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頭七

賴村長聞言,急忙拉著師父的手臂往一邊走,並低聲嘀咕道:“道長,你這話……該不會是開玩笑的吧?人死了怎麽可能還能開口說話呢?這,這個玩笑可是開不得的啊!四毛現在悲痛欲絕,隨時都有可能幹傻事,我隻能想辦法把大事化小,但這也遠遠超出了我的能力之外,您就別跟著裹亂了行不行?”

“賴村長,我李正功說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絕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師父神色淡定的回答:“其實要讓四毛的媳婦開口說話,並不是很難。但,現在還不行!”

“你剛剛不是還說能夠讓我媳婦開口說話嗎?怎麽又變卦了?!”四毛睜著血紅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師父。

師父沒好氣的掃了四毛一眼,繼而又說道:“我說過的話,從未有過變卦一說!我說現在還不行,乃是因為你媳婦的魂魄,已經去了地府。除非等她七日回魂夜,方可留她在陽間一時三刻,問明此事的緣由!她已經死了三天,還剩下四天的時間,便會回來。到時真正的凶手,是絕不可能逃脫罪責的!”

“你,你怎麽知道她已經死了三天?”四毛瞬間傻掉了,呆呆的望著師父,問道。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過你想知道也不難,通常死者剛死後,約莫三個到五個時辰左右,身體表麵就會開始長出屍斑,而這種屍斑,還隻是初階段的屍斑,再過十個時辰左右,屍斑逐漸大麵積擴散,但若用手按壓那屍斑,屍斑卻還能消減下去。但若是再過十多個時辰,即便用手去按壓屍斑,屍斑也僅僅能變淡幾分,卻無法消減了。”師父皺了皺眉頭,接著又說:“你若是想知道你媳婦死了多久,單單從她手臂上的屍斑,就能確認出來!”

提起“屍斑”二字,圍觀的大夥兒都嚇得不輕,紛紛向後退卻,誰也不敢上前半步。

反倒是四毛一根筋,掉頭回到他媳婦的屍體前,抓起他媳婦的手臂,上麵果然已經擴散出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屍斑,看起來甚是恐怖!四毛猶豫了一下,還是毅然決然的用手指按壓下去,果然如師父所說,那屍斑僅僅變淡了一點而已,並沒有徹底消失。看到這裏,四毛突然扭回頭:“李,李道長,您說得都是真的?”

“你說呢?”師父淡淡的反問一聲。

四毛微微低下頭,半蹲在他媳婦的屍體旁發呆,許久後,忽然重重的點了點頭,且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那好!我就等上個四天,四天之後,若是我媳婦開口說出凶手的名字不是胡子七,我便向胡子七磕頭賠罪!可若是胡子七,我就把他的王八蓋子揭下來喂狗!”說著,四毛眼含熱淚,哽咽著把他媳婦的屍體抱了起來,轉身便要走。

“且慢!”

師父竟是叫住了他,轉而向一旁的賴村長說道:“賴村長,還有諸位鄉親們。既然這件事的真相要到四天以後才能揭開,那麽在這四天之內,凶手極有可能會逃出十裏莊。為了避免那真凶逃之夭夭,我建議貴村從即日起,統計各家各戶的人口,並派人日夜巡邏,以防不測!”

“對對!李道長說得非常有道理。雖說隻有四天,但這四天之中,極有可能讓那凶手跑掉。嗯,我現在就去找人抓緊統計全村人的姓名,並發出通告,這四天內,不準任何一家的任何一人外出,如有私自外出者,以嫌犯論罪!”賴村長頗具威嚴的向圍觀眾人發出通告,繼而他又想了想,立時向站在大門口的四毛說道:“這幾天的巡邏隊,由四毛擔任巡邏隊長,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徹底防止那凶手逃出去!”

我雙眼一亮,沒想到這個賴村長還真是應了他的名字,賴有為賴有為,還真是有所作為啊!他考慮得可真是天衣無縫,由四毛做這個巡邏隊長,真是一招妙棋!因為整個十裏莊,最不想讓那凶手逃走的,就是四毛了,至少四毛不會放走那凶手。

四毛沒有二話,重重點頭:“我應下了這個差事!”

說完,四毛抱著他媳婦的屍體,轉身出了大門。而在場的大夥兒,一個個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現在可以說是人人自危,誰都有嫌疑,所以這個時候誰若是敢呲毛,誰的嫌疑就越大!

眾人都巴不得把頭縮進肚子裏,誰敢多說半個字啊!在聽到賴村長的交代之後,一個個都點頭表示讚同。且呼啦一下子都溜出去了,這叫看熱鬧惹一身騷,還都弄了個嫌疑回家,看樣子這十裏莊的未來四天內,沒有一家能過上安生的日子了。待眾人散去,我忙把大門的門閂別上,然後回過頭,卻不見了胡子七的身影。

“胡子叔?胡子叔哪去了?”我快步來到師父跟前,呆呆的向四下裏掃視了一圈。

“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就讓他一個人在屋裏靜一靜吧。”師父攔住了我,示意我不要進屋打擾胡子七。我詫異的想了想,隻好點頭應承下來。

我先是讓師父在堂屋內坐下,便急匆匆為師父倒了一碗涼白開,師父自顧自的喝了口水,卻是什麽也沒問,什麽也沒說。不知怎的,自從破廟遇到那個穆玄清老道士,我似乎重新的認識了師父一回,曾經發生在師父身上的傳奇過往,都深深的烙印在我的心裏。而我對師父的崇拜之情,更是上升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地步。

俗話說做人便要做個好人,而我認為,修道便要修成師父這樣的高道!

師父詫異的扭頭看了我一眼:“才分開了兩天的時間,你老是盯著我看什麽?”聽到師父的話,我忙嘿嘿笑著搖頭,表示沒什麽。

“師父,您比我提前出發的,而且走得也比我快,怎麽比我晚了這麽久進莊子啊?我在南北十裏莊找了你好久,愣是沒找到你,師父,您去哪裏了?”我好奇的追問道。

“哦,我哪裏也沒去,隻是在十裏莊外麵的山上停留了半天,算到你已經趕來,便進莊來尋你。沒曾想,在這裏倒是遇到了一件凶殺之事!”師父皺了皺眉頭,隨即輕歎一聲:“唉!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啊!”

“月不但有陰晴圓缺,還有東升西落呢……”我隨口胡謅了一句。

“為師說話,你多什麽嘴?”師父一臉嫌棄的瞪了我一眼,又說:“我隻是為了表達這個意境,人之禍福,變數極大,今日還在家長裏短,或許明日就身在陰曹地府啊!”

我點了點頭,隨即又問:“師父,四天之後,真的能夠找到真凶嗎?胡子叔太可憐了,他之前有個老婆,最後跟著外麵的野男人跑了,就剩下他一個人支撐著一個家。而且每天還眼巴巴的望著大門口,希望他老婆能夠再回來。他是個好人,好人不應該有這樣的惡報,老人們都說善有善報,怎麽在胡子叔的身上就看不到這一點呢?我絕不相信他會勾搭四毛的老婆,更不可能殺了她!胡子叔連話都說不出來,又不是小白臉,那四毛的老婆那麽年輕漂亮,怎麽可能喜歡上胡子叔啊?這裏麵的事太蹊蹺了!”

“你分析得不錯,但有一點你說錯了!”師父皺了皺眉頭,一臉認真的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假,可今日行善助人,明日未必就一定有善報,善報可能在這一世出現,也可能在下一世才會出現啊!而惡報同樣如此,有現世報,也有來世報,這輩子行善,未必上輩子也是個善人。縱容這個惡報不是承受這輩子的惡行,也可能是上輩子帶來的惡果。所以,善人終究會有善報,惡人終究也會有惡報,隻是時機不對,時機不對啊……時機一到,不得不報!”

“師父,那你的意思就是說,胡子叔被人冤枉,做好人反被誣陷,都是自討苦吃了?”我大為不解的琢磨著師父的這套因果論。

怎麽琢磨來琢磨去,卻越來越亂呢?

師父搖了搖頭:“胡子七未必是自討苦吃,隻不過被人誣陷了而已。隻要行的正坐的直,是好人終究會有昭雪的一天!俗話說小人趨於利,君子趨於義,那真正的凶手想必會在這四天裏上躥下跳,整出一場場好戲給我們看呢!”見師父說得這般雲淡風輕,我莫名的轉了轉眼珠子,按理說師父以往都是神機妙算,可以說是未卜先知,還沒發生的他便已經知道,而這次為什麽非要等四天以後呢?

“師父,你真的隻是在等四毛的媳婦七天回魂夜才能找到凶手嗎?你……是不是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我佯裝詢問,實則想套出師父的實話。

哪知師父根本不理會我這茬子事兒,直接搖了搖頭:“不等到死者七天回魂夜,又怎麽能聽到死者親口說出凶手的名字呢?你就別追問了,天機不可泄露!”說完,師父直接起身進了西屋,隨口拋出一句“我累了,外麵的事,你去應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