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這不是來算賬的嗎
麵對幾位同僚的邀請，方克儉將心中所想全都壓了下去，臉上露出一副無奈的笑容。
對眾人擺了擺手：“我就算了，你們好好玩吧。不要有什麽顧忌了，想幹嘛就去幹，這樣才能將手中的銀子花掉。”
眾人聽到方克儉的話，都覺得這話有點別扭。仔細想了想，這語氣很像那些醫生在麵對束手無策的病人時，所說的話。
“方大人，可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是啊，方大人怎麽今日無精打采的，你可是拿了最高的補貼，該高興才是。”
說道最高的補貼，方克儉隻覺得心中像是被插了一刀似的。
是啊，他拿了最高的補貼。不過是在大明最憎恨貪官的朱元璋麵前，唉……
方克儉不想過多解釋，隨即再次擺了擺手，走出了朱迪的宅邸。
一群人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既然方克儉沒說，他們自然也樂得輕鬆。
隻是沒有了方克儉的指點，他們又開始對花錢這事發起了愁。
方克儉從朱迪的宅邸出來，心中滿是憂愁。因此沒有乘坐馬車，就這麽一步步往家走去。
他想再看看福州城，再看看福州的百姓。
如果說他還有什麽臨終遺願，那就是希望朱迪能逃過死罪。畢竟福州太需要朱迪了，若不是朱迪也不會有福州百姓的今天。
或許將來有一天，大明的百姓也能如福州百姓一樣，這一切全賴朱迪的各種巧思。
正想著如何幫朱迪上書請求減免罪責時，忽然一個聲音傳入了方克儉的耳朵。
“方大人沒去青樓玩樂卻來市井間閑逛，真是好雅致。”
方克儉聽到聲音回頭一看，見一名官員正喜滋滋向他走來。這人也是剛剛領錢的一員，此時追上來，怕還是因為花錢的事情？
想到花錢和補貼，方克儉最終歎了口氣。
那官員看到方克儉的神色有些詫異，平日裏這位老大人可是很和藹的，怎麽今日如此喪氣。
“方大人，那什麽下官非是有意打擾大人的雅興，隻是上個月才花了三千兩銀子，在眾位同僚麵前實在抬不起頭。”
“還請方大人指點一二。”
此時方克儉滿心都是如何安排後事，哪有心情說這個。隻是歎了口氣，便仍舊低垂著頭往前走去。
看到方克儉沒有回應，那官員心中有些不高興。
“方大人，花錢這事又不是賺錢，有什麽可隱瞞的。”
“難道你還怕我搶了你的風頭不成？”
“若是如此，那方大人你可夠小氣的，如此氣量也難怪被人從京城貶官至此。”
那官員跟在方克儉身後，盡說些刺激他的話。可此時方克儉根本沒心思和他計較，不過看著距離他家越來越近，便想要將其打發了。
“李大人，何必在老朽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去青樓裏好好享受一番，也算不虧在人間走這一遭。”
“哦？果然是青樓。”
那官員聽了方克儉的話，還以為方克儉這是受不了他的諷刺，說出了花錢的秘訣。
青樓可是個好地方，隻是他以前去青樓並沒有花掉多少錢，便放棄了這條路。現在看來，他隻是沒找到正確的花錢姿勢。
而方克儉說讓他珍惜時間、好好享受，難不成是要讓他多多觀察享樂方麵的消費？
看來是這樣了，那官員看著方克儉萎靡不振的模樣，覺得方克儉這就是虛的。
想到這頓時喜上眉梢，對著方克儉躬身一禮：“多謝方大人指點。”
說完便迫不及待的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方克儉根本沒理會那人，徑直走回家後，便吩咐官家召集所有人集合。
而後又叫出了結發妻子，讓其將家中銀子盡數拿了出來。
兩人不明所以，但看到方克儉一副生無可戀的神色，連忙按照他的吩咐去了。
不多時眾人齊聚院中，方克儉也如朱迪一般，坐於一口裝滿銀子的木箱之前。一個接一個的叫上家中下人，而後點評兩句其在家中表現，便隨手抓了一把銀子塞到那人手中，讓其趕緊離開方家自行尋找出路。
這一幕看得官家額頭冒汗，這是要遣散奴仆，等待抄家的節奏。
發完了錢，一箱銀子也隻剩了箱子底的一層。方克儉看了看管家，招招手將其叫到近前。
“老方啊，這些銀子你自行處理吧，在方家這些辛苦你了。”
隨即又從朱迪剛發的補貼中，抽出了一張銀票，遞到老管家手中。
“這是你的遣散費，你也趕緊去吧。”
老管家頓時眼眶就紅了：“老爺，可是東窗事發了？”
“不要多問，不要多想。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早些去吧。”
老管家心中悲憤，尤其是對朱迪更是滿腹埋怨：“都是那個朱迪，要不是他偌大一個方家，怎麽也不會落到如此家破人亡的程度。”
“要不是他……”
“好啦！”老管家才說了一句，方克儉就打斷了他。
“要不是朱大人，福州百姓如今餓死的不知多少，被倭寇禍害殺死的不知多少，背井離鄉的更是不知多少。”
“沒有朱大人就沒有如今的福州城，縱然朱大人手段有些過激，但其造成的所有結果都是好的。”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朱大人是真正的好官。”
說到這，方克儉舉目四望，將他方家的房舍花園盡收眼中。
“何況，若不是朱大人，哪有咱家如今的生活。還不知在哪間破房子裏吃糠咽菜呢。”
把下人全都打發走後，方克儉一紙休書寫給發妻，讓其帶著兒女也離開了方家。
隻是一頓飯的工夫，剛剛還熱鬧的方家就隻剩下方克儉一人。
到廚房轉了一圈，而後右手拎著酒壺，左手抱著朱迪給他的那個，裝滿了銀票的木盒。
方克儉獨自走到二進院子的正房中，將木盒放在一旁，而後麵對垂花門的方向坐了下來。
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高高舉起後想要感歎一句。可想了好一會，最終隻是化作一聲歎息一飲而盡。
想著白天朱元璋寒暄時說要來拜訪，心裏就一陣鬱悶，這不是妥妥的要來算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