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跨有荊益 聯姻東吳

劉備占有江南四郡之後,今非昔比,人氣旺盛,荊州故舊紛紛找上門來,實力不斷增強,“跨有荊益”自然成為下一步的戰略目標,如果要實現這一戰略目標,必先解除後顧之憂,解除後顧之憂就需要同孫權搞好關係,條件成熟之後,再西取劉璋,占有巴蜀。

劉備力量的逐漸強大,使孫權隱隱不安。但另一方麵,孫權知道,曹操依然是他的勁敵。

建安十四年(209),曹操連連向孫權示兵。三月,把赤壁敗軍集中到譙來,“作輕舟,治水軍”,積極備戰,並派出軍隊解除了孫權對合肥的包圍;七月,自渦(淮河支流)入淮,“出肥水,軍合肥,開芍陂屯田”;十二月,遣**寇將軍張遼討斬廬江人陳蘭、梅成叛亂,並以張遼和折衝將軍樂進、破虜將軍李典率領七千人屯駐合肥,鋒芒直逼孫權東線前沿陣地。

如此軍事態勢,孫權權衡弊利自然不敢腹背受敵,開罪劉備。

劉備此時既有不小的地盤和勢力,腰板自然硬朗起來,所以敢於至吳見孫權。

事實上,共同的利益,又把他們綁到一起。劉備和孫權當時都認識到北有強敵而不宜將對方吃掉,精誠團結成為共同的需要。

劉備的資曆和最近的發展讓孫權頗為重視,為了安撫劉備,鞏固聯盟,孫權用自己的妹妹進行政治聯姻。“先主為荊州牧,治公安。權稍畏之,進妹固好。”

這條記載說明,是孫權主動將年僅二十歲左右的同父異母妹妹嫁給年已四十九歲的劉備的。

這是一樁雙方自願的政治婚姻。

建安十四年,劉備的妻子甘夫人病卒南郡。這件不幸的事,適為孫權和劉備“結好”的謀略提供了契機。劉備二位夫人既喪,想跨有荊益,必須結好孫權才能安心西向,於是劉備欣然接受。

但從曆史的記載看,這樁婚姻,自始至終都籠罩在政治的陰影中。劉備也沒有在這樁婚姻中得到什麽幸福。《三國誌·法正傳》說:“(權)妹才捷剛猛,有諸兄之風,侍婢百餘人,皆親執刀侍立,先主每入,衷心常凜凜。”“凜凜”是心中感到有一股陰森寒氣而恐懼的意思。為什麽呢?“恐為所圖也。”《三國誌·趙雲傳》注引《雲別傳》也說:“此時先主孫夫人以權妹驕豪,多將吳吏兵,縱橫不法。”據說,劉備為了壯膽,特意將趙雲安排在身邊:“先主以(趙)雲嚴重,必能整齊,特任掌內事。”可以想象得到數年中,孫權時以妹妹為砝碼脅迫劉備,劉備則亦始終處在緊張的戒備之中。

孫權是什麽時候將妹妹接回去的?

《資治通鑒》卷六六說,建安十四年(209)十二月“權以妹妻備”,建安十六年(211)“孫權聞備西上,遣舟船迎妹”。由此可知,他們的婚姻僅有兩年的時間。《雲別傳》說:“先主入益州,(趙)雲領留營司馬……權聞備西征,大遣舟船迎妹,而夫人內欲將後主(劉禪)還吳,雲與張飛勒兵截江,乃得後主還。”《三國演義》“趙雲截江奪阿鬥”就是據此演義而成的。

孫權趁劉備西向不在家,派船把妹妹接回了娘家。

曆史表明,權妹返而難歸,是這樁政治婚姻的必然曆史悲劇。就孫權來說,迎妹回吳是愚蠢之法,不但暴露了自己的意圖,惡化了與劉備的關係,相反,還使劉備得以解脫。就劉備來說,自然當作兩方麵的分析,一是孫氏既回,劉備一身輕鬆,不僅納妾數人,生下兒子劉永、劉理等人,並且毫無顧忌地納劉焉兒子劉瑁的遺孀吳氏為夫人;二是使孫劉裂痕加深。在吳蜀戰爭成為不可避免時,失去了一劑有利的緩衝劑。總而言之,這樁政治婚姻的結束,對於雙方,都是弊大於利。直接受害者是年輕貌美無辜的孫氏夫人。孫夫人回吳後,史無記載,不知所終。

荊州的最後歸屬,一直是懸而未決的問題,也一直是孫、劉雙方鬥爭的焦點。孫、劉聯姻結好,雙方都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後顧之憂,得以安心發展。但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完全信任對方,都伺機占有荊州。

從孫權角度而言,劉備在荊州勢力的存在,明顯地製約著他們的進一步發展。因此,他們總有一種“養虎遺患”的憂慮感。為了製約劉備和北戰曹操,周瑜曾提出過“取蜀(劉璋)而並張魯”的策略。周瑜對孫權說:“今曹操新敗,憂在腹心,未能與將軍(指孫權)連兵相事也。乞與奮威俱進取蜀,取蜀而並張魯,因留奮威固守其地,與馬超結援,瑜還與將軍據襄陽以蹙操,北方可圖也。”孫權采納了周瑜的建議,可惜,周瑜返還江陵途中英年早逝,病卒於巴陵,他的計劃未能實現。

史載,周瑜彌留之際,給孫權書,除述知遇之恩外,一言形勢嚴峻,坦言對劉備的疑慮;二薦魯肅自代。書謂:“……人生有死,修命短矣,誠不足惜,但恨微誌未展,不複奉教命耳。方今曹公在北,疆場未靜,劉備寄寓,有似養虎,天下之事未知終始,此朝士旰食之秋,至尊垂慮之日也。魯肅忠烈,臨事不苟,可以代瑜。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倘或可采,瑜死不休矣。”

“劉備寄寓,有似養虎”,清楚地反映了孫權、周瑜的心理狀態。這說明,周瑜深謀遠慮看到了孫、劉穩定局麵下潛伏著危機;也反映了他痛恨劉備對劉備必欲除之的決心。應該說,周瑜的意見也有一定道理,但失在對於相對穩定的局麵以及鼎足形勢的必然性認識不足。

雖然周瑜始終極力勸諫,但是孫權和魯肅並沒有按照周瑜的意見辦,魯肅堅持了將荊州部分地區“借給”劉備的策略。魯肅的策略自有他的目的,即名之為“借”,實際是在“借地”的名義下,把自己的勢力擴展到劉備的占領區內,從而牽製劉備。《三國誌·魯肅傳》說,瑜死,孫權即以魯肅為奮武校尉,代瑜領兵;令程普領南郡太守,繼領江夏太守;將已為劉備占有的長沙郡一分為二另設漢昌郡,試圖將今湘陰、嶽陽及其以東地區控製在自己手裏;同時,加強荊州江南四郡以東的實際軍事控製,分揚州部之豫章郡地加設鄱陽郡。如此部署,說明孫權、魯肅對劉備高度戒備,他們的手段雖然與周瑜不同,但是卻同樣收到異曲同工之妙。

就劉備方麵來說,他自然明白孫、劉兩家在荊州問題上存在著嚴重的利害衝突,聯盟早晚要解散,隻是時間問題,因而積極擴大軍事力量。他雖然不與孫權明爭,但實際不斷加強著對於已有地區的實際控製,並且實際上已經製約了孫權在荊州地區的發展。他自駐公安,而以關羽為襄陽太守駐江北,並將南郡的江南地分出來另置宜都郡讓張飛統兵駐守。這樣,便在實際上完成了對軍事重地江陵的戰略包圍,從而控製了自江陵西上入蜀的長江水域和周邊軍事要地。

劉備在此期間不但注意軍事部署,同時也曾注意到郡縣地方政權的調整、建設和鞏固。《三國誌·龐統傳》載:“先主領荊州,(龐)統以從事守未陽令,在縣不治,免官。”這說明縣令如果政績不佳,是要免官的。這說明,他在加強地方政權和治民安民方麵也是有所作為的。

但是,全麵衡量,劉備對於荊州大部分地區,主要還是軍事控製。諸葛亮督三郡的任務是“調其軍賦,以充軍實”,關羽、張飛、趙雲則均以將軍銜領地方太守。因此,他在為政治民、經濟等方麵的成績並不是很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