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號

季承冰推開辦公室的門，班主任老陳招呼他過去，遞給他一張紙說：“簽字。”

季承冰拿過來定睛看了看，馮思蓉給他辦理了一個月的休學。

在他彎腰寫字的同時，老陳絮叨著說：

“其實吧，老師一直覺得你是個考重點的好苗子.....”

老陳說起話來音調低平、聲線柔和，經常講得前排學生迷迷瞪瞪，中間搖頭晃腦，後排趴倒一片。

季承冰每次聽老陳說話都會走神，甭管老陳說什麽，他總能想到陽光、沙灘、海浪、仙人掌還有一位老船長，就是想不到英語上去。

這回從“其實吧...”後麵都沒聽進去，他習慣性的連連點頭，眼睛盯著老陳的頭頂看。

季承冰上高中時就已經180了，最近幾年打球又躥高了7cm，看誰都像個三維的俯視圖。

在老陳絮叨的間隙，季承冰一邊點頭一邊驚奇的發現：老陳居然有四個頭旋。

忽然想起小時候，他和陳其鋼曾圍著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頭唱：一旋精，二旋楞，三旋打架不要命，四旋敢和火車碰。

老陳這個性格溫吞的不行，怎麽看也不像是敢和火車碰的主，整個高中部有這膽色的隻有高二實驗班主任許費了。

季承冰忍不住轉頭看向許費的座位，驚奇的發現馮思蓉竟然坐在他對麵？

更讓他大跌眼鏡的是，老娘和許費雙雙笑的像開炸了的喇叭花。

這倆人能有什麽交情，難不成有一腿？

“回家按照你媽媽和輔導老師的計劃突擊英語，”

老陳碰了碰他的胳膊，拉回他的視線後叮囑道：

“隻要你英語能考90分，上重點肯定沒問題。”

“好的老班。”季承冰乖巧的點著頭。

“把你電話寫休學申請上，剛才你媽忘了寫電話，你給她寫上。”老陳在休學申請書上叩了兩下。

季承冰彎腰寫好了自己的電話，寫馮思蓉電話前猶豫了下，把自己的小號填在了馮思蓉簽字下方。

為了防止老陳背著她給馮思蓉高黑狀，季承冰決定在兩人中間設個關卡。

季承冰把填好的申請單還給老陳，聽著老陳把剛才的“其實吧...”又其實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馮思蓉跟許費談完了話，季承冰禮貌跟老陳告別，掐斷了老陳還沒“其實”完的話。

辦公室門“吧嗒”落鎖，季承冰連忙接過馮思蓉的手包，一手攬著馮思蓉的肩膀說：

“馮總辛苦了！耽誤您這樣分分鍾百萬上下的人掙大錢，季某真是羞愧難當。”

馮思蓉哼了一聲，自顧自的往前走。

馮思蓉重女輕男，尤其在含辛茹苦把兩個弟弟帶大以後，更渴望自己這輩子能有個女兒。

剛懷孕那會兒皮膚油光水滑，她滿心歡喜的買了一堆花裙子等閨女落地。

季承冰一落地她當場就蒙了，問清楚了確實是男孩後張嘴就嚎啕。

過了幾年，等季承冰上了幼兒園脫了清淨，馮思蓉又懷孕了。

不巧的是那段時間公司剛上正軌，馮思蓉由於過度勞碌流產了。

那次流產傷了根本，她再也沒懷過。

自打斷了女兒緣後，馮思蓉對季承冰更是橫豎瞧不上，每當朋友們誇：“哎呦你這大兒子長得真好”

馮思蓉總會皮笑肉不笑的說：“是呀，憨瓜長大個。”

季承冰也爭氣，明裏暗裏總是氣馮思蓉，讓她愛恨交織。

季承冰拎著馮思蓉的包走正步，不經意瞥見冬青叢裏夾著一張白色的A4紙，看位置應該就是剛才那姑娘不小心掉那張。

我倒要看看你這成績差成什麽樣，季承冰心想，居然嚇得哭鼻子不敢回家，難不成連57都沒有？

季承冰彎腰撿起那張紙，幾個大字赫然紙上：“退學申請書”

申請人：於楠

出生日期：1995年11月18日

班級：高二實驗一班

學號：402031

.....

申請原因：家境貧困

......

......

季承冰抬頭看向天台的位置，剛才那個女孩已經離開了。

一個心算能力強大到他都甘拜下風的姑娘，居然因為家裏窮就要退學？

這他媽居然不是八點檔肥皂劇！

季承冰掐著那張紙愣了半天，千言萬語總結成了一句言簡意賅的：

“我操！”