神回答:“知臣莫如主。”

一句話使惠帝想起了劉邦的遺囑,當即說道:“曹參行嗎?”蕭何點點頭,說:“陛下用曹參,臣死可無憾了。”數日後,蕭何病故。

蕭何病故的消息,很快傳到齊國,齊相曹參聞後,吩咐舍人即刻準備行裝,舍人問欲往何處?曹參道:“我將要入都為相。”

不久,朝使果至,宣曹參入都為相,舍人方感曹參有先見之明,敬佩不已。曹參奉命入都,入謁太後、惠帝,接了相印,入府視事。

曹參、蕭何原共為沛吏,甚為友好,後曹參戰功卓著,但封賞反不及蕭何,為此與蕭何有隙,及曹參入掌相府,相府屬官頗感不安,私下議論,人員必有大的調動。誰知曹參為相後,一切如故,且明告眾官,一切用人、為政,均依舊章辦事,至此,屬官才漸漸放下心來。數月後,人心已穩,曹參方將屬官中那些好名多事、舞文弄法者除去,又將各郡國中年高謹厚,理事認真者補為屬吏,自此,躲入相府,天天歡飲,不理政事。

有些卿大夫以上的官吏,見曹參不理政事,欲來勸諫,但凡來者,曹參均請飲酒,一杯接一杯,直至飲醉方才放歸,根本沒有進言的機會,相國喜飲,下屬效之。相府後園與吏舍相接,有時吏屬日飲,飲至暢快時,或歌或舞,聲達室外,而曹參裝作不知,幾名親吏疑曹參不知,便請曹參遊後園。曹參到後園,聞聲賞景,好不自在,遂命左右在園內擺下酒宴,邊飲邊歌,與吏聲相互唱和。這使親吏感到莫名其妙,心感詫異。

曹參之事很快傳到宮中,惠帝因母後專權,躲在宮中借杯之物、房中樂,排遣時日,及聞曹參所為,幾乎與自己一般,心道:“難道相國看我年少,故來學我?”時值曹參之子中大夫曹密(zhú)來見,惠帝遂對曹密說:“你回家後,可私下代朕問你父,就說:‘劉邦新棄群臣,嗣帝年尚未冠,國事全仗相國,而今相國隻知飲酒,不理政務,如此何以治理天下?’但你不可說此話是我教你問的。”

曹密奉命歸家,見機問其父,不料,曹參聞後大怒,取過案上竹板,將曹密按於地上,邊打邊說:“天下事豈是你能知的,敢來胡言!”

密無緣無故挨了一頓板子,心覺委屈,入宮具告惠帝。日朝罷,惠帝召曹參道:“君為何笞窯?”慌忙免冠伏地,謝罪道:“陛下自感聖明英武,能與劉邦相比嗎?”

惠帝見問,自思自先帝駕崩,母後施威,自己無所事事,真是愧對先帝!遂道:“朕怎能與先帝相比?”

曹參又問:“陛下看臣的才幹,與前相蕭何比,成劣又如何?”

惠帝道:“君似趕不上蕭何。”

曹參聞後,道:“陛下所言極是,昔劉邦與蕭何定天下,法令已具備、明確,陛下垂拱在朝,臣等能守職奉法,遵循勿失,便算能繼前人,這不就可以了嗎?”

惠帝聞罷,心有所悟,想想現在自己的處境,隻好說:“朕知道了,君且退下吧。”

曹參辭謝而出,仍依舊行事。

曹參如此,呂太後卻心喜得很,行事更加專橫,自劉邦駕崩,她力圖將權力攬於呂氏之手。惠帝四年(前191)十月,惠帝已即位三年,年已二十,但仍未冊封皇後。魯元公主有一女,年已十餘歲,呂太後欲將其配於惠帝,結成重親,立為皇後,如此,皇後之位既不可入他人這手,又可通過外孫女控製惠帝。惠帝明魯元公主之女本是自己甥女,甥舅配成夫妻,豈非**。但太後一手遮天,豈能容惠帝抗爭,隻得將錯就錯,與甥女成親,冊立張敖之女為皇後。

曹參等重臣聞此事,都知太後專橫,何必自尋禍端,遂以此乃宮闈私事,不加勸諫。

惠帝五年(前190),曹參病故。曹參前後為相三年,不求革新,但求無過。因當時天下無戰事,百姓還可安居樂業,因此,曹參所為反得百姓稱頌,人民傳唱道:“蕭何為法,整齊劃一;曹參代之,守而勿失。載其清淨,民以寧一。”

其實,蕭何為相,雖過於恭謹,尚有可讚之處。而到曹參,內有太後專權,外有強敵犯邊,內不革弊,外不防胡,終致釀成內外之患,實無可稱道之處。

曹參病故後,張良、樊噲相繼故去,劉邦時重臣在世之人日益減少。為輔佐王室,呂太後廢去了相國之號,設左右二丞相,右丞相用了王陵,左丞相用陳平,又拜周勃為太尉。

惠帝七年(前188)八月,惠帝鬱鬱寡歡中一病不起,不久,駕崩。眾臣入宮哭靈。但見太後幹哭無淚。時張良之子辟強為侍中,見此情景,往告左

丞相陳平道:

“太後隻帝一子,今哭而不哀,君知為何?”

陳平道:“究竟為何?”

“帝無壯子,太後懼君等另有他謀,不能專心發喪,故而哭而無淚,今可請拜呂台、呂產為將,分將南北禁軍,如此,太後安心,君等也可脫禍了。”

陳平聞言覺得有理,於是進宮麵奏太後。太後聞奏心中果安,遂專心哭子,二十餘日後,將惠帝葬於長安東北,號為安陵。群臣共上廟號,叫作孝惠皇帝。

惠帝駕崩,皇後張氏未出一子,呂太後便將一後宮所生男嬰,搶入宮中,佯稱張氏所生,立為皇帝,號為少帝,少帝年幼,太後便乘機親自臨朝稱製,呂氏權力由此開始。

呂太後稱製後,加緊了向劉氏奪權的步伐,她先後借故殺掉了劉邦之子趙幽王友、共王恢及燕王建,遂立周呂之子台為呂王,台弟嚴為梁王,建成侯釋之子祿為趙王,台子通為燕王,又分封了六個呂姓為列侯,一時呂姓權傾天下。

漢高後八年(前180)七月,太後崩於未央宮。崩前,她自知已違劉邦之約,恐自己死後諸呂被誅,於是告誡呂產、呂祿說:“昔日,劉邦與大臣相約,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你等稱王,大臣均不服,我死後,恐其生變,你二人須擁兵衛宮,切勿輕出,就是我出喪時,也不親送,以免為他人所製。”

呂太後死後,諸呂恐為眾臣所誅,欲謀為亂。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外連齊王、灌嬰,內用奇計,盡誅諸呂,迎代王恒即位,號為文帝。自此,又恢複了劉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