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有鬼

找不到師父,我又不敢離開十裏莊,生怕錯過了和師父會麵的機會,若是師父還沒來到這十裏莊,而我已經北行,那我接下去的路就不知道該怎麽走了。隻能暫且留宿在胡子七的家裏,等待著師父的消息。下午,胡子七沒有再出去給人剃頭,而是做了點家務,打了幾桶水,還做了一些窩窩頭晾曬。

一般做雜糧窩窩頭必須要先晾曬一下再蒸才好,不容易散開,但是吃起來會非常堅硬硌牙。胡子七終究也不是地主老財,總不能頓頓都吃細麵煎餅,中午那頓飯興許是特別招待我而做的,晚飯就是窩窩頭了,但胡子七倒是給我煮了兩個雞蛋吃,依舊是吃得我打著飽嗝揮舞著雙手。吃過晚飯,胡子七把西屋的床鋪給我收拾了一下,上麵原本是堆放雜物的,都被胡子七搬開了,又拿了兩雙被褥,隨便一鋪,又是一個舒舒服服的小床鋪。

我心滿意足的躺在床鋪上,迷瞪了一會兒後,聽著胡子七那邊也沒了動靜,興許是睡下了。起身一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夜晚,是非常安靜的,尤其是胡子七的家裏,沒有半點聲音。當然,除了老鼠啃桌子腿的聲音。

按照以往的慣例,我先誦經,然後抄寫師父之前罰的那幾百遍清靜經,隨即又打坐了一個時辰。直到月色將近中天,才算忙完。無事一身輕,我重重的躺倒在床鋪上,美美的睡下,可剛閉上雙眼,腦海裏卻又浮現了師父的身影,此時此刻,師父也不知道身在哪裏。師父怎麽不來十裏莊和我會麵呢?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漆黑的窯洞裏,沒有一丁點的異響,有的,隻有我倉促的腳步聲,還有我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我逃也似得狂奔在一個黑咕隆咚的窯洞裏,我害怕極了,因為後麵有個什麽東西在追我,它,它是個頭上長著角的怪物!老人們口中所傳說的老猴精!我來不及擦拭額頭上的冷汗,隻顧著沒命的往前跑,但很快,身後那個沉重的腳步聲,卻像是越來越近了,越來越近……

“啊!”我霍地坐了起來,猛地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又是那個噩夢!

那個伴隨了我這麽多年的噩夢,似乎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做了,怎麽今天突然又做了這個噩夢?而且這次和以往一樣,還是那麽的真實,那麽的可怕!

緩了好一會兒,我才用力擦拭掉額頭上的大汗珠子。但我的心髒,依舊在撲通撲通的狂跳著!怎麽又做了那個噩夢呢?按理說我拜師父為師後,已經是茅山派的正統傳人,又有師父為我祭煉的寄魂牌庇佑著我,還有祖師爺……對了,祖師爺的畫像在師父背著的那個包袱裏麵。若是在我身上就好了,就算師父不在我身邊,隻要祖師爺在,我也不會這麽害怕的。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頓覺小肚子裏憋著一泡尿,憋得我怪難受的。皺了皺眉頭,我當即摸索著下了床,來到堂屋試著點燃煤油燈,可煤油燈點著,在我看來那亮光還不如外麵的月光亮堂。我暗自嘟囔一聲:“那裏麵的燈芯明顯該換一換了,就那一丁點,隨時都可能熄滅!”

嘀咕了一聲,我轉身打開堂屋門邊跑到了院子裏。在院子的西南角,是個簡單的茅廁,隨便用兩塊破木板遮掩了一下。我趕緊跑進茅廁撒了泡尿,頓覺渾身輕鬆。

提起褲子,剛欲進屋,陡然間,我似乎發覺那掛在小灶屋南邊的草棚子上麵,一串紅辣椒剛剛動了一下。錯愕的看了看那串紅辣椒,敢情這會兒也沒有風,那串紅辣椒怎麽就動了呢?我緩步走到那草棚子跟前,再看這一串串紅辣椒,在月光下,顯得還是那麽的鮮紅可人,聞起來似乎都帶著一絲絲的辣味兒。

“嗯?”我也不知怎麽的,莫名的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襲上了頭頂,我渾身忍不住抖了抖,轉身便要進屋。但就在轉身之際,那,那串紅辣椒明顯又動了一下,這下我看得清楚,明明就是動了。“怎麽莫名其妙的就來回搖晃呢?是不是有老鼠上了草棚子?”

我伸出手撥弄了一下那串紅辣椒,哪知,不撥弄還好,剛撥弄開,我轟然看到紅辣椒裏麵,那昏暗的草棚子下麵,竟然冷不丁的站著一個蓬頭亂發的黑影,嚇得我渾身一顫,瞬間收回手。張嘴差點叫出聲來,渾身的汗毛頓時全部倒豎!

那串紅辣椒再一遮擋,我又看不到了。可越是看不到,我越是好奇,剛剛是不是我的錯覺?一定是我的錯覺,胡子七在屋裏睡覺呢,因為堂屋門是從裏麵上的門閂,說明胡子七並沒有出來過。而且這個家裏除了胡子七並沒有別人居住,而我就站在這裏,既不是胡子七又不是我,那,那這草棚子下麵的黑影會是誰?

我越是好奇,心裏越是害怕,但越是如此,我更加的越想再次確認。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心裏逐漸默念著清靜經,並顫顫的再次伸出手,試著一點一點的撥弄開那串紅辣椒……“啊!”這這,這次我看得清楚,那草棚子下麵還真是個蓬頭長發的黑影,是個長發的黑影!這這,這說明那並不是胡子七,胡子七是光頭……

這次我驚叫出聲,猛地就地跳了起來,轉身撒丫子就衝進了屋裏。重重的關上房門,迅速的上了門閂。閃身衝進了內屋的被窩內,且渾身發抖的繼續念叨清靜經……“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常能……”背著背著,我的腦海卻是變得一團亂麻了,反而是不斷浮現那個死靜死靜的出現在草棚子下麵的黑影。

那那,那是個鬼嗎?我暗自在心裏問著自己,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自己這個問題。恰在此刻,我猛地聽到床邊有著一道細微的腳步聲,在一點一點向我靠近,我急忙把被子往身下掖了掖,死死的蒙著頭。此時此刻,我渾身抖得厲害,而且我的心髒仿佛要窒息了,心撲通撲通的狂跳著,像是要從嗓子眼躥出來一樣!

可,可那個細微的腳步聲,明明就是真的!我這個時候有一萬個理由想念著師父,如果師父及時出現在我的身邊該多好!師父啊師父,你到底在哪裏啊?!

漸漸的,那個腳步聲停了下來,我幾乎能夠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逐漸靠近我的被子……我急忙拽住被子的邊沿,死死的壓在身下,生怕憑空有著一隻手探進來……但就在我的心髒快要崩潰的刹那,猛然間,我頭上的被子呼啦一下子被一股大力掀開。我嚇得驚叫一聲向牆角躲了去……“啊!”

我猛地睜開雙眼看過去,卻是呆住了,隻見站在我麵前的,是胡子七!

此刻,胡子七身穿秋衣秋褲,還披著個褂子,手裏端著煤油燈,正錯愕的注視著我,隨後,胡子七向我疑惑的點了點頭,似乎在問我怎麽了。我沒有立刻回答胡子七的疑問,而是先大口大口的喘了喘粗氣,隨即一把抓住胡子七的手腕,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說道:“胡子,胡子叔,你,你家草棚子裏……鬧,鬧鬼!”

但見胡子七皺了皺眉頭,且順勢透過狹小的窗戶,向草棚子的方向掃了一眼。轉而,胡子七咧嘴一笑,且衝我搖了搖頭,顯然他並不相信我說的,更不相信他那個草棚子下麵會鬧鬼。

“是真的!我我,我剛才親眼看到的,而且我還確認了兩次!”我就怕胡子七不相信我,立時又解釋了起來:“那個鬼是長頭發,穿的什麽我沒看清,長什麽樣子我也看不清,隻是一個上下都發黑的黑影子,一動不動的站在你外麵那個草棚子下麵,太嚇人了!”

哪知我說完,胡子七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且再次搖了搖頭。似乎打死他他也不相信外麵的草棚子下麵會鬧鬼。我無奈,隻好再次開口:“那,那就明天天亮再看看吧,興許是我真的眼花了,隻希望如此。對了,你可千萬不要出去,尤其是現在,一定要等到明天天亮之後才能打開堂屋的門!”說完,我也衝著胡子七點了點頭,向他確認。

胡子七再次向我笑了笑,但總算是點了點頭,作為確認。我放下心,剛欲再次躺下睡覺,哪知就在這時,外麵的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嚇得我一尥蹶子又坐了起來,扭頭透過狹小的窗戶看向外麵,但見外麵來人還提著個燈光枯黃枯黃的破手電筒,先是對著這邊的土坯房一通亂照,繼而就是聽到一個敲破銅鑼的粗獷聲音大叫著:“胡子七!胡子七你出來!你把我老婆藏哪裏去了?胡子七!”

找老婆的?誰大半夜的沒事跑到這裏找老婆?難道是……難道是白天花嬸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丟了老婆的四毛?可他,他怎麽找到這裏來了呢?而且還點名道姓的喊著胡子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