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柔道治國 治國方針

俗語說“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劉秀統一天下之後,就麵臨天下治理的難題。

劉秀自二十八歲開始起兵反莽,到四十三歲實現天下統一,可以說一生戎馬十餘年。因為長時間的鞍馬勞頓,這樣就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厭戰情緒。

所以當統一天下以後,劉秀的厭武可以說也達到了極致。“帝在兵間久,厭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樂息肩,自隴、蜀平後,非儆急,未嚐複言軍旅。”皇太子嚐問攻戰之事,帝曰:“昔衛靈公問陳(陣),孔子不對,此非爾所及。”“戢弓矢而散牛馬,雖道未方古,斯亦止戈之武焉。”劉秀的這種厭武心理,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劉秀治國的政策。他所謂的柔道治國,與此不無關係。當然,厭武隻是主觀上的一種願望,而客觀上能不能真正實現偃武,還是得看外部的環境允不允許這樣做。

自東漢統一後,其在國內鎮壓反叛的“武事”,就不曾中斷過。不過總體上看,這時的“武事”畢竟和統一前有很大的不同。特別是作為皇帝的劉秀,他本人由“厭武”而向“偃武”的努力,不失為明智務實之舉,具有積極意義。

建武二十七年(公元51),朗陵侯臧宮與揚虛侯馬武聯名上書,建議劉秀趁匈奴“人畜疫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之機,從左右兩路出兵,徹底消滅“北虜”。特別要值得注意的是,書中寫有這樣的話:“福不再來,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乎……臣恐陛下仁思不忍,謀臣狐疑,令萬世刻石之功不立於聖世。”在此,上書者諫勸劉秀不可“固守文德而墮武事”,不可一味“仁思不忍”,而這也正好從一個側麵反映了劉秀柔道治國的主旨。

對於兩位大臣的上書,劉秀詔告道:

《黃石公記》曰:“柔能製剛,弱能製強。”柔者德也,剛者賊也,弱者仁之助也,強者怨之歸也。故日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無德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謀遠者,勞而無功;舍遠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日務廣地者荒,務廣德者強;有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殘滅之政,雖成必敗。今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而複欲遠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且北狄尚強,而屯田警備,傳聞之事,恒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以滅大寇,豈非至願!苟非其時,不如息人。

顯而易見,詔告從理論和現實兩個層麵論述了之所以必須“守文德而墮武事”的依據。就理論而言,劉秀引《黃石公記》之言,通過對“柔”“剛”“弱”“強”意義的分析,指出要想治理好國家必須行“逸政”而不可行“勞政”,必須“舍遠謀近”而不可“舍近謀遠”,必須“廣德”而不可“廣土”,必須“安”而不可“殘”。在這個詔報中,他把儒家思想與黃老思想融為一體,對所實行的偃武國策作出了理論上的闡釋。

在當時的實際情況上說,劉秀總結是“國無善政”“災變不息”“百姓驚惶”,“人不自保”。建武十三年(公元37)統一之後,東漢境內的所發生的“武事”實例來看,這個總結還是以事實為依據的。他還指出,如果用國家二分之一的力量能滅掉匈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當時匈奴力量還很強大,而許多傳聞之事和事實差距很遠並不可靠,在這種情況下“欲遠事邊外”,從時機上看實在不是時候,還不如讓人民休養生息為好。這個詔報,實際等於劉秀決心“守文德而墮武事”的宣言書,“自是諸將莫敢複言兵事者”。

對於這件事,古代史學家範曄曾作評論道:“臧宮、馬武之徒,撫鳴劍而抵掌,誌馳於伊吾之北矣。光武審《黃石》,存包桑,閉玉門以謝西域之質,卑詞幣以禮匈奴之使,其意防蓋已弘深。豈其顛沛平城之圍,忍傷黥王之陳(陣)乎?”其大意說,臧宮、馬武這些人,摩拳擦掌,利劍鳴於手中,誌在消滅伊吾以北的匈奴;光武皇帝遵循《黃石》之論,一心鞏固國家的根本,閉玉門關謝絕西域各國派來入侍的質子,以謙卑的詞語和豐厚的禮物回報匈奴的使臣,他防範的用意已經非常弘深,豈不正是要避免重蹈漢高祖平城受困、與黥布對陣受傷的覆轍嗎?應該說,範氏的看法,從一定的意義上講還是揭示了劉秀偃武的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