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野鬼的苦衷

“轟隆隆……哢嚓!”

突然間,原本晴好的夜空,竟是應聲打了幾個悶雷,緊接著,便是綿綿細雨,飄然而下。我手指一顫,差點把縛魂蛋給甩出去,好在我又一把抓在手心,回頭一看師父,隻見師父正麵色驚愕的盯著我,嚇得我縮了縮脖子,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後腦勺。

“這是雲英雞蛋,生來就不可能孵出小雞,你別再多問,快把縛魂蛋寄養在壇上!”師父吩咐了一聲,起身把廟門關上。

我老老實實的應了一聲,轉身進了內屋的隔間。剛進隔間,我頓覺手中的縛魂蛋微微抖了抖,當即睜大雙眼,看了看神壇上麵的祖師爺畫像,又看了看手中的縛魂蛋,微微笑說:“不用怕,你既然和我師父簽下了契約文書,祖師爺不會拿你怎麽樣的。不過我倒是好奇,你是怎麽找上門來的,又是怎麽知道我師父會接這一單生意?”

“謝謝小道長……”

“啊?你,你會說話?”我頓時一個激靈,差點又把縛魂蛋給扔出去,當即拿起縛魂蛋仔細打量了一番,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好在又是我幻覺,一個縛魂蛋而已,怎麽可能說話呢!”

“小道長,謝謝你為我引路,你的大恩大德,容我來世報答……”

“你你,你是誰啊?你怎麽會說話?”我頓時不淡定了,慌忙走到壇前,又看了看祖師爺的畫像,才安下心來。料想就算再厲害的惡鬼,在祖師爺的跟前也不敢放肆,我用力的咽了咽唾沫,顫聲又問:“你到底是誰?你是剛剛被師父封印在縛魂蛋裏麵的那個男鬼嗎?可你……可你既然在縛魂蛋之中,又怎麽能說話呢?”

“嗬嗬!可能這是你我之間的緣分吧。小道長說的沒錯,我正是剛剛被封印在縛魂蛋之中的孤魂野鬼馮陽笙。”居然還真是那個男鬼,但我現在已經把那個泥巴丸吐掉了,怎麽還能聽到他說話?而且,我說的話,他居然也能聽得懂,這太奇怪了。正當我摸不著頭腦之際,隻聽到縛魂蛋之中又傳出了那個男鬼的聲音:“我試著把話語傳進你的心裏,沒想到你真能聽到我說話,真是太好了!”

“你,你說的話傳進了我的心裏?”我錯愕的張了張嘴,但回想一下,剛剛他說的話,好像真是在我的心海之中響起的,而我的耳朵,壓根沒派上用場。但我更加奇怪了:“那你我之間,到底有什麽緣分?我怎麽一點也聽不懂啊?”

“小道長,那個一路從王婆子村追隨你來到這裏的,就是我……對不起,我除了這個辦法,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了。因為我知道,隻有你師父才能幫到我,你在王婆子村拿出的法器已然說明你有一位道法高深的師父,所以我冒昧前來,嗬嗬,說實在的,我是冒險而來,如果你師父容不下我這隻孤魂野鬼,恐怕我現在已經魂飛魄散了。”

野鬼馮陽笙苦笑著講述自己的不得已。此刻我才明白過來,難怪他一口一個緣分,沒曾想,那個一路纏著我的鬼魂,就是他啊!沒想到就是他給我師父下了一單生意,但,但這沒道理啊!事情怎麽會這麽巧合?偏偏我去了一趟王婆子村,不但給王婆子送了一件法器,更是帶回了一個貴客。

細想之下,我微微睜大雙眼,一定是,一定是師父事先算好的一切,隻不過師父從來都不肯把話說明白,整天古裏古怪的。去王婆子村打那什麽八卦井水恐怕隻是師父要我辦的其中一件事,而另外一件事,就是引這個鬼魂回來,師父卻沒告訴我。但回頭又一想,如果師父告訴了我,那我當初肯定不敢再跑那一趟了。

冥冥之中,似乎早已注定。

“嗬嗬!你膽子還真是夠大的,我師父從來都是斬鬼邪於百丈之外,眼睛裏何曾揉的了沙子,而你,居然好端端的站在我師父麵前,還和我師父談成了一筆生意。真是人才啊……不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鬼才,你不但有膽識,想必還很有錢,這次我師父和你做的這筆生意,準備收你多少酬勞?”

我漸漸的不再害怕這隻鬼魂,反而像是和平常一樣調侃起來。

馮陽笙聞言,微微沉默了片刻,才輕歎一聲:“李道長真乃是得道高人,且德行高貴,實在讓我馮某人佩服之至。我本欲贈於三十兩紋銀,聊表謝意,沒想到李道長隻肯收一兩車馬費。”

“啥玩意兒?才一兩?”我差點跳起來,既然這個土財主這麽有錢,又答應給三十兩銀子,要知道,是銀子啊!可不是市麵上流通的幾塊錢的紙票子……三十兩換成錢,興許能換好幾百塊甚至更多錢呢,而師父居然……居然隻肯收人家一兩,我……我實在不知道說師父什麽好了。“那,那你老家在哪裏?既然一兩銀子,興許路程不是太遠,如果湊合著夠路上花的,也,也就這麽著了吧!”

既然是師父定下的事情,我自然無法更改,隻求這筆買賣早點結束,然後我拿著那一兩銀子換成市麵流通的紙幣,再和師父美美的大吃一頓。

“我本是黑……黑龍江人士……”

“啥玩意兒?!”

我徹底不淡定了,好家夥,原以為不會出省就能把事給辦了,沒曾想……竟然遠在黑龍江,師父哎師父,您老人家真是我活祖宗啊!這麽遠的路程,就算有幾十塊錢都不知道夠不夠路上吃飯花銷的,更何況路上還得住宿、雇傭車馬,細賬一算,就是收個十兩八兩的也不為過。但一兩……簡直就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唉!我也知道路途遙遠,但我剛才好說歹說,李道長依舊不肯鬆口,隻要一兩銀子的車馬費。再多的錢,李道長也是分文不取,如此高貴的德行,實在是讓我敬佩之至啊!”

“我德行不高,你怎麽不和我談這筆生意呢?我肯定會卻之不恭,真是的,好好的一筆生意,竟是被師父談成了這樣。看來以後再接生意,得我去說!”我滿肚子的不痛快,但轉而又好奇的問:“對了,你既然是東北那疙瘩的,怎麽就死在了這山東的地界了呢?這你們古代就流行這個死法啊?大老遠的跑到我們這邊的地界,一個不高興就死了。”

“小道長說笑了,生而為人,怎能說死就死。”馮陽笙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才接著說:“正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連頭發都不敢輕易折斷一根,何況是了卻自己的性命。不瞞小道長說,我本是外放到此地的官員,臨沂知府。那年……我任期已到,恰巧聽說遠在家鄉的老母仙逝,隻得暫且辭官,準備回鄉持孝丁憂三年,然而當時新任知府剛剛到任,我需要與其交接妥善方可身退,故而先讓妻兒家眷提前動身。事後我帶著三年積攢下來的所有家當,一共是八十五兩銀子回鄉。豈料……”

“民間流傳著一句老話,叫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好歹也當了三年的知府大老爺,怎麽才混到手八十多兩銀子?嗬嗬,說到底,你也算是個清官呐!”我嘿嘿一笑。

“小道長謬讚,我為官一任,雖不敢說清廉二字,倒也沒有克扣民脂民膏,確是從俸祿之中節省了少許家用。豈料我的隨從賈仁道在途中夥同土匪謀害了我,把我懷中的錢袋子拿了去。我死後,先是被困在屍體附近十年有餘,放得解脫。得山神老爺垂憐,讓我能夠遊**在各地,以期投胎轉世之日,然而我一心想要回歸故裏,找到那個賈仁道報仇雪恨!所以……我帶著滿腔的怨氣,死死的撐著不肯去投胎轉世!”

我聽到馮陽笙的講述,不禁為之歎息,沒想到好人和壞人,古往今來,都是一樣的,就算是古代,也照樣有居心叵測之輩啊!但回頭又問:“你怎麽知道那賈仁道就在你家鄉呢?”

“是山神老爺使了神通,查訪得知,那賈仁道帶著我的錢回到我家,聲稱我被土匪所害。便以照料我妻兒為由,霸占了我的妻子,我妻子不堪其辱,意欲尋死,但念及我的孩子年幼,隻好忍氣吞聲……嗚嗚嗚……”說到這裏,馮陽笙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唉!那個賈仁道,可真是個假仁假義之輩,別說是你,就是我,也想狠狠的揍他一頓,打得他滿地找牙也不解恨!”我咬了咬牙,但聽到縛魂蛋之中傳出馮陽笙越來越怪的哭泣聲,料想他的怨氣正在遞增?若是讓他乘怨氣而出,化為惡鬼可怎麽辦?我急忙岔開話題:“咳咳!那個……往事已矣,現在追溯起來,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你送回故裏。對了,你說那個賈仁道搶走了你身上的錢,那你……你起初怎麽還誇下海口,說你能給我們三十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