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兵擊郎

信都郡,即西漢的信都國,王莽時改稱新博,位於今河北省東南與山東毗鄰的一帶地區,郡治信都,即今河北冀縣。

其郡守任光,字伯卿,南陽宛人,史稱“少忠厚,為鄉裏所愛”,曾做過鄉嗇夫及郡縣小吏。在更始軍攻占宛城以後,“軍人見(任)光冠服鮮明,令解衣,將殺而奪之”,剛巧光祿勳劉賜路過,“視光容貌長者,乃救全之”。就這樣,任光感其恩便率其黨眾跟從了劉賜,為安集掾,拜偏將軍,曾與劉秀共同參加昆陽之戰;更始遷都洛陽後,就被任命為信都太守。

“及王郎起,郡國皆降之,光獨不肯,遂與都尉李忠、令萬修、功曹阮況、五官掾郭唐等,同心固守。”扶柳縣的廷掾這個時候拿著王郎的檄文前來勸降,“光斬之於市,以徇百姓”,用來表明其堅決不降王郎的立場。

劉秀一行順著白衣老父指點的方向,風塵仆仆趕到信都時,任光等人正在為孤城獨守外無援軍而感到犯愁。當他們得知劉秀到來的消息後,“大喜,吏民皆稱萬歲,即時開門,與李忠、萬修率官屬迎謁”。和成太守邳彤幾乎就在劉秀等人進入信都的同時,亦趕來相會。

這位邳太守,字偉君,就是信都當地人,此人出身於官宦家庭。他原是新莽和成卒正(郡守),劉秀徇河北,遂舉城降,複以為太守。當王郎起兵時,各地順風而從,邳彤也和任光一樣,也堅守不降。他聽說劉秀自薊南

下,失掉了軍隊,並打算去信都,便先派五官掾張萬、督郵尹綏,選精騎二千餘匹,緣路迎接劉秀;隨後自己也快馬加鞭趕往信都與之會合。

劉秀因為獲得兩郡的支持,心裏變得踏實多了;不過短期內兵眾未合,此時的軍事實力還很單薄。這個時候,“議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還長安”。邳彤則堅決反對這種意見。他說:“議者之言皆非也。吏民歌吟思漢久矣,故更始舉尊號而天下響應,三輔清宮除道以迎之。一夫荷戟大呼,則千裏之將無不捐城遁逃,虜伏請降。自上古以來,亦未有感物動民其如此者也。又卜者王郎,假名因勢,驅烏合之眾,遂震燕、趙之地;況明公奮二郡之兵,揚響應之威,以攻則何城不克,以戰則何軍不服!今釋此而歸,豈徒空失河北,必更驚動三輔,墮損威重,非計之得者也。若明公無複征伐之意,則雖信都之兵猶難會也。何者?明公既西,則邯鄲城民不肯捐父母,背城主,而千裏送公,其離散亡逃可必也。"

這段話裏,邳彤首先點明西還長安言論是錯誤的;接著又分析了當時吏民思漢的天下大勢,指出王郎假名因勢驅烏合之眾,無法與劉秀相抗衡的實質;再接著則著重陳述了西還的嚴重後果:一是失去河北驚動三輔,二是信都之兵決不肯遠離家土親人千裏送公,從而導致離散逃亡。劉秀聽罷這一席話覺得非常有道理,便打消了西歸長安的念頭。

不過他總感到信都、和成兩郡的兵力全部加起來才幾千人,力量實在太弱,難成氣候,所以“欲俱入城頭子路、力子都兵中”,就是說投靠附近的城頭子路、力子都兩支武裝力量。城頭子路,本名爰曾,字子路,東平(今屬山東)人。新莽末,他與肥城(今屬山東)人劉詡起兵於盧縣(今山東蒙陰東)城頭,因為這個原因號其兵為“城頭子路”。爰曾自稱“都從事”,劉詡稱“校三老”,活動於黃河、濟水之間,“眾至二十餘萬”。

更始政權建立後,爰曾派使表示歸降,並因此被拜官東萊太守,劉詡則拜官濟南太守,此二人“皆行大將軍事”。力子都(或作刁子都)是東海郡(治郯縣,今山東郯城北)人,新莽天鳳五年(公元18)在家鄉起兵,活動於徐、兗一帶,“眾有六七萬”。更始政權建立後,子都即遣使歸降,被拜為徐州牧。

由於城頭子路和力子都兩支起義軍名義上都屬於更始政權,因而劉秀準備投奔他們,試圖用其軍力與王郎抗爭。然而,任光認為不能這麽做。劉秀便問他:“卿兵少,如何?”任光回答說:“可募發奔命,出攻旁縣,若不降者,恣聽掠之從貪財物,則兵可招而致也。”這就是說,用聽任掠奪財物的方法來刺激,招兵買馬,擴大軍事實力。劉秀覺得有道理,便聽從這一意見,“乃發旁縣,得精兵四千人”,從而組成了其征討王郎軍事力量的班底。

劉秀拜任光為左大將軍,李忠為右大將軍,邳彤為後大將軍、和成太守如故,萬修為偏將軍,皆封列侯;留南陽人宗廣領信都太守事,使任光、李忠、萬修將兵以從,邳彤將兵居前,浩浩****向西邊的巨鹿郡進發。

任光為了先從精神上氣勢上壓倒敵人,乃多做檄文稱:“大司馬劉公將城頭子路、力子都兵百萬眾從東方來,擊諸反虜!”並派出輕騎將檄文在巨鹿境內廣為散發。“吏民得檄,傳相告語”,首先要在心理上讓敵人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邳彤的先鋒部隊將要抵達堂陽時,得知該縣已經投降了王郎,於是派張萬、尹綏“先曉譬吏民”,發動宣傳戰。劉秀率大軍傍晚來到這裏後,“多張騎火,彌滿澤中”,這就會讓對方感到確如檄文所說,是百萬大軍壓境。麵對這種強大的形勢,小小的堂陽縣隻好“開門出迎”,投降劉秀。

接著,征討軍又開始北上攻取了貰縣(今河北束鹿西南),並連續收納了劉植和耿純率領的兩批人馬,軍事實力大大加強了。劉植,字伯先,昌城(今河北衡水西)人氏。王郎起事後,他與弟劉喜、從兄劉歆,“率宗族賓客,聚兵數千人據昌城”,成為一方獨立勢力。當劉秀路過昌城的時候,他開城迎接,即被任命為驍騎將軍,劉喜、劉歆被任為偏將軍,三人皆為列侯。

當王郎起兵,留守邯鄲的耿純自然首當其衝。看到事情出現這樣的變化“純持節與從吏夜逃出城”,回到家鄉宋子縣,續繼等待時機。宋子縣位於貰縣東北,兩縣相連;所以當劉秀兵進貫縣,耿純便同從昆弟耿欣、耿宿、耿植共率宗族賓客二千餘人,前往奉迎。這些人中一些年老有病者,甚至用車拉著棺木前來,以表示誓死追隨劉秀的決心。這種場麵,令人感動。劉秀即拜耿純為前將軍,封耿鄉侯;拜耿欣、耿宿、耿植為偏將軍,讓他們與耿純一起率領前軍。劉秀為了擴大戰果,決定揮軍北上。耿純的前軍順路先降伏宋子,接著又攻取了下曲陽。

正當他們準備繼續北進中山國(治盧奴,今河北定縣)之際,耿純卻派耿欣、耿宿返回宋子老家燒掉本族人的全部住宅。劉秀聽到此事不解其意,向耿純詢問,耿純回答說:“竊見明公單車臨河北,非有府臧之蓄,重賞甘餌,可以聚人者也,徒以恩德懷之,是故士眾樂附。今邯鄲自立,北州疑惑,純雖舉族歸命,老弱在行,猶恐宗人賓客半有不同心者,故播燒屋室,絕其反顧之望。”

這番話的意思是講,劉秀到河北,沒有金錢物質來聚攏人眾,隻能靠恩德懷附民心;現在天下未定,我耿純雖然舉族跟從了您,但難免族人賓客裏有不同心的,所以我燒掉房屋,斷絕歸路,這樣就會使大家一心一意跟您走。劉秀聽罷這話連連歎息,心裏對耿純越發器重。不久,劉秀軍便攻占了盧奴,“所過發奔命兵,移檄邊郡共擊邯鄲,郡縣還複響應”,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形勢大好。然而就在這時卻節外生枝,真定王劉楊歸附了王郎。

這位真定王劉楊是漢景帝的七世孫,擁有十幾萬大軍,在劉秀與王郎較量的天平上,可以說是一顆舉足輕重的砝碼。劉秀冷靜地分析了新發生的這一情況,覺得劉楊還有爭取的可能,遂決定派劉植前去遊說。

不想劉植馬到成功,還真把劉楊說降。為了表示彼此信任,雙方聯姻,劉秀娶劉楊的外甥女郭聖通為妻。此次真定聯姻,可以說是一樁典型的政治婚姻。為了政治上的需要,其他一切皆可退居次要地位。不過,這位郭聖通也並非等閑人物。她是真定槁城(今河北石家莊東南)人,家裏世代為地方著姓。其父郭昌,曾“讓田宅財產數百萬與異母弟”,這一舉動受到輿論的好評;他雖然隻在郡裏擔任功曹小吏,但是卻娶了真定恭王劉普的女兒為妻,號稱“郭主”,生有一兒一女。郭昌死得早,不過郭主好禮節儉,有母儀之德,再加上她“王家女”的特殊身份,因而保持了郭家的常盛不衰的態勢。

劉秀與郭氏結親,這就意味著他同河北地區的王族勢力和地方豪強勢力的進一步結合;而這也就成為他最終戰勝王郎乃至實現統一的重要階級基礎。當時正是更始二年(公元24)春,劉秀與郭聖通隆重舉行了婚禮。真定王劉楊對這門婚事非常滿意,覺得為外甥女找了一個非凡的婿君。在婚禮喜宴上,他抑製不住自己高興的心情,當場“擊築為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